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闭着眼,可眼前却是一片猩红。
“陈逸絮。你在哪?”宁浒睁开眼,猩红的警报灯在面前闪烁,甬道两端都被滚滚浓烟封死,他的胸腔还在流血,弹片或许击穿了他的肺,他的每次呼吸都痛不欲生,更是动弹不得,忍着痛挤出呼喊声还盖不过大火的呼啸。
宁浒的视线越来越暗,绝望笼罩着他,时间好像故意放慢,让他细细品尝自己的死亡,让那种孤独的痛苦慢慢折磨。
“陈逸絮……”
“陈逸絮。”
“长官?长官!”朦胧间,宁浒好像听见些什么声音,那声音穿过浓雾,踏破火海,却在他面前变的飘忽。
“陈逸絮,陈逸絮……”宁浒紧闭的唇齿之间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病床边,陈逸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却不敢离开,只能握住他的手。
“长官,我在,长官……”
“挽洋还没醒吗?不是说手术很顺利,再修养修养就行,你们到底治没治好?”陈宁生压着脾气没有骂出来,走到病房前刚探出头,偏正巧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陈宁生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挽洋恢复的怎么样,经常如此反复吗?”陈宁生走进病房宁浒反倒安静了。
“总司令,宁长官偶尔这样,应该是下官救他回来的缘故,医生说,或许宁长官还以为自己在沉船上,所以总呼唤下官。”陈逸絮站起来,不敢看陈宁生的眼睛。
“那就先让挽洋休息吧,只是你的原职也不清闲,军中损失虽大,却仍有你的用武之地,不必日日守在这里。不然,要那些医生还做什么?”陈宁生转过头,将跟在身后的医生瞪出一身冷汗,“我有紧急军务,要去渡仓。”
“挽洋是我心腹,本是来调他的,只是,他还在病中,可天无绝人之路,陈长官,你的资料我看过,履历很优秀,又是挽洋的心腹。这调令,我觉得交给你,你一定能弥补挽洋病重的损失。”
陈宁生笑着,让人拿不准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本就存了这个心思。
陈逸絮用余光看了看宁浒,他曾警告她谨慎。眼前这个人,会真的不知道宁浒的真实情况吗?
陈逸絮不觉得这是意外,是啊,一个正被昏迷的宁浒日夜呼唤的人,显然已经拥有了远超她原本身份的价值。
她就是陈宁生的一块保命牌,是绝望之中,宁浒一定会拼尽全力来救的一道保险。
可是,她和宁浒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陈宁生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性命系挂在一份毫无保障的情感关系上。
或者,陈宁生又为什么害怕宁浒不会去救自己,宁浒不是陈宁生的心腹吗?
太多疑问坠在陈逸絮的手腕上,让她没办法干脆地抬起手,接过那不得不接的调令。
“把挽洋从那等险境之中救出来,你也负了伤。虽然修养了一天也用了药,但是难免忧虑,没关系,战前你负责的事务可以先由僚属打理,等你身体再好些,慢慢熟悉下新舰队,到了战时定能生龙活虎。”
陈宁生明白她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或者是战场凶险而在顾虑,恐怕宁浒早看出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多疑,也可能宁浒只是害怕把陈逸絮卷进未知的漩涡。可陈宁生不需要知道是哪一种情况,他知道宁浒已经看出他在注意陈逸絮,这就够了。
“总司令宽宏体谅,下官定会尽忠报国,履行军人天职。”陈逸絮想不出什么拒绝的法子,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跟着他离开。
大火吞没了一切,宁浒却感觉不到痛,他只觉得从骨子里在泛出一种寒,是惧怕的寒冷,火灼在他的皮肤上,仍是那种寒冷,这种寒冷里藏着他的惊惧担忧。
脚步远去。
宁浒轻轻睁开眼。
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十分冷静,没有缘由,甚至宁浒自己都有些不解。
他本能的以最小动作轻轻抬头,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床头上新鲜却没动过的水果,温水中泡着的热毛巾,还有卷着的隔帘另一侧收拾地整齐的单人床,一切都在告诉他,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
宁浒躺下,幸福感从他心里慢慢泌出来,像是蜜,将他的心包裹。
只是,他觉得他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回来。
直到他看着他的药瓶快空了,都没有人回来。
突然,他听到脚步,他忙闭上眼,嘴不知不觉紧张地抿了起来。
只是,不需要那人走进房间,他已经听出来,那应该只是个护士。
可他还是闭着眼,万一是自己听错了呢。
他感觉着药瓶撤去,却没有新的挂上来。
“陈长官,病人今天……”护士的话说到一半,拍拍脑袋,“诶!真是忙昏了,陈长官刚走。”
“陈长官,哪位陈长官?”宁浒轻声问,却还是吓了护士一跳。
“宁长官您醒了,陈长官,就是陈逸絮陈长官,是她把您救出来的,养好伤之后也是她一直在照顾您来着。”护士观察了下宁浒的状态,不再废话,“宁长官,您先等一下,我找医生来。”
“等一等,先等一等!”宁浒大声了些,“陈长官去哪了?”
“我们医院不知道,只知道和陈总司令走了。”
护士已经走远,宁浒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的心漏了一拍,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只能去参谋部了。”宁浒想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嘶——”
手术刀口还在痛,痛的他下不了床。
“宁长官!宁长官,您可千万别动。”
“别动!”绷带在牙尖扯断,断掉的那一端飘下,正遮住李藏沙的视线。
“我知道你不会撤,只有我来,才能把你这条贱命捡回去。”卫明柊回过头,对带来的警卫班打了个准备完毕的手势。
“没组织没纪律,一股子军阀味。”李藏沙已经到了依靠外循环延长生存时间的地步,嘴上却不见疲软,只能感受到他那无法掩饰的虚弱。
“没错,我们卫氏军阀还有抢压寨夫人的传统,就挑嘴硬的。”卫明柊把他挂在背上,调紧限位器。
“我怎么没听说过?”
“此等秘辛当然只有压寨大夫人知道。”卫明柊的面甲下已经压不住笑,可别人哪看得出,他举起手示意开始撤离。
“流氓。”李藏沙轻骂一声,终于挨不住,睡过去了。
卫明柊一步步在浓烟中穿行,李藏沙的生命体征监护仪随着他缓慢的步伐,一声又一声报着平安。
最后一个还能用的疏散点不远,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明明是距离舰桥和中央甬道前端最近的疏散点,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用,好似在留给谁。
“穿梭舰可以接驳疏散点了。”
“首长,穿梭舰回复,自动接驳失效,建议我们打开疏散点的接应甲板,他们可以做短暂停留。”
卫明柊向前走着,也再思考着。
“泄压程序怎么办?自动化失效了,我们也没带工程尖兵下来,只能手动执行。”
“首长,我去,找个靠谱的支点,把救生索挂好,卷不出去。”警卫员锦颂还看着后路,因为年纪小些,大家都会照顾他,多让他走在行进的中后段,负责警戒。
“首长,程序不难,我们去就成……”两侧的尖兵短暂回头争辩,却发现卫明柊抬起手放在面甲之前,让他们噤声,又指指前方的浓烟。
“首长!一号位尖兵识别到尖兵机器人和伤员信号。”站在正中最前的一号位尖兵蹲下身子警戒,那几个伤员信号让他不能确定尖兵的程序是否正常。
卫明柊也抬起枪,指向在浓烟中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灯。
“首长!尖兵状况正常,伤员处于昏迷状态,维生系统正按程序延长生存时间,他们应该是被尖兵带到了中央甬道。”一号位尖兵接触到了尖兵机器人,二三号位尖兵绕过尖兵机器人将他身后的几个伤员拉到甬道两旁。
“报告,根据他们的机载电脑轨迹记录,确实是尖兵把他们搜救出来的。”
只片刻,他们就确认了猜想。
“翻阅他的任务记录。”卫明柊也靠了过来,除去警戒的几人,这个突然出现的尖兵机器人几乎成为焦点。
“最后一个命令的发出单位是引擎组值守技术大队,时间是二十分钟前,任务内容是协同其他尖兵机器人,从船尾向船首搜救,根据联动记录,他们这一个搜救组六个尖兵,现在只剩下它了。”
尖兵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满是划痕的外壳,还有忽明忽暗的几处轮廓灯,好似面前这个钢铁造物,拥有属于它的生命。
“伤员情况怎么样?”卫明柊深深看了两眼在基层战士中广受好评的机器,一种独属于战士的情绪悄然蔓延。
“没问题,能背回医疗舱区就都有救。”战士们都有些高兴,不约而同地开始平衡物资,把救生索也都拉了出来。
“好。”卫明柊觉得,如果他现在说这个尖兵机器人可以去帮他们完成疏散舱的泄压,大家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恐怕就荡然无存了。
“首长,泄压的任务,我们都明白,尖兵去做,不会死人了。挺好的。”已经不再壮年的尖兵走过来,他是从北方舰队调来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尖兵,“它技术好,也不一定会有事,等回到旗舰,战役结束,它也是英雄战斗单位。”
“救了好些人呐,从末尾走到这,每一寸都搜遍了,四五个同志。”尖兵在背包里拿出半卷反光带,缠在它的伤痕上,像是一种绷带,“威武雄壮!我的同志。”
气阀慢慢闭合。
一行人等在气阀舱,透过监视器看着走进疏散点的尖兵机器人。
它灵巧地走上接应甲板,所谓的泄压程序,不过是关闭恒压系统,再打开接应甲板的舱门,让疏散点释压,变成真空状态。
“嘶!”战士们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
是舱门缓缓打开了。
厚重的舱门隔绝了声音。
他们只能看到那些被固定在地面的东西都颤动起来,被限位带死死拉住。
而拴在尖兵身上的那几根救生索也都绷直了,看上去都知道那绳索在吱呀作响。
“确定都绑好了是吧?”卫明柊也咽了口唾沫,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们。
“肯,肯定,肯定。”所有人都紧张的出了汗。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
呲——
气阀开始释压,战甲的恒压系统开始工作。
“快速上船,有几好几个同志的战甲有破损,恒压系统没法正常工作。”卫明柊等待着舱门打开,只是这一回头的功夫,看不见了尖兵。
穿梭舰已经靠近,接驳机械臂伸了出去,缓缓将定位点抓住。
“登船!”
所有人一起跑出去,就像是一场田径赛跑,每个人都哞足了力气。
可他们也都在寻找尖兵的身影。
终于,在一切都飞快掠去的残影中,他们在接驳仪的高台上发现了它。
他正操作着那几支至关重要的保持着穿梭舰与战舰同步的机械臂。
“尖兵!回来!!”战士们大喊着,他们踏在舱门边上,大喊着。
可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在真空中传不出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它孤零零站在生的起点,让那些抓在战士们身边的机械臂松开,就像是让一架纸飞机自由地随风飘走。
或许它从未活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死亡,可它却真真切切地活在了那艘它服役的战舰上,忠诚的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回来!回来!够了!关舱门了!”亲手为尖兵缠上反光带的老战士将他们拉进舱内,看着舱门慢慢抬起来,挡住尖兵的身影,最终彻底闭合。
呲——
恒压系统开始工作,舱内的气压慢慢恢复正常。
战士们坐在两侧的座位上,谁也说不出话。
舱门打开,担架抬了出来,将地上平稳放好的伤员一个接一个运进主舱室,随行的医生们忙碌着。
只是他们还坐着。
“这是它的任务。”老战士沉声开口。
“我们也会有一天,成为它,我明白,我们都不是为了这个当兵的,可这是我们的荣誉,我们谁都不能否认。”
老战士不再低着头,他看向这些年轻,从俘虏中选出来的新同志。
“各位,抬头看看身边,看看面前,这就是你们牺牲之后,兄弟,战友,同志,随便你们怎么称谓。这,就是他们的表情,他们的情绪。”
“熟悉它,记住它,这不会让你变得懦弱,它会让你尽最大的努力在绝境中活下来,也会让你变得更勇敢,更团结。”
“坚持住!我们牢牢钉在了敌人的心脏上,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这头垂死挣扎的猎物的心□□出,友军已经到达战场,利斧就要砍下,上膛的猎枪即将顶在它的天灵盖!”沈自流的通讯早接到全舰的广播频段上,他要做那屹立不倒的图腾,时刻都不离开他的战士。
“主炮阵列!再装填!打他的旗舰,我要她知道,我知道她在哪,她逃不掉!!”
“是!!!”
沈自流看着远方盛大的跃迁波动,他知道,他这颗钉子就要到最艰难的时候,引火的纸就要烧完,他定要引起这熊熊大火。
“第二支舰队撤回,重新整备;第三支舰队向东,不计损失,一定要撕开通道,将援军引进;肃清舰队向东机动,将敌旗舰置于正西方向,以免退路断绝。”林晚意挪动着这一盘死棋,她在努力找出一条活路。
如果她能找到柯德,或许赢面能更大些,只是,它消失太久了,这场战役已经不能再去考虑它。
“各单位注意,敌人开始机动,时机已到……”
星光之下,属于猎人的目光开始闪烁。赵乾声终于再次打开通讯,将猎枪抬起。
“命令!发起进攻!!”
“主雷达系统开始活跃,阵列雷达开机!”
“主炮阵列!试射!”
“飞行甲板开放,太空集结点已标定,预警机已就绪。”
“巡洋舰进入武库舰序列,展开供给链;武库舰注意!开放反物质战斗部使用限制,我们不准备离开了。”
本就嘈杂的雷达一瞬间几乎要炸开。
警告的波峰将整个舰桥点燃。
林晚意看着雷达上几乎要将她包围了的雷达信号,在那一瞬间,她和台下乱作一团的参将们没什么两样。
“安静!”林晚意的声音将一切嘈杂压过,一瞬间,舰桥上只剩下重复连绵的提示音。
“不论是司烟还是柳挽溪,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几十万公里是几分钟就能跨过的吗!”林晚意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沈自流跃迁来时,散在跃迁面各处的舰队。
“我就应该先一个个吃掉你的碎肉,而不是啃你这个硬骨头。”林晚意咬着牙自言自语,她的愤怒已经燃烧到顶点,这一切,让她变得有些冷静的极端。
“急电第二支舰队,从速整备,十五分钟内,我要他们向240方向的攻击集结点发动进攻,这点打击力度我部完全扛得住。可他们,戴罪立功,再打不下来,便不必回来了!”
“首长!锦帛方向,是北方预备的战斗序列!”领航员的呼喊声将司烟从跃迁的恍惚中唤醒。
他那被内疚撞击的千疮百孔的内心,在这一刻,在整个战线的两大主力汇合的这一刻,像是悸动的火山,又喷出炽热的岩浆来。
“在哪?”司烟看向那片湛蓝色的光幕,他接过望远镜想看的更真切。
“快!通讯调频,还有!雷达上,我军前锋舰队被分为了两股。现,在外进攻的那一部分,已经砍到了敌人的破绽上,火力配置上已经隐隐反包围了肃清舰队残部,不可懈怠,快!增兵!”
对再次放跑林晚意的恐惧,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慢慢侵入了司烟的内心,他不知不觉的开始指责自己,是自己给出的压力太小,让林晚意能够找到机会从跃迁点钻了出去。
哪怕这样的选择让林晚意蒙受了极大的损失,可是,他铸就了战略上的失败。
可现在,战略上的失败消失了。
他不顾风险做出的疯狂举动拖住了林晚意,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将决战战略真正实现的机会。
“接下来,帝国新贵们,这一段落,就在今天结束吧。”
“第一支舰队,增员快速反应舰队,加固战场阻击线;第二支舰队,帮助快速反应舰队西进编队脱离危险;第三支舰队跟随旗舰舰队,待命。”北方预备的舰队整编速度极快,每支舰队都在十几分钟内完全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
“是!”
柳挽溪看向285方向,那里是卫戍集团进入战场的方向,“你要是拿得下,我可就能直扑第一工程舰队了,司烟,站在那的要是江老爷子,我可是等都不会等,直接穿过阻击线了的。”
“止墨!”通讯器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
“止墨,西边,西边交给我……”具体太远,复杂的电子干扰将司烟的声音打碎,“第一工程舰队……我们要把星象集团打痛……”
白美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溜进舰桥,轻轻地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到指挥台下,重重伸了个懒腰。
柳挽溪并没下命令,她反倒和白美人一样,微眯着一般,静养精神默默等待。
“总理!第二支舰队挡在最前,退路已被切断,围歼战里藏在包围圈外的敌人,趁着我们变阵分兵,已经将我们分割了,总理,再不撤,只等那江家小子杀到近前,我们就再无机会了!”
林晚意的精神已经疲惫到麻木,她机械地转过身,眼里的冷意却丝毫不减,反倒是毫无生气地落在那大胆的参将身上。
“我不是说过……”林晚意的声音含糊,像是许久未开口说话,已经发紧。
“总理!陛下!!在臣心中,您就是新的帝王,在军中,在行星之上,不止臣,尽是如此啊!如若您果真陷在此地,臣自是可以肝脑涂地力竭而亡,可是陛下,您只要一死,臣等追随陛下所图的大业,便真是大厦崩塌,再无再起东山的那一日了!”
那参将跪下来,声泪俱下却声若洪钟。
“不论共和还是延续帝制,都只有您活着,江柳红匪就算被我等此日杀绝,明日呢,后日呢!陛下,我等新贵如若死了,会有新的新贵,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红匪却不是,他们前赴后继,我们换不起啊!”
“不必再讲。”林晚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可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轻轻挥手,否了。
“陛下!我等新贵自是不畏惧,大不了一切重来!可您提拔的那些女将军呢,您扶持的女官呢,您所要的朗朗乾坤呢!您若一死,这片天地还要等多久,才能再等来一位冲破世家枷锁的女子!”
“隐蔽!!”机炮打出的曳光弹织成布在掩体上方铺开,可常规舰队第二支舰队旗舰的舰桥,只剩几步之遥。
“报告!重筒到了!高爆战斗部,三发,破甲战斗部,一发。”重武器操作官抱着重型火箭筒,半跪在政委身边的掩体后,一只手继续扶着重筒,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三脚架上,等待着。
“部署!”
“是!”右手下滑,三脚架在武器官腿侧挂点滑下,三脚架刚刚张开立稳,发射筒已经放上卡槽。只等咔哒一声,武器官再靠在掩体后已经摸上背后的四发□□。
“三个火力点,第一发打标定目标,不要连续装填,等命令。”
“是!”武器官看了眼头上飞过的钢针,深吸了口气。
猛起身,熟练地取下背后的整装弹,将引导阀帽拔下,等整装弹送进发射筒,引导头正连在火控电脑上。
眨眼间不过才过了几秒钟,可一直在火力压制的火力点已经发现了他,枪口正在他的目光中向他转来。
“放!”他只来得及凭借经验大体瞄准,剩下的只能交给自动校正向标定目标的火控电脑。
轰——
爆炸的震动沿着四周的金属结构震荡开,直到被各层缓震结构消解。
“装填!要破甲弹!”
“是!”武器官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机炮轰鸣声,讲道理,他应该再装一发高爆打掉另一个火力点,只是,他要优先执行命令。
可等他熟练地起身装上新弹,压制着整个中央甬道的三个火力点都已经哑了火。
“破开大门!杀进舰桥!”
趁着爆炸点掉了两个火力点的狙击手和他擦肩而过,追着那正由他引导的破甲弹,冲向马上就要出现的突破口。
爆炸的光亮在司烟的视线中绽放,像是一朵绝美却凄惨的烟花,为了速战速决,他的陆战署迎向那支接近率极高的舰队,甚至在武库舰的第二轮打击到达之前展开了接舷战。
“接陆战署。”司烟守在通讯器前,冷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等待着。
“首长,陆战署已经摧毁敌第二支舰队旗舰及指挥中心,登舰人员正在按计划返回,完毕。”秦中锦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通讯那头响起,司烟眼底本就不是那么坚定的漠不关心有些慌乱起来,他明明记得在逢春秦中锦的伤势需要修养,已经退下一线。
“伤亡怎么样?”错愕只是让他短暂停顿,更紧迫的战争变化正等待着他。
“一切正常,伤亡在预计范围内。”
“指挥中心收到,保持通讯通畅,完毕。”司烟挂断通讯,目光从那正在变黯的光团上挪走,停在那支等待着战场变化的舰队上。
柳挽溪已经在光学雷达上发现了这次爆炸,可肉眼也是刚刚看到,“确定了吗,是常规舰队第二支舰队旗舰?”
“报告!已经确定了,战场态势分析,林晚意部处于绝对劣势。”
柳挽溪终于放心下来,好战的血性慢慢开始苏醒。
“第三支舰队及旗舰舰队注意!命令!”
“穿过阻击线,为快反舰队的同志们狠狠出一口恶气!”
爆炸,也将林晚意敲醒。
一种真正接近死亡的恐惧开始从她的灵魂深处蔓延。
可这种恐惧却难以真正支配她。
“对于我们而言,荣誉到底是什么呢?”林晚意有些不能接受如今的现实,她看着那来自远方的爆炸,喃喃自语。
“将军们,对于你们而言,荣誉大于生命,还是生命大于荣誉?”林晚意再次低下头,她有些迷茫,分不清对错。
“总理,今日此地若无总理,常规舰队将无一逃兵败卒,尽数死于沙场,可是,总理,你若死了,我们的死哪里还有荣耀?”
晴天霹雳。
林晚意从未如此想过,她只觉得她是这支军队的灵魂,她应该站在这里。
“总理,臣属荣辱尽数系挂于您一身,臣可死,您不能。”
林晚意只觉得自己可笑,她在殷都放弃称帝,可现在,她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受封的封建领袖罢了。
哪里有什么根本的改变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真的做的更干脆,更激进。
“那依你们的意思?”林晚意的声音渐冷,已经没了挥斥方遒的生气。
“我等不可再败,但也不能在此求死。总理,突围是第一要务,只要和第一工程舰队建立联系,危局即刻便解了一半。”
“首长,林晚意部有新动向,第三支舰队继续向东,旗舰舰队正在摆脱我部前锋舰队,向第三支舰队靠拢。”
司烟并不意外林晚意会接着撤退,从方千秋停兵避战,林晚意选择与星象集团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
方千秋没有像林晚意计划中一样被她从核心击溃,局势也没有和她预想中一般走向三足鼎立。
可以说,林晚意就是方千秋在这场博弈中扔出的第一枚死棋。
“准备吧,星象集团也快要来人了。”夕阳西下,带着橙红的光线将房间里的明暗映的割裂,方千秋的眸子藏在这明暗变化之中,阴冷却更收敛,“顾家人可都要看好了,除了顾南城,一个都不能放过。”
钱舒文亲自走到飞行甲板上,三大队飞回来的飞机大多都碎了座舱,没什么血迹,可在那十几架有人战机内部,却正等着担架将重伤甚至已经宣布死亡的飞行员抬出来。
“首长,已经更换了进攻编队预案和空战署通讯解码表,技术这边正在加紧更换新的座舱玻璃,预备役飞行员已经等在休息处,都是来之前从卫戍舰队调来的,咱重攻舰队自己的三期预备役,都已经打空了。”
钱舒文健壮的身子,好似在这一瞬间变老了,佝偻了。
“连舍四收到我们的消息了吗?”
“还没,一直发不出去,但是司小将军应该留了防备。”
钱舒文看看时间,他的舰队已经接近极限了,再打下去,重攻舰队的骨干怕是都要打没了,可是,他还不清楚到底够不够。只是从战场动态上来看,陈宁生明显已经急的乱了阵脚,整个东南方向的压力都骤然消失了,甚至来自连城守备的压力都小了许多。
“我们还不能走,陈宁生不见了踪影,应该是渡枢二的战场情况不容乐观,这对我们是有利的,若我们还是全盛,如今局面未尝不可一试。”钱舒文轻叹口气,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这般惨仗像是软刀子在剜他的心头肉。
“现在,也未尝不可。”钱舒文拿定了主意,可看向飞行甲板上惨烈的三大队,泪水又悄悄攀上眼角。
“空战署现在的总指挥是谁?”钱舒文想找个人谈一谈。
“现在是各大队大队长和预警单位联合指挥,几位指挥都没能回来。”
“陆战署呢?”
“陆战署都投入到接舷战和跳帮战上去了,除了命令,别的话一句都递不到。”
偌大一支舰队,生死的担子就孤零零担在了他钱舒文一个人肩头。
“传我命令。提殷昶部来做前锋,所有补给单位即刻补给,而后放弃后勤补给系统,集中力量,趁他没一颗定海神针,抓着连城商舰队打,把他给我打到哭爹喊娘,我就不信商人看着自己的钱在烧会不心疼。”
连廊外脚步嘈杂,刀鞘碰撞声将清晨拂过廊间风铃的雅音打的破碎,陈宁生带着亲卫停在迁梦,跪在这大殿外,低下头高声呼喊:“教皇陛下!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我从连城守备舰队抽调出的兵力仅有一个小型舰队的规模,预备役的几艘老船竟也备不齐人手。”
“陛下!就算无船无甲,能带些兵来也是好的!”
陈宁生已经求无可求,筝迁锦算是他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陈司令,言重了。”门后连筝迁锦的影子都张望不见,“只是我从不涉及军事,甚至从星象集团请来的舰队,指挥权也没有染指分毫。不知道陈司令是怎么觉得,我会有能力在这国力倾颓兵甲懒怠的现状下扭转乾坤?”
“教皇陛下!臣斗胆,请您向方千秋借兵!!”
“孟叔,还得等呢,这跃迁点哪有那么好清理,我在这干了多久了,才勉强能通过我们这几条船,要是把您带来的舰队也算上,怕是有的等了。”灵计细细算了遍时间,怎么想都是从渡门一进入渡枢二战场更快些。
“跃迁点不是最着急的,重攻舰队有消息吗,定期的情况汇报有吗?”孟方看上去沉稳,可嘴上和连珠炮似得,连抛出两个问题。
“没有,在任务系统上我们也是保密状态,重攻舰队恐怕只认为这里有一套刚刚重建的轨道防御系统,不知道我们在,所以没有战场回报也很正常。”灵计摇摇头,只把最近的跃迁信号记录拿了出来,“不过根据跃迁记录,重攻舰队应该还在连阙。”
“并且……”灵计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跃迁记录表,发现一个他之前未曾注意的细节,就是在连城守备舰队进入连阙星系的时候,跃迁波动明显被放大,期初他还以为是跃迁系统不同的缘故。
“不对,重攻舰队很可能三个中型舰队规模以上的敌人,连阙星系是旧卫戍星系,按照重攻舰队的习惯,很可能在啃硬骨头的时候受伤。”灵计有些担忧起来,可在这层担忧之下,是他正燃起的对胜利的渴望。
“如果这样,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支援重攻舰队?”锦时天虹将滑出限位轨的长剑再次卡住,防止它再掉。
“支援?我们后面就是逢春,要是我们跃迁和敌人跃迁赶上了,后方一直穿插到逢春甚至是枢梁,可时候就真的一览无余了。”灵计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却看到孟方也抬起了头,眼神中,他们好像想到了同一件事。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林晚意决战,重攻舰队完全没必要这么快进攻连阙,对吗?”灵计仔细看着孟方,像是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答案。
“别看我,我刚到前线,倒是你们,天天守在旗舰边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孟方一吹胡子,瞪着眼看了灵计一眼,“如果重攻舰队只是一面砸出去的盾牌,那我们的前方恐怕集结了不少敌人,甚至,会有漏网之鱼,铤而走险……”孟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急匆匆跑来的声音打断。
“报告!连阙方向发现跃迁信号,分析判断,舰队规模不超过中型舰队。或许是陈宁生所携精锐!”
灵计看向孟方,眼神中有些惊惧,可他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敢,也不愿相信。
孟方一瞬间便抓到了灵计的眼神,他摇摇头,他觉得不可能,而这些人的出现恰恰证实了一些事情。
“别乱想,规模太小,只能是渗透进来的,不能让他们靠近跃迁点!!”孟方大步向指挥室外走去,“放心,你们安心守住跃迁点,我去会一会这盲跳过来的吃人老虎。”
25年五月四日曼谷时间凌晨四点整,从五月三日到现在,我几乎没有休息,终于,我将论文正文和这新的一章全部写完了。困Zzzz
章题目我会之后补上,实在没时间了,已经在打哈切了Zzzz
由于这一章后5000字是我从零点开始一直写到现在才写完的,或许会出现因为疲劳而造成的低级错误,还望理解。
我还是蛮靠谱的吧,这么忙都赶上更新了,哈哈哈哈哈哈,希望审核不会卡住,我都熬成傻子了,千万不要晚了更新啊啊啊啊啊——
五月五日下午,再编:本章章头已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新旗旧影今开雾,残玉零落渐离德。捻棋惊看从头错,木上檀林寻神迹,何处起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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