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调查员的走访,韩进喜外公有一儿一女,与十几公里山路外廖家村的“首富”廖长根一家结亲,姐姐韩芳嫁给廖家长子廖慧远,弟弟韩宝娶了廖家小妹廖慧芬,廖家共四子,老二老三也都是儿子。
这种两家联姻的情况在农村里并不少见,尤其廖长根家又是村里条件最好的一户,四个孩子虽然长得都不太好看,却是廖家父母的重要帮手,承包鱼塘,种植川贝,在山上还有大片的竹林。廖长根还没到五十岁就让自己家成了村上的第一个万元户。廖母非常自豪,甚至在长子的婚宴上说,如果韩家再有两个孩子,他们家也都包圆了。
可到后来遇上那场地震,村里老人们都说,幸好没把女儿嫁到廖家,否则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地震晚上九点多开始的,村里人睡得早,很多人都没跑出来,可最惨的就是廖家。竹木结构的老屋已经盖起来多年,又依山而建,地震的作用再加上山石滚落,四对小夫妻连着一对老人,当场就都被埋在了废墟里。
村里人口本就不多,地震使道路破坏严重,大型起重设备更是开不进来,待大家七手八脚的自救后,廖家只剩下廖慧远的大儿子廖勇,和廖慧芬的儿子韩进喜,韩芳和老二媳妇当时都大着肚子,连同腹中胎儿都一起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别的人家,多少还有些壮劳力,可他们家就只剩下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娃,一个“惨”字概括了他们家当时的所有状况。
所幸,两个孩子还有韩老汉可以依靠,再加上廖家剩下的产业作为补贴,韩老汉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娃长大。
好在这对表兄弟父母都有亲缘,廖勇也只比韩进喜大了半岁多,从小就基本没分开过,两个孩子感情深厚,祖孙三人生活磕磕绊绊,但儿孙绕膝,多少也让老人家有所安慰。
17岁这年,廖勇离开村子外出打工,韩进喜却一直留在爷爷身边照顾尽孝,以务农为主,加上在镇上打点小零工赚点钱,两年后娶了同来镇上打工的制衣女工张美玉为妻。
然而这样的平静生活并没持续多久,首先是韩老汉,不知是因年纪渐长,还是其他原因,记性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张美玉因年纪太小,又是外地人,韩老汉经常对她大喊大叫,有时甚至用非常难听的西南俚语骂得张美玉不敢进家门,只坐在院外哭泣。
几位回忆起这件事的老人很多都用同情的语气说,“小玉那女娃也是命苦!”
张美玉怀孕五个月时韩老汉突发脑溢血,晕倒在自家田埂边,幸亏同村的小伙子发现及时,背着他下山送医。老汉捡了条命,却半身不遂瘫痪在床,说话也含含糊糊,再也没法大骂张美玉,韩家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可就在张美玉快要生产时,韩家再次遭遇不幸。
连续干旱了一个多月,山石都被太阳晒得烫裂,韩老汉却在这时又发了病,村医来家里就诊后告诉韩进喜,血压太高,再不送医怕老人再次中风,到那时就回天乏术了。
韩进喜张罗着找车抬人的当口,天就开始阴了起来,他还没骑到镇上,蚕豆大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躺在车上的韩老汉和骑着车的韩进喜,还没停下来就被淋个透湿。
来帮忙的同村人就近找了块大塑料布,凑合着盖上了老汉,纷纷辞行回村照顾自家田地农活。韩进喜却不敢停歇,好不容易顶着暴雨来到医院,好歹把老汉安置在了病房里。
连续两天的暴雨让回村的山路全被封闭,等韩进喜再回村的时候,泥石流却冲垮了小村,村里死了200多人,其中还有他马上临盆的小妻子。
失去了一切的韩进喜只得一切从头开始,爷爷出院后,他带着老汉回到了廖家村,租下一间村人的空置小屋安顿了老人。多年未见的村人都问他为什么回来,他说韩老汉的老屋被冲垮祖孙二人也没了住处,再加上妻儿都死在那里,再回去也是伤心,干脆来到廖家村,怎么说这里也是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当年父亲和外祖家的补偿宅基地一直空置,自己再干几年有了积蓄重新盖房置业也是条出路。
这一干直到三年后韩老汉去世,他也没能积攒起盖房子的钱。
廖家村村民对他都是交口称赞,韩老汉还活着的时候,他侍候周全,经常推着老人外出晒太阳,即使农忙也牵挂着老人,不时回家看顾。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孝子,能帮忙的都搭手帮忙,时而有人帮他看顾老人,时而有人送餐饭食,就连田里的农活也会有人顺手帮他照看。
直到老人去世他也没再娶妻,一是由于他家境贫寒,村民们虽然愿意帮忙,可谁也不愿自己女儿嫁过去受苦,二来韩进喜自己也曾说,他运气一向差,天灾碰上了两次,家里人也都死完了,苦日子还没熬到头,就不去牵连别人家姑娘了,等以后有了起色再说。
他这样表态,让村人更加心疼他,愿意伸手帮忙的人家也更多。
操持了老人的后事,韩进喜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请乡亲们吃了顿两天的流水席面,感谢大家几年来的照拂,并且向所有人辞行,开始了他出门打工的经历。
五年以后,他带着怀孕的老婆回了趟村,村人们都吃惊他的变化,开着豪华的小汽车,穿着打扮鲜亮,老婆又年轻漂亮还大着肚子。他挨家挨户上门拜访,还送上自己备的礼物,给老婆介绍这村里的父老乡亲都是他的恩人。
伸手帮过忙的都纷纷摆手客气,没伸过手的更不好意思领这份人情,多少都会脸红。
韩进喜趁着机会告诉村民,自己现在有几个小钱,打算在自家的宅基地上盖幢小楼。收过他礼物的邻居村民没人开口提意见,村长手里还捏着他送上的香烟,更是忙不迭点头称“应该的应该的。”
就这样,一年多时间,一幢鲜亮簇新的小楼在村子里拔地而起。
再往后,韩进喜就变成了村里人口中“苦尽甘来”的典型,村人有儿女进城的都会找他帮忙,无论上学务工还是介绍对象看病就医,韩进喜来者不拒,怎样都会帮衬。时间一久,他变成了村民口中的“有良心”、“实在人”、“靠得住”的典型,每缝他回村,家里都要热闹一翻,吃喝相聚总也免不了,时间一长甚至变成了村里的习惯,每到假期总有人打听他是否回村。
……
老汪看着调查结果,试图从中找出不和谐的地方。
专案组的碰头会议上,老汪提出几个疑点。
第一,韩进喜迁回廖家村的时间刚好是命案发生过后的两个月,而他又选择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韩家老宅迁往相对陌生的廖家村,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还要再从认识他的人身上下手,尤其是韩家老宅周围熟悉他的村民。
第二,对于韩进喜的胎记,依然要走访老村民,一定要找到真实见过的人。
第三,从17岁时就开始消失的廖勇也是一个重要人物,这个人自从出门打工开始,就彻底消失在韩进喜的人生里。按理说关系如此亲近的两兄弟,即不会毫无生息的消失,也不会不闻不问的忽略。
会议上刑侦组的理化检验员提出可以直接找到韩进喜做Y基因溯源,这项检测可以直接测定他与父亲一系的血缘关系,相当于直接确定他的身份。
专案组组长沉吟片刻下令可以进行检测,但却不能惊动他本人。
理由也非常简单,没有证据证明他与案件有关,且同案犯共有三人,目前除了不太靠得住的证言,对于专案组来说没有任何抓手,为了不打草惊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
老汪提出的问题全部需要大量时间的走访调查,辛苦几周的调查员们只能又匆匆离开,纷纷赶往西南。
同样是综合办,张元每天在做什么呢?其他项目的综合办经理具体都管什么呢?我还能做什么呢?这段时间张北光总是问自己这些问题。
夏琮玺那天跟他聊了很多,很交心也很诚恳,同时有些话也很直接,他不但指出张北光在工作中的失误,还假设如果是自己会怎样做,并且例举了一些优秀综合办经理,作为对张北光的启发。
张北光觉得自己不是个聪明人,除了做好夏琮玺提到的事情,他每天早晚都会围着项目转一圈,不但是项目,连每个办公室也都进去一趟。他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或找什么,但依然坚持这样做,因为夏琮玺有句话说得很对,量的积累才是质变的基础。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他终于有了些微收获。
工地外围墙的画布有多处破损,刚开始并不严重,随着时间推移,画面褪色还是其次,边缘破损处甚至因大雨冲刷一夜之间掉下来十几米。
一早围着项目转的张北光第一个发现,他没犹豫赶忙跑到安全部找欧阳宏。
欧阳宏因前一晚的大雨耽搁了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夜间施工,正在气头上,听张北光说画面又掉下来,真是烦上加烦,顺嘴道,“外围墙的画面你去搞一搞吧,我实在腾不出时间来。”
这原本是个推锅的表现,没想到张北光眼睛一亮马上道,“好啊,那我找谁?用不用跟宋总说一声?”
那兴奋的样子似乎捡到宝一样。
欧阳宏反而一愣,马上笑着说,“我把CI的电话发你,你直接跟他们联系就行,宋总那边我直接说一声就好,没什么其他手续。”说着又拍拍他手臂道,“多谢兄弟,辛苦你了!”
张北光笑着摇头不停道,“应该的应该的。”
就这样,靠着四处看,他在项目上找到了第一个像点样子的工作。
从这之后,张北光似乎找到了方向,但凡发现点问题就去找相关的职能部门,很多部门就会交给他一些工作,他身上的任务越来越多,出现在其它部门的机率也就越来越高。宋玦也发现了他的变化,还问夏琮玺是怎么让他变得这么主动的,夏琮玺则笑着说,“他只是想的多,并不是懒,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有很大变化。”
嘉业项目也到了冲刺阶段,目前开始浇筑第四层,也是整个项目的关键位置——连廊部分。
嘉业中心整个项目共五层分为AB两幢,连廊部分在第四层,B座全部为商用写字楼,而A座的一至四层为大型商超,影院、餐厅、健身、游戏等全集中在第五层。连廊部分的设计有问题,这事在接手项目之初宋玦就已经发现,这也是最好的加高合同额的机会。
低价竞标配合加签补充合同的情况是业内普遍认知,凡是国内的企业都知道这个套路,所以维护好与业主的关系再加上吃喝送及待招个人的惯例也就变成了大家的共识。
宋玦也深知这套操作,但他内心非常抵触,同时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约李长生。
两人本来就有交情,高清显示屏的事情宋玦又帮了大忙,单这一项李长生从韩进喜身上就捞到了三十多万,韩进喜又非常上道,早早就把该孝敬的钱以现金形式送到李长生手上。
所以当宋玦把设计师做好的材料放在李长生面前时,他甚至都没听完要改设计的理由就大手一挥道,“放心兄弟,我这就把材料递到总公司审批,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宋玦一愣,没想到招待还没到位李长生就开了口,他马上感谢道,“那真是谢谢李哥了,”一边从包里拿出两张金卡递过去道,“这是点心意,如果还有需要您再告诉我。”
李长生却大手一推道,“宋老弟这就见外了,上次你帮那么大忙还没感谢呢,不好再收你东西。”
宋玦微微一笑道,“上次是为工作顺利进行,不是为帮老哥,也是为了我自己。这卡是两张西南大厦的招待券,您办这事也要破费,免不了吃喝,先用着它,不够我这边再续存,要是用不掉还可以退掉兑现。”说着拿起来塞回李长生的手里。
李长生盯着卡仔细看,宋玦马上继续道,“不记名的,您收好别丢了。”
李长生一笑道,“行吧,那就应了你老弟的好意,多谢,我就收下了。”
两张总价值五万的金卡就这样收到了李长生的手包里。
也不知李长生如何努力,补充合同在十天后就开始签订,双方律师碰了几次头就按着长山提出的金额签好了,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也顺利得异常。
夏琮玺准备好的十万现金还没出手就从备用金转回了现金日记帐中。
“那个韩老板给李总送了多少钱啊?这事办得也太顺利了吧?”
今天他们一起去了健身房,回程路上聊起这事,夏琮玺好奇的问宋玦。
“不会少的,而且我猜他肯定是早就把钱送到了,不然李长生不会这么痛快。”宋玦一边打着方向一边回答他。
夏琮玺点着头道,“还说明韩老板很懂事啊,他送钱的时候肯定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不然李总也没道理不吃你这口啊!”
宋玦语塞,夏琮玺并不知道上次显示屏的事情他具体做了多少事,只知道他是帮了宏化光电,所以宋玦也没法对他说李长生如此配合的真实原因,只得顺着意思点点头道,“估计姓韩的送了不少,但我猜李长生没再多要也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原因。”他绞尽脑汁继续编道,“补充合同这种事大家都清楚,我这次让赵希做得很详细,原因也找得合适,再加上他本来就是竞争失利被排挤到西南的,估计也是怕再被人抓到小辫子所以才收敛的。”
夏琮玺轻“嗯”了一声,没再接话,过了几分钟主动把话题拉到了顾琴和张元身上。
宋玦也顺水推舟跟着开起了玩笑,这件事就这样滑了过去,直到连廊建好,夏琮玺都没再问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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