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深沉如墨,长福村被死寂沉沉笼罩。
那些神情木讷的村民手持农具,木雕泥塑般伫立在原地,周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兰因莫名觉得有股寒意从脊背蹿升,总感觉这些村民正悄无声息地向他逼近,好似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正不动声色的接近自己。
他绞尽脑汁梳理着这两天大脑接受的信息,试图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出头绪,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嚎叫划破夜空,同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哈!你们也跑不了!”张大师模样有些疯癫,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冲击着三观的经历吓坏了,眼神涣散,透露着不太精明的癫狂。
刘大师和关大师赶忙冲上去,一人一边搀扶住他的手才没有让他坐在地上,只是他口中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报警吧,让鬼来把你们都吃掉,哈哈哈哈,太好了,你们也跑不掉!”
兰因皱了皱眉,将手里拿着的那碗香粥放在祠堂门口,他稳步走回到祁明夷和小宁的中间,动作沉稳点燃了供桌上的三根香,看着眼前那点幽微的火光叹了口气,慢吞吞说道:“切断猫鬼和施咒人的联系之后,猫鬼一定会出现,到时候祁明夷和我对付它,小宁,你负责保护其余活人,等警察赶来。”
小宁点点头:“OK啊小祖宗,放心交给我,抓鬼我不会,逃命我可熟悉的很!话说,你这长句子说的我太感动了,等回去你一定要和老天师展示展示这口条,说不定老天师一开心,就打发你去学相声了呢!”
“行了,别贫了。”兰因无奈的笑笑,随手塞给小宁一沓符纸,神色关切地嘱咐道:“注意安全。”
“OK!”小宁干脆利落的把符纸放进上衣口袋里,然后狐假虎威,指挥祁明夷的符纸小人,将刘关张三人带到角落的大石头后面。
轻烟似的云雾将夜空中那轮孤月团团围住,就连凉爽的小风也不能将它们吹散,本就泼墨一般黑的夜里更是没有一点光亮。
还好不是在怨气聚集的杨树林中心,否则面对那猫鬼,胜负实在难料。
兰因这样想着,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祁明夷,月光下,对方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冷峻,似乎是察觉到了兰因的目光,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如果是在怨气充足的地方,祁明夷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吗?他会利用怨气作战吗?
其实兰因内心深处还挺想学怎么利用怨气的,不过他这副天生地养,灵气满溢的身体应该承受不住,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
时间在这紧张又压抑的气氛中缓缓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兰因眯起眼睛去看周围的长福村村民们,他们依旧静静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打过来的迹象,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上去更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给他们发号施令。
一直等在这里虽然也是个办法,但太过被动,祁明夷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听猫鬼和村长的意思,等特定的时间一到他们就要用婴儿来祭祀,说不定等猫鬼来找他们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兰因。”祁明夷说:“我大概知道猫鬼在哪……祭祀不能成功,我一定要去破坏掉!”
兰因想了想,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祁明夷却果断摇头说:“不,你留在这准备拦截住它,咱们里应外合……兰因,我这辈子最恨活人祭祀,你一定要杀了它!”
“……好。”兰因答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样的祁明夷让兰因感觉很奇怪,不过看起来却是更加鲜活,对方没有了那些看似随意洒脱的伪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和强烈的情感,这样不加修饰的真实让兰因无法拒绝,心中涌起一股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
或许祁明夷曾经经历过什么,这让他极其抵触,不,确切的来说是厌恶活人祭祀这件事,总之,连一个邪修都厌恶的邪术,这邪术不用想也十分恶毒了。
是了,恶毒,兰因用他贫瘠的大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用来形容邪术的词语,最后只能用他所了解到的,最不好的词语去代替。
祁明夷离开的方向是白天去过的杨树林,那里的确不适合兰因。
“祁明夷……”兰因还是叫住了他:“万事小心!”
……
长福村的村民眸中没有一丝光亮,看着祁明夷离开,他们便跟着祁明夷转身,等祁明夷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们又把身子转回来。
“喂,你们不回去睡觉吗?”兰因撑着桌子,歪着头看向距离他最近的村民,然后笑眯眯闲聊道:“这时候睡个回笼觉不好吗?”
回应兰因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直勾勾盯着兰因,然后僵硬着身体小步的迈开腿。
兰因大概数了数,最少得有五百人,除去小孩老人,有战斗力的也就三百人左右,要是和他们打的话,基本上三七分吧——三百人每人一拳,七天后他过回魂夜。
笑话,根本打不过。
“献祭……”打头的黑布衫村民嘴唇微微张开,突然开始重复这个词,随后,他身后的人如同被按下复读键,也开始跟着他没有感情的一遍一遍重复:“献祭,献祭,献祭,献祭,献祭……”
“献祭,献祭,献祭……”
“献祭,献祭,献祭……”
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好似噩梦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说话时带着机械感,声音也一声比一声大,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兰因,又像是透过兰因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对了,这种目光不是盯着,反倒更像是监视。
兰因低下头,睫毛长且浓密,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他轻轻开口,像是说给村民们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也是,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既然不睡,那一起玩吧。”
“献祭,献祭,献祭……”村民们情绪愈发激动,他们咆哮着,嘶喊着,手里的农具被一下一下敲进土地里,然后再拔出来,循环往复,步步紧逼。
他们靠近兰因,越来越近,忽然,有人抓住了兰因旁边的供桌桌布,被上面的符纸烫的“唰”一下缩回了手。
兰因抬头一看,那人正是白天找过的周建材,只是现在周建材的脸上毫无血色,周身还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恶臭,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似的,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周建材没有什么表情,趁着兰因看着自己的间隙,朝着供桌再次伸手试图扯掉桌布,破坏掉供桌上面的法器。
有这样一群人围着,就算是手上的法器都能发挥最大作用也不能全身而退,兰因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了一把符纸,拿着铜钱剑跳上桌子,趁着村民们扑向自己的一瞬间,腾空一跃,借着他们肩膀的力平稳的落在了他们身后的空地上。
再拖下去一定会被拖死,兰因躲开村民们来抓自己的手,慢慢靠近祠堂门口。
就像他所猜测那般,这些村民虽然没有什么理智了,但是依旧不会靠近祠堂,只要他站在祠堂门口就能保证自身安全。
村民由周建材带头,像人墙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将兰因团团围住,他们不靠近祠堂不代表他们会放过兰因,这时手里的农具就有了作用,小件的农具如雨点般朝他飞来,大件的农具则被村民们紧紧握在手中,挥舞着向他砸来。
“……喂!你不要用九齿钉耙戳我啊!”兰因表情终于出现一丝皲裂:“大叔你真的很像八戒哥!”
那农具其实就是普通的竹耙,不过兰因不认识,就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
兰因暗自叫苦,这里果然没办法再等下去了,现在拿那竹耙戳自己,等一下不知道会用什么沾了粑粑的铁锹打自己呢。
他的背贴在门上,由于用力过猛,腰上被生了锈的铁锁狠狠地撞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想办法进祠堂里,然后找个其他出路,此刻,兰因十分庆幸自己从祁明夷那里偷师,学会了没有钥匙也能开锁的技能,他一回生二回熟,轻巧打开门锁,然后迅速转身进到祠堂里,关好门将那些恐怖的村民们隔绝在外。
祠堂内,供奉着先人牌位前面的香刚刚燃尽,空气中还弥漫着腐尸臭夹杂着劣质香的刺鼻味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能让兰因注意到了,因为他似乎看见了牌位不远处的房梁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借着微弱的光线,兰因一步一步朝着那走过去,距离那东西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
接着,兰因看清了上面悬挂的东西——被利器戳的百孔千疮的婴儿!
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身上不着寸缕,伤痕还在往外滴血,血流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很显然,那婴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兰因的表情瞬间凝固住,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比如这婴儿会是谁家的孩子呢?是村长将他残忍杀害,然后挂在这的吗?这婴儿死的时候有没有很痛苦呢?
最后,兰因的脑中只剩下一句话——杀死猫鬼!
他缓缓抬起头,用手里的铜钱剑一点一点割断倒挂着婴儿的绳子,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把婴儿的尸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动作轻柔的仿佛是在哄一个刚刚睡着的孩子,做好这一切兰因才慢慢起身离去。
祠堂正门被长福村的村民敲得砰砰作响,他们嘴里喊着“献祭”,手上敲着门,两不耽误,就是听起来实在是吵得很。
正门对面是一扇小窗,不过被钉子和木板封死了,应该是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没有人提醒他们,于是就建成了“漏气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穿堂煞”,这对兰因来说倒是一线生机。
他快步走到窗边,毫不费力的撬开钉子,然后打量好没有人堵窗,便踩着窗框翻了出去。
兰因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准备去祁明夷那里帮忙,至于门口这些村民,他们虽然有罪,但都是活生生的人,制裁他们的不应该是自己,而是法律。
他没有任何犹豫,重新背上法器,抬脚朝着杨树林的方向迈过去,只是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住。
等等!
糟了!
兰因震惊又懊恼的瞪大眼睛,他居然忘了去杨树林那条路在哪里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