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从漫长的幻梦中缓缓苏醒。那些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亲人的拥抱,爱人的耳语,都真实得让她几乎相信那就是她的人生。可睁开眼的瞬间,所有的温度都化作了洞壁上冰冷的反光。
她枯坐在幽暗的洞穴里,指尖抚过瓶中早已枯萎的花。那些曾经鲜艳的花瓣在她触碰的刹那碎成齑粉,像极了那个正在她记忆里分崩离析的虚假人生。
不知枯坐了多久。直到召集的魔笛刺破寂静,她才如梦初醒。
魔宫大殿内,妖魔林立。姒婴的红衣如血,惊灭的骨笛泛着寒光,谛冕的身影在祭坛上投下深重的阴影。而在最高处,初魔负手而立,鎏金色的眼眸扫过众生,如同神明俯瞰蝼蚁。
灵曦踏入魔宫的刹那,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素来不喜这般喧嚣场合。那些魔将们此起彼伏的禀报声,总让她想起幽暗洞穴里滴落的水声——单调而冗长。她更愿独居一隅,守着那份只属于初魔的宁静。每每倚在他身旁,感受着衣袖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便是她最满足的时刻。
因此今日的现身,引得魔将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如涟漪般在殿中荡开——这位深居简出的少主,竟破天荒地出现在了议事大殿。
初魔鎏金色的眸子微微一动。他从未约束过她的行止,就像从不束缚一缕风。或许正因如此,当她带着晨露般清新的气息出现在这浊世时,总能让他古井无波的心绪泛起一丝微澜。
他望着她款款而来的身影,胸腔中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他竟在期待——期待她如往日般扑进自己怀里,用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诉说思念,用温热的指尖触碰他的脸颊。这陌生的期待让他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却也无法将其驱散。
可灵曦只是静默地立于阶下。垂落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封存在了无人知晓的深处。
初魔的指尖无意识抚过玄袖上的暗纹。他早已习惯了她炽热的目光如影随形,习惯了她带着温度的气息萦绕身侧。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竟让他心口泛起一丝陌生的失落。
灵曦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那些曾在般若浮生中肆意生长的情愫,此刻化作滚烫的岩浆在她血脉里奔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震得胸腔生疼。可她却不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用纯粹炽热的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幻境赐予她的不止是记忆,更是一把剖心的刀。她终于懂得何为相思入骨,也看清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神,而她终究只是件被赋予人形的法器。
她本该是最完美的容器——可如今连承载魔器的资格都在渐渐失去。洗髓印融入胸间时的充盈感,魔器与神魂共鸣的战栗,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灵曦垂下眼睫,将所有汹涌的情潮锁在眼底最深的阴影里。她宁愿永远维持这样脆弱的平衡,也不敢赌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妖魔散尽后,初魔独坐白骨祭坛的王座中,玄色衣袖垂落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扶手。灵曦如常地靠近,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才缓缓伏在他身侧。
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连衣摆都小心地不曾触碰他的袍角。
初魔的手在空中短暂地停滞,才落在她发间。触碰的刹那,他清晰地感受到指下单薄身躯的紧绷。她在畏惧什么?曾经那个会主动将发丝缠绕他指尖的器灵,如今连呼吸都克制得小心翼翼。
灵曦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王座上,任由他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这熟悉的动作让她眼眶发热,却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仰起脸对他展露笑颜。她把自己蜷成最温顺的姿态,生怕泄露半分心底的波澜。
她凝视着王座下蜿蜒的暗纹,始终参不透初魔眼中那片鎏金色的深渊。他赐她姓名,予她形骸,却从未给过任何承诺。她不过是他随手造就的器灵,是盛装魔器的容器——可如今连这唯一的用途都被搁置。
她多想回到从前,那时只需安静地伏在他膝头,任他抚过发梢,便能感受到无上的圆满。即便这份亲昵不过主人对造物的垂怜,她也甘之如饴。
初魔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青丝,触感依旧柔顺,却再不复往日的亲昵。曾几何时,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器灵,会像初生的幼兽般眷恋他的触碰。那些炽热纯粹的情绪,总是不加掩饰地透过魔印传来。可如今,她的情感仿佛被雾霭笼罩,变得朦胧而疏远。
初魔鎏金色的眼眸微微暗沉。他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情绪为何翻涌,只知道自己厌恶这样的距离。就像精心养护的昙花,突然拒绝在他眼前绽放。
他本该命令她卸下心防,却在此刻迟疑。这具永远温顺的灵体,何时有了他无法触及的角落?更令他烦躁的是,自己竟会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改变。
灵曦将脸埋得更深。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灼得她心尖发颤。她多想像从前那样,任性地将心事尽数倾吐。可那些说不出口的妄念,早已在心底筑起无法逾越的藩篱。
一滴泪无声渗入衣襟。
就让时间停在此刻吧——在她还能以器灵的身份,独占这份温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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