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的眉目间透着一股柔和的光辉,温暖而柔和,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还挂着一丝尚未消散的笑意。
此刻,他正趴在桌子上沉睡,长密的睫毛在光影中投下淡淡的影子,手指轻轻弯曲的搭在桌边。
那股平日令人敬畏的肃杀气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年特有的纯净美好。俊朗的眉,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直达臀际,披散在颀长身躯上,装点出妖魅般的美丽。
在梦里裴礼踏上了去往北疆的旅途,开启了证明自己对宋怀昭感情,绝不会因为性别差异或是千里之遥而有所改变,他一定会在此回到京都,回到宋怀昭的身边。
他在遥远的边疆徜徉于奇珍异宝之间,沐浴着黄土风沙的洗礼,同时也沐浴在绿草茵茵的柔软之中。
那里,天空湛蓝,云朵洁白,他骑着骏马,在广袤的草原上尽情驰骋,感受着自由的风。有兄长裴乐陪伴在侧,他们一同放肆地纵马,无拘无束,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他的脖子下,胸口前一直佩戴着一颗两根手指宽的赤血红珊瑚珠。那颗珊瑚珠色泽鲜艳,宛如凝固的血液,价值不菲。
这红珠是是在他踏上前往边疆的漫长路途中,用裴寅虎身上携带的全部财物所换得的一株未经雕琢的红珊瑚。裴寅虎知道后将他好一顿责罚,关在府邸中那间祠堂里反省。
在被关的当晚,裴礼坐在祠堂的幽暗角落,手中紧握着那颗珍贵的红珊瑚。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他眼中坚定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工作,手中的刀具轻触着红珊瑚,一点一滴地切割、打磨、抛光,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虔诚和专注。
经过一夜的努力,那颗红珊瑚在他手中逐渐蜕变,化作了一颗硕大的赤血珊瑚珠,红得如同晚霞中的红日,霞光夺目。
裴礼将其佩戴在脖颈上,它如同一颗护身符,代替着宋怀昭陪伴着他度过每一个日夜,在遥远的边疆度过了八年的辉煌时光。那颗红珠,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沉稳战将的蜕变。
在这八年间,他驰骋疆场,屡建奇功,小裴将军的名号,让那些北狄蛮荒之地的人们闻风丧胆,也为大宋王朝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然而,一纸飞鸽传书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那是一只雪白的鸽子,腿上绑着金黄的丝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阿礼,京城来的消息,应该是给你的,你看看。”裴乐手里抱着那只圆润的白鸽,将他整只递给裴礼。
“兄长你确定是给我的?京城已经九年没有消息了,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裴礼紧张地从鸽子的腿上拆下了那封沉甸甸的信笺,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忐忑。裴乐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轻声安慰道:“怎么会,说不定是看你心诚,提前下诏命你回京,与你那心上人团聚。”
裴礼在展开阅读完信笺后,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嘴里不由自主地呢喃着。
他再次将信笺拿起,用颤抖的手指反复抚摸着那些字迹,试图从中找出一线希望,或是任何能够证明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的迹象。但信上的字句清晰如初,残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相信.......
泰安病弱之症加重,已然濒临死生之界,鉴汝对泰安之心赤诚,特命汝即刻返京,一见泰安。见信速回。
死生之界?
他走的时候太医明明说,已无大碍,只需精心照料的吗?怎么会这样?明明马上他就可以证明他的心,就可以回去光明正大的娶他为妻了。
怎么会!
裴礼的手指颤抖着,将那封信撕得粉碎,将所有的愤怒与绝望都发泄在这无力的动作中。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熊熊的怒火,转身冲出了营帐,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他急匆匆地来到军医的帐篷前,一脸焦躁地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药品,裴礼的目光在药品柜中快速扫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小裴将军?你在找什么?”
听见帘外传来细微的动静,紧接着,一道身影轻轻掀开厚重的帘子,步入了昏暗的营帐内,那人是军医,冯同。
“冯医师,我记得你是不是偶然得过两株血山参?那个东西是不是可以起死回生?”裴礼万般急切道。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冯同问。
裴礼神情焦急道:“你给我!你把它给我!我要救人!”
只听冯同却说:“这东西并不能凭空让人起死回生,需要以人之心血饲养,入药后方可强行运转体内机能,说到底就是,以命续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管,你把它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把它给我!”裴礼不顾形象的急迫喊到,眼尾早已遍布红色,只剩眼眶还在坚持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
冯同见他如此模样,心下一紧,迅速的去从药柜的最深处翻出来递给他问,“是什么人命在旦夕,需靠这邪物续命?”
“我的妻。”
裴礼紧握着那两个珍贵的血山参,仿佛它们是他生命中的最后希望。
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那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疾风般离去。沿途中,一路疾驰,每当到达一座军营,便立刻更换马匹,继续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裴礼的身体紧贴在马背上,感受着骏马每一次强健有力的跃动。他身后的高马尾随着奔驰的疾风翻飞舞动,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而胸前的红珠,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显得尤为耀眼,诉说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安和急切。
天空也开始缓缓地撒下洁白的大雪,无数轻盈的雪花如同飘舞的精灵,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落在裴礼那俊秀的脸颊上。
它们在寒风中旋转、翻飞,无声无息地覆盖了他的浓密眉骨,落在他的眼角,渐渐融化为水珠,沿着他的面庞滑落。
明明是寒冷的严冬裴礼却冷汗直冒,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压在他心头,使他呼吸急促。
终于他来到了皇宫前,丢了马鞭,翻身下马,朝着记忆深处的那座祈年殿,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实地印在布满雪花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在缩短他与过去岁月的距离。
裴礼不敢停下来,他也从没有停下来,直到他瞥见祈年殿门前那具冷冰冰的棺椁时,他的心猛地一紧,宛如被重锤击中。
那一刻,他的脚仿佛被千斤重的锁链束缚,直直的栽倒在面前的雪地上。
他的目光凝滞,死死盯着那棺椁,奋力的爬起身,并未在意身上摔出的血痕,狂奔到棺椁前。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巨大的悲痛如同黑云压城,压得他一次次艰难地爬起来,却又不可避免地跌倒下去。他曾无数次嘲笑话本子里面的主角,一段短短的路程怎么会三番两次地摔倒。
那时的他,无法理解,总觉得那些不过是虚构的戏剧化情节。然而现在,他亲身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重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一次次推倒,在看见棺椁那刻起,四肢,心脏,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裴二来了!裴二公子来了!”白竹在祈年殿外大声的喊道,“裴二公子,快进去吧.....殿下......他.......”
门前的那一副棺椁,早在一个月前,就为宋怀昭准备好了。自从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飘落以来,宋怀昭就一直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
无论是宫廷中的太医,还是各地的名医,他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尝试了无数种配方和疗法,却始终无法让宋怀昭好起来。
起初,宋怀昭尚能勉强下床活动,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蹒跚,但还能在屋内走来走去。
随着病情的恶化,他逐渐失去了活动的力气,大多数时间只能卧床休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终连起床都变得异常艰难,只能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的清醒却时间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宋怀昭一天中只有一个时辰能够保持清醒,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最多只能睁开眼睛,微微张开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现如今,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宋怀昭的命运仿佛已被注定,要在这寒冷的冬天离去。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不要放弃他!不要放弃殿下!殿下还有救!”
裴礼带着一身的尘雪和急促的呼吸,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便径直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让臣试试,臣若也没办法救他,臣请陛下允臣之命以殉殿下!”
裴礼的话音刚落,众人尚未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便见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从腰侧敏捷地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刃匕首。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仿佛早已预谋已久。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挺起匕首,直直地刺入自己的胸口。刹那间,鲜红温热的血液涌出,染红了周围的一切,裴礼的面容在血光中显得愈发苍白而坚决。
接着,他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东西——血山参。
裴礼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决绝,他将匕首从胸口拔出,鲜血立刻涌出,如同找到了出口的洪流,不可遏制。裴礼紧紧握住血山参,将其按压在伤口处,那鲜红的液体立刻与血山参接触,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屏住呼吸,目睹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众人皆是吃惊于裴礼殉情自杀的场面里,直到看见那血山参将裴礼所涌出的心头血,尽数吸入其中,从原本的姜黄色,变成了血红色。
裴礼将以心头血喂养过的血山参交给高太医,气息微弱,带着十分急切的说,“用此参入药,快去。”
高太医无比郑重的接过那血淋淋的血山参,将其切下一块后辅以入药,其他太医则是连忙给裴礼止血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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