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很讨厌,像个麻烦精,但我……”想说“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却没说出口。
柳絮看着我,眼神复杂。“陈涔,”她难得没有叫我“小姐”,“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们之间需要界限。”
“如果我不想有界限呢?”
她没回答,只是把注意事项放在我床头,“好好看,有问题随时问。”说完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查房时不再单独留下,换药时也让实习护士动手。我心里空落落的,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直到有天半夜,我因为双相发作,情绪突然低落,躲在被子里哭。怕被护士发现,我死死咬着枕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突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我以为是护士,没抬头。直到一股熟悉的冷香靠近,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做噩梦了?”
是柳絮。她穿着便服,大概是刚下班,头发散着,少了白大褂的疏离感。我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柳医生……”
她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递给我。“哭出来会舒服点。”
“你怎么来了?”我接过纸巾,声音哽咽。
“路过。”她顿了顿,“看你房间灯还亮着。”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只有我压抑的抽泣声。“柳医生,”我突然说,“你说我是不是很糟糕?”
她看着我,眼神温柔得不像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我的困境是自己选的。”我苦笑,“如果当初没去韩国,没进娱乐圈,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躺在这里?”
“人生没有如果。”她轻轻说,“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那天晚上,她陪我坐了很久,直到我情绪平复下来。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安静地坐着,身上的冷香像镇定剂,让我渐渐平静。临走时,她在我床头放了一个苹果,“补充维生素。”
我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棵“柳树”,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靠近。
柳絮的生日是小护士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天她来送检查单,跟旁边的护士闲聊:“柳医生明天生日,又要在医院过了。”
我躺在病床上,心里默默记下了日期。送什么礼物好呢?花?包?这些太俗了,不符合她的风格。路过医院楼下的便利店,看见有卖毛线团的,突然想起小时候看母亲织毛衣的样子。对,织条围巾。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让Kris买了最普通的灰色毛线和织针,藏在床头柜里。趁柳絮不在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学。我从小只碰过琴弓,拿织针像拿烧火棍,手指被扎了无数个针眼,血珠渗出来,疼得直咧嘴。
织针在手里打转,毛线缠成一团乱麻。Kris看着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说:“涔姐,要不我帮你找个手艺人定做?”
“不用。”我固执地摇摇头,“就要自己织。”
织了三天,围巾初具雏形,却歪歪扭扭,针脚错乱,像条被狗咬过的抹布。但我还是很满意,至少它是我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生日那天,柳絮来查房,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衬得皮肤更白。我把围巾藏在被子里,等她查完房,实习医生都走了,才献宝似的拿出来。
“喏,送你的。”我装作不在意地说,“路上捡的,看着挺暖和,就给你了。”
她愣住了,接过围巾,手指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毛线,眉头微蹙。“这是……你织的?”
“都说了是捡的!”我嘴硬,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光亮。“谢谢,我很喜欢。”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灰色的毛线衬得她脸色柔和了许多。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喜欢就好,”我别开脸,“便宜货,别嫌弃。”
“不嫌弃。”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那天晚上,她特意穿了白大褂来,脖子上还围着那条灰色围巾。“柳医生,”我看着她,突然认真地说,“我心里难受。”
她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想摸我的额头。“哪里难受?我看看。”
“不是身体难受,”我指着自己的心口,“是这里,想你想得难受。”
她的手猛地一抖,夹着病历夹的手指松开,病历夹“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看见她耳尖红得像要滴血。“陈涔小姐,请你自重。”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很自重啊,”我笑了,“只是实话实说。”
她捡起病历夹,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我,眼神复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迎上她的目光,“我喜欢你,柳医生。”
空气瞬间凝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最后只是低声说:“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她依旧每天查房,换药,但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围巾却一直戴着。我的康复训练开始了,右腿打着石膏,只能在助行器的帮助下慢慢挪动。每走一步,胫骨处就传来剧痛,汗水很快浸湿了病号服。
“疼……”我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
柳絮站在旁边,拿着记录板,声音冷静:“忍一下,康复训练就是这样。”
“柳医生,”我停下来,喘着气,“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伸出手扶住我的胳膊。她的手很稳,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份清凉。“重心放左腿,右腿慢慢往前挪。”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专业的冷静,却让我莫名安心。
训练结束后,我累得瘫在床上,右腿疼得直发抖。柳絮帮我擦汗,动作轻柔。“很疼吧?”她问,眼神里有心疼。
“嗯。”我看着她,“柳医生,你喂我喝水好不好?”
她没说话,拿起水杯,用吸管喂我。水是温的,带着淡淡的甜味。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很想吻她。
“柳医生,”我轻声说,“你围巾上有我的味道。”
她喂水的动作顿住,看着我,眼神里有挣扎。“陈涔……”
“是汗味,还有眼泪味,”我笑了笑,“很难闻吧?”
“不难闻。”她放下水杯,“好好休息,我去叫护士。”
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我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自己在玩火,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天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这束唯一的光。
住院半个月后,那蓝的电话来了。“陈涔,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破浪》节目组等着定人呢,你要是不行,有的是人上!”
我把手机放在耳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那总,我腿断了,你知道的。”
“腿断了脑子没断吧?”那蓝冷笑,“坐着轮椅也能录节目!告诉你,这是顶级资源,你要是搞砸了,以后别想在圈里混!”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在一边,心里烦躁得像有团火在烧。右腿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是在呼应我的情绪。我按了呼叫铃,柳絮很快来了。
“怎么了?”她看了看监护仪,“心率有点快。”
“没事,”我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烦。”
她没多问,只是帮我调整了镇痛泵。“情绪波动对恢复不利。”
“知道了,柳医生。”我看着她,“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她正在记录数据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我,眼神严肃。“陈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别开脸,“就是觉得累。”
接下来几天,那蓝的电话越来越频繁,一会儿说品牌方要解约,一会儿说剧组要换人。我把自己关在病房里,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柳絮。她来查房,我就蒙着头装睡,她问什么,我都不回答。
直到有天晚上,我因为拒绝吃药,和护士吵了起来。“我不吃!吃了还是疼,还是烦!”我把药瓶扔在地上,药片滚得到处都是。
柳絮闻讯赶来,看着地上的药片,又看看我通红的眼睛。“出去。”她对护士说。
护士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没说话,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药片。“陈涔,”她的声音很平静,“你在跟自己赌气。”
“我没有。”我梗着脖子。
“你有。”她把捡起的药片放在桌上,“拒绝治疗,拒绝沟通,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我的问题,你解决不了。”我看着她,“你只是个医生,治得好我的腿,治不好我的人生。”
她沉默了很久,站起身,走到窗边。“我不知道你的人生经历了什么,”她背对着我,“但我知道,放弃治疗,是最愚蠢的选择。”
“你当然不知道!”我突然激动起来,“你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觉得一切都可以缝合,可有些伤口,是缝不好的!”
她转过身,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坚定。“那就让它结痂,让它留下疤痕,但至少,你要活着。”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柳医生,”我突然说,“我害怕。”
“怕什么?”
“怕再也站不起来,怕……再也见不到你。”
她走过来,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不会的。”她的声音很轻,“只要你配合治疗,就一定能站起来。”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声。不是压抑的抽泣,而是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都哭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旁边,任由我抓着她的白大褂,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上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