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下无声。两道人影匆匆穿过西宫门,趁着下钥前进入了皇宫。
太后的凤寿宫亦静悄悄的,院外就连个守卫都见不到。
“林大人,进去吧,太后正在阳崇殿等着您呢。”
说完,太监刘公公便退了下去。
林责脚步轻盈地来到殿门前,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窗纸照到院里,蝇虫不断朝那光亮处撞着。
恰在此时,殿门开了。
“林姑娘,请。”
霖歌嬷嬷一手扶门,一手做着‘请’状。
林责垂眸,缓缓走了进去。
“草民拜见太后。”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榻上端坐着的人也将视线从手中举着的折子上移开了。
“起来吧。”
“谢太后。”
“你今日来,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哀家说吧?”
“回太后。草民前些日子忽梦起父亲,他在梦中责怪回只知一味躲懒,有悖林氏家风。故梦醒后,回日日反思自检,终觉应将此身献于家国,效忠明主,方不负太后、陛下以及回之父母所教养与期望。”林责神色恭谨道。
“哀家先前派人去请了你多次,倒还不如一个梦更能劝的林大人?”
“若非太后记挂,父亲又怎会感您之召,来劝回为太后效力。”
太后眼角那丝冷冽骤然融化,看着林责的眼,声音却朝她身后道:“霖歌,赐座。”
“是。”
“林大人此次还朝,哀家想告诫你一件事。”
“回定当谨记太后旨意。”
... ...
转眼间林责已经在朝中当了三年的右尚书令。
也正是这三年,各个不愿归于太后的辅国重臣在其及其家族常氏的操作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隐退的隐退。
皇帝的朝堂,成了常氏的家族聚宴。
因的林责这个先河,太后也终于有理由将身边亲信女眷皆推到朝中代理官职。
天下百官抱怨不断,而常氏子弟却春风得意,在京城中越发嚣张跋扈。
... ...
“陛下近日可有说过什么不当的言语?”
“不曾。陛下这几年愈加少言寡语,就连后宫都不愿去了。还时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任何人进去。唤他,他也不应,说是懒得应。”
“把皇后叫来,哀家有话要问她。”
“是。”
林责刚走到阳崇殿前,就看到刘公公屈着腰从里面退了出来。
“林尚书。”刘公公行礼道。
“嗯。”
“是林尚书来了?快进来。”太后听到殿外二人对话,忙呼唤道。
“臣林疏回,见过太后。”
“起来吧。仁州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太后,在臣的劝说下,反贼已愿降于常氏。此外,仁州通判还敬献了紫阳葫芦一对,血脂彩玉一块,以表忠心。”林责语气淡淡。
太后闻言,脸上的阴霾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欣慰的冲她笑着道:“整个大昭,唯有你最能让哀家放心。”
“臣之本分。”
看着她,太后叹了口气:“只是,现下朝内朝外皆为我部,军权尚有,但也仅限于禁军。若能将西北军队尽数掌握,才好让这江山... ...”
“太后多虑了。常荆王之忠心日月可鉴,无需军权易主太后亦能掌控。况西蛮对我大昭边境侵扰频繁,若不是常荆王驻守,怕是很难保证国内稳定之势。”
“哀家知道,”太后以手扶额,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眯上了双眼,“罢了,你先下去吧。记得好生督查着她们,莫要再惹出什么祸端。”
“是。”
直到回到府上,林责只觉一阵胆战心惊。
太后要对何关忆动手了。
计划也该尽快提上日程了。
她行至后院书房,写下纸条后将它绑在了鸟架上安然休息的信鸽腿上,随后趁夜色将信鸽放飞。
今日月色皎洁,她给何关忆写了封信。
用信纸封好后,又将它放在了书架那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众多信中。
这些信的署名都是‘林责’,没有一封来自何关忆的回信。
她不能寄出去,只能将思念压在心底。
不过,就快了。
房间里充斥着千里香的香味,林责整夜未眠。
... ...
“林大人,您...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侍女阿青瞥到林责眼下那对青紫的眼圈,颤颤巍巍地提醒了句。
“我没事。马车可备好了?”
“已经停在后门了,大人可是现在就要走?”
“不必,让马车自行往京城东面走,随便行至何处。日暮再回。”
“是... ...是。”阿青闻言愣了愣,但也不再多问,应声后便去安排了。
看她远去,林责转身回屋中换了套行装,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中。
白山湖畔,游人如织。
林责行船远眺,望岸上人们的热闹景象,竟不由地生出了些许妒意。
这样好的天气,本该与心上人一同赏雪景的才是。
想着想着,几时后,船便悠悠停靠在了湖心画舫旁。
她付了船钱,就脚步匆匆地往二楼雅座去了。
门被打开,冷风瞬间溢满整个房间,一个白袍遮面的人影正站在敞开的雕花小窗前,朝外观望着。
“这小陈也真是的,都不知准备个火盆,冷死了。”
听到林责进门的声音,那人转身,往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身子微颤道。
“陛下乃真龙之体,这点小风小寒不会奈陛下何的。”
听到林责的话,何勣笑着摆了摆手,遂关了窗招呼她坐下。
“林尚书果真好本事,只去了仁州七日,便不费一兵一卒平定了反叛势力。”何勣笑意温和,魅惑狭长的狐狸眼与太后如出一辙。
此时的他倒更像是个纨绔公子,没有丝毫的皇帝气质。
“仁州通判表示愿追随陛下,推翻常氏霸权。”林责一字一句道。
“猜到了。”何勣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依旧悠然自得,“母后行事太过苛仿古东女皇,以至于总教那些奴才牵着鼻子走。唉,卧薪尝胆几年,希望就在眼前!”
他突然激动奋起的模样把林责吓了一跳。
陛下还真是...少年气性。
“依臣看,陛下此计可早日行进了。”她道。
“朕自有想法,林尚书做到这里就够了。只不过往后还需多混淆太后视听,给她些假情报。”何勣伸了个懒腰,继续道,“现在京周二十一州皆愿助朕,只是这忠心还阖待检验... ...”
“陛下,用人不疑。太后与常氏祸乱朝纲,使各州早已人心动荡积怨不满。陛下再去试探,不被察觉还好,若被察觉,岂不是要伤了各州百姓、官员之心?
况且,臣在寻访前就早已查过各州通判底细,除了北潘州和伽罗城曾受恩于太后立场摇摆不定外,再无其它异心者。”
林责语速比往常快了些。
何勣察觉到了这一点,挑了挑眉:“嘶... ...林尚书怎么看起来比朕还着急啊...”
林责干涩一笑,将心中那点心思掩了过去。
——
落雪了,新年也快到了。
何关忆时常望向京城的方向,不论在做什么,心里都总念着林责。
因为听说,她又回朝任职了。
这次太后特意为她将尚书令之职一分为二,一左一右。
给了林责一个‘右尚书令’的位子。
何关忆心底隐有不安,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林责上任后,很快,她就收到了陛下解除禁足的诏令。
三年匆匆而过,虽从来都不得见,却也能时常从旅人口中听到‘林尚书’种种。
“陛下最近取消了很多死刑刑罚,是林尚书求的,现在天下倒是比先前更安宁了!”
不愧是阿回!何关忆替她骄傲。
“太后摄政赶跑了许多旧朝重臣,听说只要忤逆常氏一族之令就要被杀呢!就连林尚书现在都是太后一党,当真是狼狈为奸!”
何关忆听到此种言论时总觉得心痛。
她的阿回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到头来倒是被人说成了一副大奸臣的样子,真是委屈。
“听说那林尚书因为一件小事被罚,于是负荆请罪在太后的崇阳殿前整整跪了两日呢!”
这是何关忆听过的、让她最为心焦的言传。
她想写信给阿回,问她为什么要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为什么要帮她... ...
但是她不敢,她怕自己一封信过去,就会被太后知晓,给林责治罪。
算了,还是在心里偷偷想她吧。
“不好了!常荆王殿下!蛮人又来了!”一个士兵匆匆来报,打断了何关忆的思绪。
她简直恨透了这些蛮人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劫掠!
果然是自己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
何关忆冷笑一声,随后便回到营帐取兵器,带着小队来到了正践踏着百姓庄稼的蛮人面前。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肆意地毁坏牧民帐篷,嬉笑不断。
离帐篷不远处的雪地上,混合着泥土的殷红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何关忆虽怒意上头,却并未被遮蔽双眼。
因为前朝与西蛮族签订的不平等盟约致使她不能主动对这些蛮人出手,若再同上次那样,怕是又会让大昭赔付不少的钱财,亦要让阿回再次替自己负荆请罪... ...
她不明白,为何大昭兵力不弱非要如此妥协退让,倒不如直接出兵彻底灭了那些蛮人,也省的边境百姓时常处于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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