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裴礼赠礼挥别之日起,宋怀昭对那件金丝白玉簪的偏爱愈发浓郁,虽其外观略显朴素粗糙,却愈发点燃了他急切期盼恢复男子本体的渴望。
宋怀昭身份显赫,自幼便得帝后及太子深宠,可在夜幕低垂、寂静无声之际,他也会做回他自己。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褪去华美的罗裙,换上一袭如霜的白衣,腰间悬挂一枚雪羽霓裳玉佩,漆黑的发丝自然散落,仅以那白玉簪轻轻绾起半边发髻,笑意盈盈,宛若浊世中的翩翩俏公子,风采奕奕,清朗脱俗。
手持一柄精致的白玉云卷纹折扇,每当微风轻拂,便间或徐徐展开,缓缓摇曳。扇面上的细腻纹路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伴随着主人举止间的高雅,流露出一种雌雄难辨的绝世之姿。
这种独特的风采,在繁华的京都亦属罕见,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让人一旦目睹,便永远难以忘怀。
扇子的主人步履轻盈,时而将扇子轻抵唇边,时而微微挥动,每一次扇子的起落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优雅至极。
那姿态之中,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乏男性的俊朗,让人难以分辨其真实的性别。
在京都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中,这样的卓越风采实属罕见,它如同一朵盛开在喧嚣尘世中的莲花,清新脱俗,引人注目。若是当扇子主人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中,定能吸引无数的目光,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翌日。
宋怀昭乘坐着一顶极尽奢华的轿辇,轿身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四周悬挂着轻柔的丝绦,缓缓地踏入了凤仪宫的深处。
轿辇行进间,宫廷内外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他却始终保持着淡然平静的姿态,仿佛这一切繁华与他无关。
刚跨入宫门,便见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仪态万千,而秦贵妃则斜倚一旁,轻拈茶碟,正待细品其香。宋怀昭见众妃嫔齐聚,原本豪迈的步伐即刻收敛,变得恭谨而有序。
泰安公主仪态万千步履从容地踏入宫殿,诸宫嫔妃皆起身恭谨致敬。宋怀昭仅轻轻一点头,随即步履轻盈地走到皇后身旁落座,柔和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文尔雅地用女声说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商,可否让她们暂且退下?”
秦贵妃似隐若现地听闻此语,随即细声插言:“泰安公主所说不知是何私隐之事,需得本宫和众姐妹回避?不妨说出来,本宫或许可以替你做做主呢。”
安嫔素来以秦贵妃马首是瞻,见贵妃发话,立马接过话茬,领头嬉笑:“是啊,何等秘辛需得屏退众人,如此神秘,难道是心中萦绕着裴俏郎,思念不已?”
“放肆!本宫母后在此,什么事轮得到区区贵妃做主?”宋怀昭的眼神如同寒冰,冷冷一瞥,便从高高的台阶上缓缓步下,径直走向安嫔。
安嫔见状,慌乱地从座位上站起,神色惊恐。
宋怀昭轻轻抬起手中握着的那把金箔扇,在她苍白的脸上轻轻拍打,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与傲慢,语气冷冽地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妄议本宫婚事?嫔?不过是妾,不知是仗着谁的势,在本宫面前妄自尊大,出言不逊。”
安嫔面前的宋怀昭,身着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外披雪絮降纱披风,虽面色略带苍白,但他话语中的威严与不屑,如同寒风中的霜雪,令安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宋怀昭的眉头微微一皱,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在本宫面前,任何的僭越与不敬,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了,宋怀昭自降生便荣获封号与华宇,皇帝钦定泰安公主殿下的尊阶与东宫太子并肩,更赐以殊恩,免除了对帝后之外所有人的礼敬与问候。这份旷古未有的殊荣,若非性别所限,恐怕今日东宫之主,非泰华殿下莫属。
宋怀昭轻轻拂拭金丝暗纹的袖口,旋身之际,眼神一凝,冷若冰霜,沉声喝道:“还不退下?”
一声令落,宫廷中的妃嫔们如同落叶般纷纷行礼,默默离去。
秦贵妃却轻轻地推开了手中的茶杯,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悠然说道:“瞧,这火气不小的,本宫还真是有些受惊了。”
她微微抬头,眼神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环顾四周,只见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秦贵妃整理鬓发,缓缓站起身,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向皇后告退。
皇后微微点头,待秦贵妃离去,终是笑出声来:“昭儿,你方才想说何事?”
“母后,儿臣自幼便听闻您曾经在战场上英勇无畏,驰骋疆场,尽显女中豪杰之英姿。儿臣总是暗暗敬佩,心中窃慕不已。如今,儿臣得到了齐太师的赞誉,称儿臣六艺兼备,文武双全。因此,儿臣特来向您请旨,希望亲自一睹塞北那辽阔沙场的雄壮,南州那碧波荡漾的水色潋滟,西宁那浓郁醇厚的酒香,以及东都那熙熙攘攘的繁华盛景。”
宋怀昭如江河奔流般地论述着,完全陶醉于自己所编织的那片幻想天地之中,却浑然不觉皇后眉梢微微一蹙,面色悄然转变。
“儿臣渴望在塞北的沙场上,感受战马奔腾的震撼,聆听战鼓擂动的磅礴;在南州的水边,欣赏碧波荡漾的美景,体会江南水乡的温婉;在西宁的酒馆,品尝醇厚的酒香,领略边塞风情;在东都的街头,感受繁华盛景,目睹人间百态。母后,请您恩准儿臣的请求,让儿臣得以一窥这四方的美景,增长见识,拓宽视野。”
“不可。”皇后断然拒绝。
“母后,为何不可呢?儿臣实在不愿再扮演那女子身份,每日嗓音需刻意细腻,服饰务必华丽繁复,头饰沉重得让人难以承受,而琴棋书画更是不可或缺,儿臣一直以女儿身份生活,明年便要及笄,便要按照规矩嫁与裴二公子。儿臣只是恳求一年的时间,想要一窥母后所曾的经历,为何母后就不能应允呢?”
“本宫知你多年来承受的委屈与不易,亦明白你苦心孤诣,虽身子孱弱却能习得君子六艺,但你可曾想过,一旦你的真实身份暴露于世,将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本宫从未对你隐瞒,当年你伴随异象降生,提前一个月结束了寒冬。民间百姓已然深信,你就是神女,降临人间。倘若你不是神女,民众必将陷入惶恐,北狄屡次挑衅,越国亦虎视眈眈。此间的纷扰与动荡,又将给你父皇皇兄带来多少麻烦?”
“儿臣以男儿之躯,行走江湖,自当不会为父皇、皇兄增添丝毫烦忧,可好?”宋怀昭嗓音未加掩饰,眼神如炬,坚定不移地祈求着皇后。
正当殿内气氛凝重,宋怀昭屏息以待之时,宋怀悯缓缓步入殿中,态度恭敬而庄重。他趋步向前,向着坐在高位上的母后行了一礼,温文尔雅地说道:“儿臣特来向母后请安。方才听闻阿昭有意出宫,儿臣倒是认为此事可行。”
皇后蹙眉,宋怀昭则目光闪亮,皇后问:“悯儿,何故可行?”
“母后,儿臣已在京都置办府邸,原为阿昭婚后所用,今可提前启用。阿昭出宫,亦能与裴二公子亲近,男子之身,世人定不会联系到宫中公主。”
宋怀昭听至此时,心中一动,随即反驳:“皇兄!我与裴二公子仅为父皇所定之盟。若他知我真相,亦不过履行皇命,各取所需,莫再戏弄阿弟。”
“好好好。”
宋怀悯轻笑着,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他再次转向皇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谦恭:“母后,就依阿昭一次吧,让他如愿以偿。”
“是啊是啊,母后,求求您了。”宋怀昭紧握住薛晴的细腻手腕,轻轻地摇晃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个小孩子般撒娇道。
皇后看着眼前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母后,您看阿昭多可怜,就成全他吧。”宋怀悯继续劝说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宋怀昭知道母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于是低下头,小声地请求道:“母后,阿昭真的很想……”
“好吧,但切记你是公主时,万万不能暴露男子身份。若以男子真容示人,便都依你,相信你也有分寸,本宫会去找你父皇,给你配点人,断不会让你受委屈。”薛晴无奈的说道,她始终是觉得自己亏待这个儿子太多。
“多谢母后!多谢皇兄!阿昭告退。”宋怀昭满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脚步轻快,身形如同风一般迅速离去。
门外的侍女白竹与白笋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欢喜不已。
宋怀悯目送着阿昭那轻快的背影,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一抹明媚的阳光洒在心头,不禁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欢喜。
皇后却站在他的身后,忧虑地看着阿昭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母后,您无须太过担忧。”宋怀悯转过头,目光坚定地对皇后说道,“儿臣自会竭尽全力,守护阿弟周全,不让任何危险靠近他。”
皇后闻言,眼神中的忧思散去不少。
“你这孩子心疼他是好,只是…诶...…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一个心之所向。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但务必保守秘密,至少也要撑到阿昭及笄。”
“是,儿臣遵命。”宋怀悯拱手退下。
薛晴孤坐于尊位之上,直至暮色四合,或许在回忆往昔无拘无束的时光,或许提及及笄之礼,触动她心中对儿子不能举行的及冠盛典的愧疚。
造化弄人。
世事无常,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将宋怀昭的生活彻底颠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