裴礼力竭的向后倒去,余光中看见周围人都来他的身边好像是要搀扶他,人影幢幢,将他望着床上殿下的视线给一点一点挡住。
目睹一切的皇帝宋临川和站在一旁的太子宋怀悯也急忙去扶住,他们同大多数人一样,不敢置信。
众多太医束手无策,面对阿昭的病情,他们均已摇头叹息,纷纷表示无药可医。
可偏偏就在这绝望之际,偏偏裴礼杀了出来,强行以命换命,虽不知是否可行,也比什么都不做,默默等着阿昭步入死亡的棺椁强的多。
而裴礼就因为这不知道可不可行的办法,一刀就刺入心脏,也已性命垂危。
前去煎药的高太医碰着那碗血红色的汤药回到了祈年殿的寝宫中,映入眼帘的就是在殿下卧床旁还竖着摆放了一个小的床铺,上面躺着的正是被一众太监给抢救回来的裴礼。
裴礼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正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抗争,高太医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
裴礼能够活下来,已是奇迹。
高太医不敢犹豫,立刻端着汤药来到宋怀昭面前,一下就被守在床边的太子宋怀悯给抢了去,“给我,我来。”
白竹在后方将宋怀昭轻轻托起,宋怀悯在前面细致的喂着药。
在几口汤药缓缓滑过喉咙之后,宋怀昭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有了细微的血色。
宋临川目睹这一幕,心中的喜悦如同洪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眶不禁泛起了泪光。他忍不住轻轻地拍了一下因过度惊喜而僵立的宋怀悯,激动地喊道:“你傻啊!快喂阿昭喝啊!不然你起来,朕来喂!”
被叫醒的宋怀悯立刻将剩余的汤药尽数喂到宋怀昭的体内。随后将勺碗放在一旁,起身出门询问高太医。
“此山参如此神奇?那是不是阿昭有救了?”
“回太子,此物老臣认得,那是边疆才有的稀有山参,以人起死回生之功效闻名,不过此物被列为邪物。”
高太医顿了顿继续说,“方才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小裴将军以自己心头血所喂养了此山参,所以才会有如此功效,而就在老臣迅速将其切下入药后,剩下的部分却从血红色变回了之前的姜黄色。故而,此物需以人心头血不断喂养,才可发挥功效,而在同一只血山参上滋养的血,也必须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那裴礼岂不是要不断的取血阿昭才能活!”宋怀悯心头一震,那股刚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也在这一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大半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小裴将军只需取心头血到此山参用尽之时便可。”高太医也自知说出此话无疑是要了裴礼的命,但他也只能如此说。
“.......”
宋怀悯看着外头下着的鹅毛大雪,陷入深思,他自然是信裴礼会日日取血喂养山参,可要他们一命换一命,宋怀悯心中不忍,他一直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意的。
裴礼为向陛下向陛下证明自己对宋怀昭的真挚情感,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远赴北疆的征途。在他离去之后,宋怀昭便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之中,疯狂地打听着裴礼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寻觅到他的踪迹。
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太子宋怀悯刚结束温习功课,路过祈年殿,便能看见阿昭独自一人,手里拿着那些裴礼曾经送给他的物件,默默垂泪。
月光洒在阿昭的脸上,映照出他无尽的忧伤。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物件,好似裴礼就在眼前,与他共度那些美好的时光。宋怀悯看着阿昭这般模样,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他知道,他们二人对对方而言,都是无可替代。
他实在无法忍受看着他们二人生死别离。忽然想起了裴礼带回来的另一支血山参。这或许是他们两人最后的希望,于是他急忙转身,准备返回寝宫去取。
当他急匆匆地回到寝宫时,却发现裴礼已经醒来。然而,令他震惊的是,地上原本放置的那支血山参竟然不翼而飞,不知去向。他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环顾四周,但终究没有找到那支能救人性命的血山参。
“方才地上那支山参呢?”宋怀悯急问着。
“太子殿下,是我让太医收起来了。”裴礼虚弱的回答道,“臣还有一年就可名正言顺的成为泰安殿下的驸马,若是在这一年期间有何突发事件,若是臣无法迅速赶回,若......”
裴礼的手抬起将脖子上那颗红珠拿了出来,轻轻的落下无比珍重的吻。
“殿下是我的妻,我裴礼从不惧死亡,只觉若能以我的命换得殿下康健,是真赚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告诉阿昭,我不愿阿昭心中背负着枷锁,沉重的活着。我要他,快乐的活,自由的活。”
“........”
良久,宋怀悯才出声问,“这红珠是?”
裴礼温和的笑着,眉眼间全是柔情,他深情地望着那颗璀璨的红珠,那颗红珠承载着他所有的情感与寄托,“这是我给殿下准备的,准备镶嵌在殿下的凤冠上,是不是特别饱满圆润?和殿下的喜袍定是相称。”
“..........”
“裴礼,你也给孤好好的活,你若是死了,世界上怕不会有第二个裴礼能如此对阿昭了!”
“太子不说,我也定当全力以赴的活下去,活到.......有殿下的未来去。”
再后来,裴礼在祈年殿的偏殿之中,日日刀刺胸口取血,直到那根血山参耗尽,宋怀昭终于可以摆脱病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宋怀昭兴奋地站在没有穿鞋的地板上,感受着冰凉的寒气透过脚心,缓缓地沁入他的脚底。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亲近过地面,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原始的触感。随着寒气的渗透,他明显感觉到身上渐渐恢复的力气,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苏醒,每一个细胞都在焕发活力。
他看着自己面色上透出的淡淡粉嫩,那是血液循环加速的迹象,内心充满了激动和喜悦,他看到了久违的自由和希望。迫不及待地披上了一件外衣,想要立刻冲出去。
“殿下!”
白竹出声叫住了他,“穿上鞋再去!今日冬雪消融,春天到了。”
“是吗!看来本宫又熬过一个冬天!”
“殿下真棒。”白竹也开心的说着,余光中却看见了正躲在角落里的裴礼。
裴礼在宋怀昭看不见的死角,默默地看着他穿上衣物鞋袜,在院中和白竹白笋嬉闹,嘴上的笑意压制不住。
宋怀昭展露的笑颜,就是他日日取血陷入昏迷却又从昏迷中苏醒的良药。
裴礼在宋怀昭病情好转的第二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他轻轻握了握那颗色泽鲜艳的红珠,胯上汗血马,踏上了返回北疆的路途。一路上那颗红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马蹄声声,伴随着他的沉思,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在北疆裴寅虎听闻自己儿子一个月内日日取血的事迹后,再也不过问裴礼和宋怀昭之间的事了。
他真的明白,也相信了。
裴礼少时那句“娶阿昭弟弟为妻”。
绝非戏言。
————
“这是做什么梦了?出如此多汗?”宋长明此刻精神饱满,他舒适地趴在裴礼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沉浸在梦乡中的安静睡颜。
裴礼的眉头紧紧拧起,呼吸不稳,让宋怀昭不禁陷入了沉思。
宋长明缓缓起身,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摘下墙上那只装饰精美的鹅毛。鹅毛轻飘飘地在他指尖跳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优雅。
他缓步走到裴礼的面前,轻轻地挥动鹅毛,拂过裴礼的脸颊,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又迅速舒展,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宋长明尽收眼底。
宋长明嘴角微微上扬,暗自窃喜,“好啦,醒了就别装了,陪我胡闹多没劲呐。”
宋长明将那鹅毛随手一扔对他说,“我方才看见陆南归回来了。”
“臣倒是觉得殿下非常可爱,怎能说是胡闹。”
裴礼缓缓起身,目光柔和地落在地上那团鹅毛上。他弯腰将它捡起,捏着鹅毛的根部,轻轻地旋转,鹅毛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盈地舞动。
不知为何,宋长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那只手指轻轻地揉捻着那根洁白的鹅毛,奇妙的是,宋长明竟然觉得那鹅毛似乎在心尖上轻轻地挠着他,挠得他心头痒痒的,让他无法拂去那异样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的脸颊上也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仿佛被阳光照耀过的花瓣,热热的,让人心生羞涩。这种感觉让他既惊讶又疑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在和你说他们回来了的正事呢!”宋长明道。
“那么言归正传,关于齐温玉一案,其背后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私自调用军马,更涉及到齐老太师和姜尚书这两位朝中重臣。这样一来,严宽是断然不会草率处理,必然会将其上呈给圣上裁决。温玉既然无辜那估计今天就能回家。但.......”裴冷静的分析着当下局势。
宋长明接过裴礼停顿下来的话继续说,“但是,如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就算齐温玉放出来,但案件详情牵扯到军马此等要务,恐怕他也难以洗脱嫌疑,避免不了遭受众人的口诛笔伐。而齐、姜两家的关系,经过这场风波的洗礼,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那般,毕竟.......姜家还有一女遭此难,定会要个说法。”
“殿下英明,背后之人以姜鹿灵入局,既绝了两大世家的联系,又引得城中谣言四起,民心不稳。我裴家是武将,需得回避亦不能参与,那么最终受益人会是谁?”
秦、裴、姜、齐,四大家族里损了姜齐二家,并把裴家隔绝在外,那么受益的家族只会是四大家之首。
秦家。
“不对,那日酒楼我大哥肃王在,他一心想夺太子之位,断不会让我们轻而易举就查到他身上。”宋长明反驳道。
裴礼听宋长明如此说,暗自思肘片刻,引导着宋怀昭说:“如果你大哥本人并不知情呢?”
“你说什么?我想想......若我大哥不知情,那日自酒楼之后,宫门落钥,大哥没有进宫,秦业的行踪我们不确定,而我大哥一定会派人去抓南北二人......大哥本人会去做什么呢?会直接回肃王府了吗?”
“殿下,这恐怕光是坐在这分析不出来的。”裴礼拿着方才的鹅毛,在宋长明的面前来回晃晃,“走,殿下,我们去找人。”
宋长明问:“去哪?找什么人?”
“殿下来了,就知道了。”裴礼故作神秘的抬步往外走。
这人!又话说一半!
裴宋二人刚刚踏出屋门,恰好遇到陆北离手里捧着一碗莲子甜汤正要走进来。
就在他们即将撞个满怀的瞬间,裴礼眼疾手快,反应极其迅速,一把将宋长明拉到自己的身侧,紧接着两人一同向后侧身,巧妙地避开了陆北离的冲撞。
陆北离见状,也连忙稳住脚步,歉意地笑了笑,稳住了托着莲子甜汤的托盘。
“你手不稳呐?”裴礼讽道。
“不是没撒么?”陆北离也不甘示弱的回应裴礼。
每次二人相遇,彼此间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敌意,空气中都能嗅到一丝火药的味道。他们的眼神交汇,犹如两把利剑在瞬息之间交错,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无形战斗,大战三百回合。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谁能够占据上风,全然取决于谁的气势更为强大,谁能够在这场眼神的战斗中,坚持得更久,压迫得对方先行败退。
然而,裴礼却觉得陆北离似乎跟刚在宫门前碰见的感觉不太一样了。如果说当时陆北离的眼中深不见底,如幽深的湖水,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秘密,那么如今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好啦,北兄,你端着碗是给我的吗?”宋长明跳出来打圆场说着。
“是啊,我瞧着殿下回来就在睡着,觉着殿下许会饿了。”
宋长明略带歉意的说,“不巧了.....本王与裴礼正要出门,这个就先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别浪费了。”
说着宋长明就拉着裴礼的手走了出去,独独留了陆北离一人,端着莲子甜汤站在原地。
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起汤匙,将那碗中的莲子送入嘴里。
果然莲子心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