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空空如也。
灵曦拨开沾着露水的草丛,轻声呼唤:"小鹿?你在哪儿?"四周安静得只有落叶的声响。
灌木丛突然沙沙作响。灵曦警觉地望去,只见一个银发少年走了出来,嘴角带着狡黠的笑:"你找的小鹿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不过换了样子。"
少年眼睛明亮,却带着灵曦看不懂的神色。这直白的目光让她不自觉地抓紧衣袖后退:"山野小鹿岂会化形?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戏弄我?"
少年笑着摊开手:"别紧张,我只是看你找得着急,开个玩笑。"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裤管,露出缠着布条的小腿,"喏,这是你昨日替我包扎的。我确实是鹿妖,为躲避追捕才藏身此处。"
其实他早已暗中观察灵曦多时,被她纯善的性情所打动。昨日他特意将受伤的小鹿安置在她必经之路上,待她离开后,又将小鹿治愈放归。今日专程在此等候,只为寻个由头与她相识。
他刻意露出包扎的伤腿,布条上还带着灵曦昨日系结时留下的褶皱。装作虚弱地晃了晃:"若不是你昨日相助,我怕是要困死在这林中了。"
灵曦见到熟悉的包扎手法,戒备稍减。她递过手中的瓷瓶,带着一丝歉意说:“我对药草之道不精,昨日可能用错了药。你用这个,会好得快些。”少年却不接,突然扶住树干闷哼一声:"疼得蹲不下...能否劳烦..."
见她犹豫,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待灵曦终于点头,他立即顺势坐下,笑得眉眼弯弯:"你比那些冷硬的神兵温柔多了。"话中带着刻意的讨好。
灵曦小心翼翼地沾了些药膏替他涂抹。触及少年皮肤的刹那,一股异样顺着指尖蔓延——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初魔以外的存在。陌生的温度让她呼吸微滞,匆忙涂完药便立即退开三步。
少年眼中失落转瞬即逝,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他敏捷地跃起,一个闪身拦在灵曦面前:"何必急着走?这深山老林的,结伴而行岂不更好?"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昵。
灵曦的指尖微微蜷缩,往后退了半步。少年突然凑近的气息让她有些无措,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我自己走就好..."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袖一角,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绕过挡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灵曦已经低着头快步走开。
不料少年如影随形地跟上,银发在风中扬起一抹流光:"别这么冷漠嘛。"他刻意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声音带着蛊惑般的轻快,"让我这个伤患当个护花使者如何?"
“不用了,我还有事。”灵曦的脚步越来越快,衣袖被攥出深深的褶皱。这个陌生少年的执着令她不安——明明素不相识,却如影随形。她暗中掐诀提速,可那银发身影始终保持着三步之距,仿佛在戏弄她的徒劳。
突然林间寒光乍现,一队玄甲魔兵整齐跪地:"少主!"起身时刀戟已将那少年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魔将长枪直指少年咽喉:"大胆狂徒,安敢擅闯魔域!"
少年眼中讶色一闪而过,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任由兵刃加身,只定定望着灵曦:"真遗憾啊..."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笃定,"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小鹿的主人。"
灵曦回首看向他,眼中浮现出困惑的神色。她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何对她如此执着,这种被追逐的感觉让她既迷茫又忐忑。
她抿紧嘴唇不作回应,快步走向结界。直到确认少年没再跟来,才放松紧绷的肩膀,长舒一口气。
——
灵曦刻意避开那片树林,不久却在魔宫外围又见那银发少年。他斜倚在枯树下,晃了晃左腿上的布条——正是她为小鹿包扎的那条。
"小医师,"他笑着唤道,声音清亮,"我叫白离。"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灵曦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腕间的木镯。
她脚步不停,反而走得更快。这自称白离的少年过分亲近的态度令她不适,那声呼唤像蛛网般黏腻地追着她,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数日后,魔宫大殿内。白离单膝触地,姿态恭谨:"青丘少主白离,奉全族之命前来投诚。青丘愿誓死效忠魔神大人,世代为前驱,共御神族。"
初魔支着下颌,鎏金眼眸微微眯起:"本尊最厌弯绕。"指尖一缕魔气缠绕不休,"你的条件。"
白离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唯有眼底闪过一丝精芒:"求尊上赐青丘在魔域立足的资格。"他喉结微动,又补充道:"另有一事...在下对灵曦少主倾慕已久,若得联姻之幸..."
初魔鎏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魔宫瞬间陷入死寂。白离只觉双膝一沉,无形的威压让他险些跪伏在地。
“哦?”初魔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低沉得令人心悸,"灵曦对你...有过表示?"
白离强撑着扯出笑容,声音却已不稳:"尊上明鉴,青丘虽不及魔族威势,但在妖族之中也算声名远扬。若能与魔族联姻,青丘上下必将以灵曦少主为尊。”
他艰难地继续道:"灵曦少主曾为我疗伤,待我亲近,想必不会拒绝。以她的身份,也唯有青丘这等大族才配得上..."
话音未落,他忽然呼吸一滞,仿佛被无形之力扼住咽喉。初魔的金色瞳孔冰冷地注视着他,殿内空气凝滞如铁。白离再不敢多言,低头时额头已布满冷汗。
片刻的沉寂之后,初魔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如同冰刃般刺入白离的耳中:“青丘少主,倒是胆识过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正在审视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不知初魔与白离谈了什么,守卫的魔兵只看到白离离开时,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然而,那笑意中却带着几分勉强与不安。
灵曦天性喜静,享受着独处的每一刻,纵使踏遍荒渊,她也从不允许魔兵随行。往昔岁月里,魔宫只留存她与初魔两人的足迹。然而自初魔广纳百川,魔宫大门洞开,万千妖魔俯首称臣。随着魔域势力日盛,魔宫也渐渐失了旧时模样——守卫森严,往来魔将的铁靴将亘古的寂静踏得粉碎。
她开始像躲避烈日般避开喧嚷。缺席集会,隐匿行踪,直到最后一位禀事的魔将离去,才踏着夜雾归来。唯有那时,魔宫才会短暂地变回记忆中的样子——空旷大殿里,王座上那道孤影永远在等她。
此刻她立在祭坛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王座上的初魔正在把玩铁爪,寒芒在他指间流转,整个魔宫都凝固在某种令人窒息的威压里。
"爹爹?"她轻唤,声音比掠过殿外的夜风还轻。
王座上的身影微微前倾。"灵曦。"初魔低沉的声音在魔宫中回荡,鎏金眼眸幽深难测,"青丘少主代全族来献忠心,声称甘为鹰犬..."指尖轻叩扶手,"你且说说,这青丘...值不值得收?"
灵曦睫毛轻颤,眼中浮现出真实的困惑:"青丘少主?"她微微偏头,额间碎发随着动作滑落,"我不记得认识这样的人。"
初魔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如冰刃般一寸寸掠过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灵曦迎着他的视线,眉头不自觉地轻蹙,最终缓缓摇头:"我不认识什么青丘少主。"她仰起脸,眸光似清泉般透亮,"爹爹的决定,从来都不需要问灵曦。那些人..."她声音渐低,"我从未在意...我只想陪着爹爹。"
初魔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她明净的眼眸里,唯他一人身影。这份纯粹的依赖,让王座周围萦绕的寒意似乎都淡了几分。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灵曦。"初魔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到吾身边来。"
灵曦乖巧地走上祭坛,伏在他的膝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初魔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指尖穿梭于发丝间,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冷冽——那是对所有物的宣告。
那些胆敢觊觎她的蝼蚁,都该被碾碎成灰。就像对待不听话的法器,就像处置叛逆的魔刃。她合该是他骨血的一部分,永远嵌在他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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