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光秃秃的树枝随着凛凛阴风不断摇晃,树下一只黑色的身影被众人忽略,直直站在原地盯着来往的村民。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有些还未来得及蒸发的水被冻成冰,没注意到的村民经过时脚下一滑,但他们很快就能调整好,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祠堂前面两个作法用的坛已经摆好,刘关张三人站在左侧,兰因一行人站在右侧,村长及其儿子为了更好地看清两拨人的操作,站在两拨人的中间。
“你们看,那边那小白脸准备的还像模像样啊。”张大师沉不住气,先凑到刘大师和关大师身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你说他们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刘大师朝那边扫了一眼,然后给出中肯的评价:“唔,应该能行吧,那小子有点东西,而且听说是山上来的。”
关大师有些惊奇:“呦,山上来的啊,听说山上来的都傻!”
三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相视一笑。
十几分钟后,关大师装模作样拿起桌子上的道袍披在身上,然后对着村长抱了个拳,说道:“这场法事由我和我的师兄师弟在,村长就放心吧,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可否让那面的三位大师和我们同时开始?”
“好啊。”兰因对这些都无所谓,实际上,这场法事对他来说根本就用不上设坛,什么时间开始也都可以,唯一需要准备的就是一碗香粥和一把汤匙。
子时一到,关大师整理了一下道袍的袖子,提起桌子上的桃木剑,摆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动作,然后斜着眼悄悄睨着兰因那边。
会点道法玄术又怎么样?还不是赚不到钱?
关大师打心底看不起那些“名门正派”,他就是觉得那些人太装,装正派!
现在让他们看着自己耍威风,到时候再把他们的功劳抢过来,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要是想想就爽的没边啊。
“诸位当心,我要开始驱除邪祟了。”关大师深吸一口气,扎了个不太标准的马步,手中桃木剑点了点桌子上的黄色符纸,大声念道:“大胆妖孽,见到本尊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兰因听后默默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无奈道:“作祟的并不是什么妖孽,而是书中有过记载的猫鬼神。”
见到兰因反驳,刘大师还以为他故意挑刺,冷笑两声说:“呵,现在装上博学了?早干什么去了,还编出个猫鬼神来,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兰因有点无语,这人能不能多读点书来弥补一下像傻子的缺陷!
“太平广记中有记载,猫鬼神,可杀人,被杀者家中的财物将会暗中转移到养猫鬼神者的家中,这位宁助理上午可是和三位大师一起,挨家挨户的询问过,他们可都是丢过钱财的。”祁明夷解释道。
“切,那又如何,五鬼运财术也能偷走别人家里的钱呢。”张大师反驳道:“你们光凭这一点就推断出诅咒的由来是不是太武断了?”
“嗯哼,光凭这一点的确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作祟,不过诸位可还记得昨晚那个得了哮喘病的女人?”祁明夷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特意举了一个例子:“那个女人发病的样子就是被猫鬼神缠上的特征。”
村长闻言心中暗道不妙,唯恐这几个人发现了什么,成为今晚祭祀的绊脚石,他怕徒生事端,只得站出来出言打断:“诸位大师,等一下等一下,我看今晚还是先算了吧,诸位既然已经找到诅咒的源头,何不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再出手消灭邪魔?反正凭您六位的身手,根本不怕那邪魔跑了吧?”
“那怎么行!”关大师不满道:“我这坛也设了,作法也作了一半,怎么能说停就停?”
“可是……”村长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被张大师挥挥手打断。
“我看也没有这个必要,让我师兄除魔卫道,事后在休息再不迟。”
村长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月亮,心里估摸着时间,大约再有半小时祭祀就要成了,“它”能保村子平安,就一定能对付这三个劳什子大师,等这三个大师解决了诅咒的事,就让“它”动手杀死他们。
毕竟自己也已经开始出现诅咒的症状,身体的心脏偶尔刺痛难忍,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撑不住了……
“哈,行吧,那几位大师速战速决,咱们总是在祠堂前吵吵嚷嚷的,周家先人也睡不安宁不是?”村长怕说多错多,只好先妥协,他想着,只要这几个大师没发现祠堂和树林里的秘密,今晚怎么折腾都可以。
短暂的小插曲后,关大师重新用桃木剑粘起一张符纸,放在燃着的火烛之上,眼见火舌舔上符纸的一角,然后将剑朝着兰因晃了两下。
“!!!”兰因瞪大了眼睛。
挑衅!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士可杀,不可辱!
兰因撇着嘴,不准备用什么花架子,高端的“除魔卫道”往往会用最朴素的方式,这也是爷爷教给他的。
傍晚的时候桌子上的香粥还冒着热气,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再热的粥放到现在也凉的透透的,兰因一只手端起粥碗走向祠堂门口,另一只手里拿着汤匙,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上。
祠堂门上的锁还是那把生了锈的老式锁,仿佛一把就能扯开一般,雕花的木门上落了灰,上面还印了半个没来得及被风吹淡的猫爪印。
兰因扬了扬唇,就站在猫爪印下慢慢蹲下去,他念过一悉咒语后,用汤匙轻轻敲着盛满了香粥的碗边缘,口中喃喃道:“猫鬼出来,毋住家中,猫鬼出来,毋住家中……”
一连好几遍之后,村长目光开始呆游,脸色也由原来的健康红润变得干瘪发青,他意识到事情朝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不由大怒,冲着前方吼道:“你们做了什么!住手!快住手!”
“怎么?村长不是希望我们快点除掉邪祟吗?”祁明夷半眯着眸子,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笑道:“现在又叫我们住手?还是说,你害怕了?”
一旁的刘关张三人混迹江湖这么久,却也没见过这阵仗,哪还有别的心思骗人,关大师直接被村长这样子吓得后退好几步,一脚踩在冰面上摔倒在地。
“住手,求求你们,快停下!”村长颤抖着嘴唇跪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一万个看不见的东西撕扯着,从灵魂到身体,从里到外,让人痛不欲生。
目睹了全程的小宁更是震惊的合不拢嘴,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村长,又甩过头去看祠堂门口的兰因,很显然是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切断猫鬼与操纵者之间的联系。”祁明夷解释道:“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会大大削弱猫鬼的能力,一会才能更好地除掉他。”
“噢噢噢噢!”小宁强制自己收回下巴,又问:“不是说什么民俗‘洗猫儿’吗?怎么又变成猫鬼了?”
祁明夷看了小宁一眼,继续解释:“因为《隋书·外戚传·独孤陀》中有记载,被猫鬼神缠上的人身体和心脏会像针刺一般疼痛,同时还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感,这是因为猫鬼带来的诅咒,也就是常见的怨气正在腐蚀人的内脏,不久后人就会吐血而亡。”
听着这样的解释,小宁很快又回想起昨晚那个“得了哮喘病”的女人,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那女人“发病”,但这一整个白天,不论是刘关张三人,还是长福村的村民们,大家都或多或少讨论过这件事,那女人死前的样子的确和书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祁明夷这边还在进行“祁老师小课堂”,兰因那边已经开始寻找猫鬼的位置。
碗里的香粥味道随着兰因一下一下敲击着碗的边缘变淡,温度也一点一点变凉,一直到最后凝固,兰因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回头看过去,村长早就倒在地上没有了声音,看来是晕了过去,刘关张三人组见情况不对,便想趁着乱赶紧跑路,这样的大场面他们可不赶卷进去,他们只是想骗点钱啊!
这弄不好得进局子!
刘大师给关大师和张大师使了个眼神,三人不动声色向后退,想看准时机溜之大吉,不料一转身,身后竟然是祁明夷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鬼吗!?”关大师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不太礼貌的指着祁明夷的鼻子惊呼:“钱我们不要了,快让我们走!”
而张大师直接吓哭了,抱着刘大师的胳膊哭唧唧:“救命啊!有鬼!有鬼啊!”
祁明夷冷笑两声:“对啊,有鬼啊,你们不就是来抓鬼的吗?”
“我们、我们哪会抓鬼?我们都是招摇撞骗来着,求求你了,让我们走吧!”张大师带着哭腔喊道:“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呵,都听清楚了吧?”祁明夷这才从身后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他把听筒靠近耳朵:“就在长福村,他们搞邪教啊警察叔叔,都搞出人命来了,太可怕了,请你们快点来!”
“……”其他人:你能装得像一点吗?
报了警,祁明夷招呼着符纸小人把刘关张三人控制住,一回头,就见老老少少的长福村村民手里拿着农具远远地站在祠堂周围,正虎视眈眈包围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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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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