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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剿匪

徐阶等人到达延平府已是两日后。

一场春雨一场暖,春雨绵绵地下着,像银丝又似轻纱。

雨后天晴,府衙门口的积水,反射明媚的阳光,照在府衙门口的匾额“衙门公署”四个鎏金大字上,闪闪发亮。门口放置两座张着血盆大口,凶猛的石狮。大门的东侧放置一面大鼓,是告状人击鼓鸣冤的地方。

马车停在衙门口,沈炼和馆竹从甲板上跳下来,紧接着张遥下来,他换回了原来的绿色装束,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腰上别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将紧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李又仙搀扶下来。

典史范庆匆匆忙忙从衙门内赶到门口迎接,气喘吁吁的赶到门口,额角细汗密布,他停下疾步,弯着腰猛吸几口气,直起身便看见徐阶一席人下了马车,衙门口,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人,特别是李又仙出众的容貌,令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窦氏一案,范庆虽未参与,但他作为对通判主簿收受贿赂,篡改案件卷宗的知情者,难辞其咎。知情不报且包庇罪犯,罪加一等。但是徐阶想到延平府那么多的冤假错案,由他这个知情者将功赎罪处理冤假错案,效率会快很多,便让他在自己清明回乡扫墓期间,将经过贿赂改过的案卷一一择出,处理积案,算作戴罪立功,并允诺他功过相抵。

是以,他心悦诚服,对徐阶愈发的尊敬。

“徐大人,您回来了!”范庆蓄着一撮山羊胡,略喘息,轻微的面部变化扯动皱纹,山羊胡子颤了颤,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前向徐阶拱手行礼,迎接他。

又向陆炳拱手作揖,恭敬的又道了一句:“陆千户。”

“范典史近日留在衙门内辛苦了,这两日可发生什么事情?”徐阶抬起脚跨过高门槛,进入延平府府衙大门,一面走,一面问道。

范庆站在他的右手边,跟着进门,左面是陆炳,后面张遥李又仙和沈炼馆竹紧跟随行。

“这……卑职已经将各县送达的案卷底本与推官府的积案做对比,且按照大人的指示,寻到延平府的两位秀才,胡秀才和戚秀才前来帮忙。积案审理很顺利,已释放三十多位被冤枉的百姓。只是这几年积累,积案颇多,全部处理完毕还需要些时日。”范庆毕恭毕敬,佝偻着背,谨小慎微的仔细回答道。

“这几日典史守在衙门辛苦了,典史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徐阶点了点头,穿过府衙前院,进入一扇圆拱石门,进入府衙内院,一行人跟随。

“这……”范庆听到他的话,露出疑惑的神色抬头看了眼正午明媚的太阳,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眯起眼睛。他愣怔的将视线挪回徐阶的身上,跟随的脚步没有停下。

“本官的意思,你辛苦了,今日可以休息了。”徐阶并未回头,又解释了一遍。

“是是是”范庆连说三个是,语气激动而又兴奋,又道:“卑职……这是卑职该做的,卑职并未觉得辛苦,且卑职戴罪之身,怎敢轻易回去休息。”

徐阶步伐矫健,范庆迈着小步疾走跟随,身后的人亦步亦趋。

他停下脚步,身后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转过身,是陆炳。

两人距离极近,陆炳垂着眸子俯视他乌黑的发顶。

徐阶的眸子闪了闪微光,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范庆停下步伐,站在他的左边,李又仙张遥馆竹沈炼也停下步伐,齐刷刷的一起看向他。

徐阶环顾四周一圈,看向范庆,语重心长道:“范典史,本官今日特赦放你半天假,意在让你休息,你不用如此谨小慎微,怎敢轻易休息这几个字教旁人听见了,还误以为本官待人苛刻。”

“不苛刻,不苛刻”范庆脖子抻着,驼着背,头点的像蒜杵。

他忙哈腰含胸点头道,:“卑职现在就回去休息!”

说完,徐阶挥了挥手,范庆转身离开。

“至今未见过阶儿为官模样,方才所见才有实感,看来张遥该叫你声徐大人才是!”待范庆走后,张遥摇着折扇,打趣道。

“你我情同手足,可就别打趣我了!”徐阶见他欠揍的表情就觉得牙根痒痒,又道:“走吧,给你们安排了下榻之处。”

延平府衙内院,设置了厢房,作官邸供府内官人居住,恰逢县令告病返乡,多了一间闲置房。院内三间并排而列,院前,姹紫嫣红开遍,草地绿得像张毯子一样,点缀着白紫色的小花,分布在回廊的两旁。再向前走,有一处人工小荷塘,环绕四周,栽着许多垂柳树,蓊蓊郁郁。

几只翩翩起舞的粉蝶于空中轻盈的拍打着翅膀。不做事的时候,忙里偷闲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太师椅,坐享清福,余生静好。

徐阶的卧房有一个雅名,“素心斋”。素心斋的左手边,是一间同样布局的厢房。张遥李又仙便住在徐阶卧房左手边的这间房。

这间厢房,此前是县令的住所,县令告老还乡后,搬走所有的行李,里面如今空空荡荡,只余一张床,一张圆桌,几只圆凳,和一张长书桌。

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张书桌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而床上没有床褥,木板床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间屋子雅号“勤俭居”,据说这是前几任的一位县令亲手提的字。

素心斋的右手边,有一间年久失修的旧房子,格局规模比“素心斋”和“勤俭居”简陋的多,因建造时间太久,木头有些腐朽,一到下雨天,屋外暴雨如注,屋内小雨淅沥,房顶漏雨严重。

徐阶命人将勤俭居快速打扫一番,着人给他们送来床褥,与张遥聊了一会儿天,方从勤俭居出来。

“仙儿,你可想死我了!”

“哎呀,奴家还未洗澡呢,相公,别……”

徐阶刚关上房门,就听到房内打情骂俏的声音。

“大人,他们在衙门里这样,……”馆竹眼神古怪的站在勤俭居门口,欲言又止的来来回回瞄了徐阶几次,“是不是不太好?”他憋了半天,也没把后面半句问出来。

几日连夜赶路,徐阶现在也乏了,向素心斋走去,到门口时,他推门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三人,莫名好笑的问道:“我要休息了,你们也累了,跟着我做什么。”

馆竹神情恍惚,沈炼反应最快,他一面拉着馆竹的衣领把他拖走,一面道:“一路风尘仆仆,徐大人好生休息!”

只余下陆炳,站在素心斋门口,与徐阶大眼瞪小眼。

“你也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睡一觉之后再说,太累了。”徐阶开口道。

“我去哪?”陆炳倚靠在门框上,头歪着,斜睨着他,暗示自己之前在他的房间里睡。

徐阶指了指右边的那间破烂不堪有些漏雨的厢房,道:“你住那里!”

陆炳默不做声,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犀利的目光像刀锋射向徐阶,强大的气场将他包裹起来。

徐阶与他对视,片刻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腿微微发软,心里想自己让他住漏雨的房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缴械投降,逃避目光偏头道:“算了,住我房间可以,就是不能……”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接着道:“不能胡来。”

陆炳嘴角勾起,眼睛露出邪笑,英俊的脸上增添了些灵动,目光盯着他的唇瓣,嗓音沙哑的嗤笑道:“不能胡来?”陆炳低下头,俯身向前,贴在徐阶耳朵上,薄唇轻启道:“胡来指什么?”

徐阶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他耳朵染了绯红,握拳轻锤了下门扉,木门颤抖。

“不能……”

陆炳的视线越来越赤.裸,徐阶感受到视线,心突突的跳起来,他微微转过身子,咬牙切齿,含糊不清道:“不能亲……我。”

“什么?”陆炳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弯弯,瞳仁闪闪发亮。这要是让他的锦衣卫下属瞧见千年冰块融化的模样,一个个准惊掉了下巴。

“不能亲我,侬则娘希匹!”徐阶破罐子破摔,转过身来,直视陆炳,凶狠的说道。

比起在京城的勾心斗角,徐阶在延平的这段日子,生活反而更加滋润,曾经尖的戳死人的下巴圆润了些,白嫩脸颊肉鼓鼓的,加上身高的劣势,他此刻在陆炳的眼里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幼童在生气发威,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可爱的紧。

陆炳呼吸一窒,与此同时,他迅速出手,将徐阶拉入怀里压在门框上,背撞门扉,发出“咚——”地一声响。他一只手钳制徐阶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他气的圆鼓鼓的脸颊,左腿抵在他的双.腿间。

待徐阶反应过来,已被死死钳制。

“我……丢……”徐阶下颚被捏住,他被迫抬头,艰难的发出声音。

“这样吗?”陆炳的唇与他的唇贴的极近,泛着情.欲的双眼似要滴出水般,磁性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说完这句话,嘴唇直接贴了上去。

“……唔”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徐阶措手不及,陆炳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舌头霸道的伸进徐阶的嘴里撬开他的牙齿。徐阶的下颚被死死捏住,本就合不拢,只能被动的仰头迎合。舌尖被吮吸舔舐,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美食,需要细细品尝。陆炳触舔着徐阶的唇舌香津,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他时而伸出舌头在徐阶的唇上轻咬,时而热情的索取着他的滑舌。

徐阶脑中一片空白,反而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见他不再反抗,陆炳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徐阶白皙的脸颊上,依稀可见两道红痕。

徐阶完全沉浸其中,不自觉搂住陆炳的腰,瞳孔迷离的伸出舌头回应,灵活小巧的舌头追上陆炳的舌头,探入他的口腔,陆炳激动的含住他口腔里徐阶的舌头,用力吸了一口。

徐阶的脸微微发红,整个身子颤栗起来。

陆炳含着他的舌头嗤笑出声,然后松开,贴着他的唇瓣道:“明明喜欢,却要欲拒还迎,勾引我?”

“放屁!”徐阶听清他说了什么后,红润的嘴唇诱惑至极,他张嘴骂道。

“你如今脏话如此了得,但我犯贱,就喜欢听你这么骂我,得劲儿!”陆炳伸出手,用食指擦了擦徐阶唇边残留的唾沫。

“特别是你用那红仆仆的小脸蛋,眼睛水汪汪的瞪着我,直接把我看硬了。”他越说越下流,眼睛弯弯,亮晶晶的瞳仁带着坏笑。这痞痞的神态和表情,徐阶未曾在陆炳的脸上见过,发呆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你……”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后,脸蛋爆红像火球似的炙人,散发着热气,“你……你个下流胚子,呸,你……你还是人嘛?”他语气激动,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骂出声。

陆炳用下面顶了他一下,道:“是不是人,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徐阶至今才真正讨教陆炳的厉害,怕后院突然来人,忙低头告饶道:“我……我让你住就是,我们进去再说。”

“让亲吗?”陆炳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讨价还价,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不让亲你就不亲了吗?”徐阶烦躁,更让他烦躁的是每次他感受到的都是享受和刺激,他低垂着头,眼神飘忽,无奈但:“亲亲亲!可以了吧?”

院里两只蝴蝶你追我赶,轻轻缓缓的舞着,舞着,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又一条美丽的弧线。

陆炳松开徐阶,他们打开门,一起进了素心斋,掩了房门,将两只轻盈的蝴蝶一起关在了门外。

第二日推官府内,范庆便将这几天处理的积案呈上。胡,戚两位与范庆知道徐阶难缠,日前刚上任便把主簿和通判流放,跟徐阶接触不免有些忐忑,恐怕这位推官大人再玩什么花样,应对极其谨慎。后来,渐渐接触发现徐阶生性随和,只要他们不搞花样,他就不会为难他们,渐渐变的熟络起来。

有了范庆,胡、戚的帮忙,不消半月积案全部得到审理,囹圄一空,三百余人当堂释放。当然,这是后话。此时,徐阶一面忙着处理积案,一面还要忙着剿匪。索性有范庆和两位秀才帮忙,他白日里忙着剿匪,晚上挑灯查看范庆处理的积案是否有其他错漏之处。

时锦衣卫已驻扎山脚下。

闽江西岸尤溪县境内的马头山集了一群山贼,人数达五百余人,十分彪悍。这股山贼出现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嘉靖元年,徐阶刚中举人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朝廷近期都没有派兵来剿匪,是因为他们最近打家劫舍的频率没有那么高。徐阶查看延平府志时,发现曾经的马头山匪贼专做打家劫舍的买卖。平时化作乡民四处踏勘,频率最高的时期,半年袭扰百姓多达一千五百余家。然而去岁二月起,马头山匪贼突然收敛起来,从窦氏一案中,官匪勾结的证据中掌握到他们私通暗信的时间在二月左右,才想通其中一二缘由。

然而延平府这么多任县令中,并非没有勤政为民的好官,只是这马头山悬崖峭壁,雄奇险幽,重岩叠嶂障碍颇多,地势易守难攻。且这群山贼非常擅长游击战,隐匿在山林中,像疾风般扑向剿匪的朝廷官兵,尔后又像潮水般退回马头山,行踪极其飘忽。延平卫的守军疲于奔命,始终难以剿灭。嘉靖五年至七年期间,马头山剿匪行动,延平卫守军出战数百次,也没能将土匪头目郑新剿灭。

一桩攸关十多条性命的惨案,牵扯出官匪勾结这样的隐秘联系且造成类似的冤假错案不计其数。然而近一年半载期间,土匪打家劫舍次数却并不多,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马头山上,五百多土匪不打劫,不做正经营生,不务农,他们靠什么供养。徐阶将奏本呈上嘉靖帝面前的时候,想来嘉靖也觉得这里面蹊跷,内有乾坤,所以派陆炳前来查探。

仰望马头山,只见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若不是山上麻匪纵生,单凭这山的景色,也不能给它取一个那么庸俗的名字——马头山。

层层叠叠的巍峨丛绿之后,在半山腰上的另一端陡峭的山崖,有一座郑家寨,依托天险,三面临着悬崖,易守难攻。寨墙仿照长城垛口的样式用巨石垒成,宽2到3米,高8到10米,垒成内外两道墙。外墙上再垒2米高的垛口,设有望孔和掷石射击口,内墙垒有台阶,可以登上寨墙。寨内面积30多亩,建筑物为石窑,随形就势,错落有致。郑家寨存窑洞30多孔,寨内还配有储藏室、打更室、牲口圈等,凿有数个蓄水池,还设有牢房,规模化程度令人咋舌。

“草你娘的,朝廷要剿匪,他奶奶个球,还派了锦衣卫,没日没夜守在山脚下,他娘的都是你这个骚娘们儿出的馊主意!”只见郑家寨的一间窑洞里,一粗壮汉子,赳赳武夫,光着膀子,开胯豪迈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骂骂咧咧的说道。

此人正是郑家寨的头目——郑新。

苏颖舞面上的潮红还未退却,她缓缓系上肚兜的腰带遮住胸前的风光,从凌乱的塌上随手携红纱披在肩上,遮住后肩一朵白莲花的纹身,她厌恶的看了眼彪形大汉,泼辣的骂道:“闭上你的狗嘴,没有我,你这山寨早完蛋!狗东西,也就床上功夫看的过去。”说到最后一句,她回想起方才的激烈,眼中的厌恶少了一些,缓缓下榻,莲步婀娜。

郑新“哼”了一声,仿佛是默认这婆娘确实厉害。

苏颖舞行至镜台前坐下,打开妆奁,细细梳理发丝。她一面打量铜镜里美目盼兮的女子,一面坦然妩媚笑道:“别急,教主也来延平了。”

“哼!”她冷哼一声,轻蔑道:“他们能打的上来再说。”

一听到“教主”,郑新眼神鄙夷了起来,骂道:“他娘的你们那什么狗屁教主,娘么唧唧的,来了顶个屁用,给老子找操还差不多!”

苏颖舞眼神凌厉起来,只见她柳腰一摆,红纱随风浮动,刹那间闪过,给郑新脸上迅如奔雷的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耳光,在封闭的窑洞里响亮回荡。

那激荡的掌风刮得郑新粗糙的脸颊隐隐作痛,再一晃眼,苏颖舞已经优雅的坐回镜台前继续悠然的梳妆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下次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等我的刀架到你的脖子上时,你会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苏颖舞眼神里带着狠劲儿,嘴角噙着笑,用温柔的嗓音说出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剜在郑新的身上。

郑新脸色发青,啐了一口唾沫,心有不满,却不敢多说,他娘的谁让他打不过这个臭婆娘。

徐阶和陆炳在房内商讨剿匪计划,褐色梨花木的书桌上,摊开一张尤溪县的地图,徐阶一袭白衣,双手剪在身后,立于桌前,眯着眼看着桌上的地图,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条弧线,似在沉思,散发着不同于往日的沉稳之气。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马头山的位置,并未抬头问道:“你之前攻打过冷觜关蒙古鞑靼,经历过沙场的残酷,对剿匪有什么看法?”

陆炳坐在桌前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于膝盖,问道:“延平卫军人数多少?”

徐阶不假思索,道:“延平卫军一千余名,马战兵五十余,步战兵三百,守兵六百五十余,另加上锦衣卫二百名。守兵轻易不可调动,可动用马战兵、步战兵和锦衣卫五百五十余名。”

尤溪县的地图,有名的山、峰、岩、岭上百。峭拔险峻,如剑倚天,峰回突耸,壁立千仞,山道盘旋,窄如羊肠,林木葱郁。稍微懂点军事的人,都明白战争的胜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今他们的对土匪所有的了解只能从延平府志上查阅,略知皮毛,且地势也利于敌方。

陆炳抬起腿上的手,十指相合轻扣鼻梁,眉头微皱分析道:“郑家寨三面临着悬崖,还有一面藏在深林之中,临着悬崖的那面非人力能攻克。而掩于深林里的那面寨门,我们直接攻打恐陷阱太多,且山上的路线他们比我们熟悉。据延平府志记载,马头山土匪尤其擅长做陷阱伏击和游击消耗我们的兵力,路子极野。兵法有云,倍则战之,以我们的兵力和地形……”陆炳摇了摇头,笃定道:“攻上去比登天还难。”

“阶儿,怎么到了延平,想见你一面那么难!”张遥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就能听见,人未至声先到。

他迈开大步跨进高门槛,打断屋子里两人的谈话。

李又仙略施粉黛,脚步很轻,跟在张遥的身后走进来。

“这话该我问你。”徐阶合上桌上的地图,并未抬头。

张遥忙着跟李又仙小别胜新欢,被徐阶这么一问,反而不吱声了。他在桌边坐下,嘴角噙着餍足的笑意,转移话题道:“你那个什么什么土匪剿的怎么样了?”

李又仙轻轻的在他身边的木凳上坐下,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听到剿匪,眼皮微抬。

“你来就是问我剿匪的?”徐阶将地图压在书本下。

“当然不是,哈哈哈,阶儿,你看看我搞到什么宝贝!”张遥心情颇好,他眼神里放着光,从怀里掏出一只椭圆扁型青花瓷盒。

徐阶抬起头,瞄了一眼眼眉低垂的李又仙,又看向张遥。

他知道张遥的天性,搞不出正经事儿,当下对他手里的物品没有兴趣,但还是配合的问道:“什么东西?”

“一种特殊的香料。”张遥从瓷盒子里取出一节拇指长短的黄色不透明蜡状物,馥郁的香气从他的盒子里扑鼻而来,徐阶闻到一股清新脱俗的香气,并不刺鼻。

徐阶诧异的看向张遥手中的香料,问道:“这是什么香?龙涎香吗?如此霸道,还未焚香,拿出来,房间里就已经充斥它的味道。”

“岂止,”张遥神秘的冲他眨了下眼睛,将香料放回盒子中,重新盖回盖子,瓷盖碰上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道:“用于床笫之间,也是一绝!”

徐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他圆润的黑眼珠子里写满了疑惑,问道:“从哪里搞来的?这是什么香?未曾听过。”

张遥将瓷盒置于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方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是尤溪县的山上产出的,知道的人好像没多少。”

他两眼放光,仿佛发现商机道:“你说,我开采这种香料,然后专门卖给风月类场所如何?”

又是尤溪县。

徐阶好笑的看向他,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香,你手中的香料是从哪里搞来的?你怎道知晓这种香料的人很少,且山上这种香料多吗?一概不知,异想天开。”

张遥一脸颇不赞同道:“行与不行,试试再说。”

徐阶皱眉,觉得这香料来源不明,有些蹊跷,便问道:“你还未说,这香从哪里来的?”

张遥素爱绿衫,他理了下绿色衣服宽大的袖口,正襟道:“今日,我与仙儿闲来小逛,途中遇到一个自称神算子的老道。那老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我只当遇到了疯子,撵他滚。”

张遥陷入回忆中,他仔细回想那天的场景,表情转而惊讶,眉毛竖起,眼睛瞪得溜圆道:“忽然,那疯子就给我塞了这根香,说是尤溪县马头山上出产的香料,乃补肾壮阳之物。”

他频频摇头道:“我自然是不信的,立即拉了仙儿的衣袖便要走。但是那疯子一拿出香,”张遥停顿一下,做出第一次闻到香时惊讶嗅鼻子的神情,接着道:“我闻到那味道,便觉得此香不凡,于是买了回来。”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露出陶醉的神情,看了眼李又仙,意味深长道:“那香,果然非凡品!既可以焚香增添情.欲,也可以切下一点,捣碎,泡水沾在……那处。滋味,实在是……”他咽了一口唾沫,嗟叹道。

徐阶对他说的香料功效没兴趣,听到马头山上时,眉头紧锁。香的源头是马头山。这山下有锦衣卫,山上有土匪,近日探子打探并无人下山,难不成这通向山上的路另有蹊径?张遥口中的疯子是什么人?

“你还记得那疯子长什么样吗?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徐阶心中疑惑万千。

“怎么,你也要跟我一起卖香料?”张遥抬眼问道。

他打趣鄙夷道:“你就算了吧,别抢我生意,你当官了,禁止经商!我来做还差不多,从此再也不考科举!”

张遥嗫嚅道:“考了三次都没考上,不是读书的料。”

徐阶无语的无语看了他半刻钟,看向李又仙问道:“你怎么看上这痴呆货的?”

“丢!你才是痴呆货呢!”张遥手中折扇疯狂的摇了摇,表示抗议,脖子向上抻着,朗声道。

李又仙同张遥坐在并排,一动一静,对比鲜明,他笑眯眯的看向徐阶,回复道:“此生给奴系腰带的没几个,解腰带的倒是不少,他是独一个。”

轻飘飘的话说出来,令徐阶一怔,他从书桌后走出来,走到张遥面前,居高临下问他道:“你可知尤溪县剿匪,剿的是哪座山的土匪。”

张遥摇了摇头。

“马头山。”徐阶给他答复。

“马头山怎么了,难道你觉得那老道士是土匪头子派下来送香给我们,是让我们耽于美色?那也应该是送给你啊,或者陆千户!又不是我剿匪。”张遥脑袋瓜子转的快,快言快语,往往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徐阶习惯了张遥的言语风格,面露沉思,道:“只是觉得蹊跷,延平府百姓皆知马头山有土匪,不会轻易跑到山上,而且锦衣卫守在山下进出口处,并无人上下山,若是上下山有其他的小路……”

徐阶陷入沉思,看向张遥,不自觉的威逼严肃道:“还不快说,那疯子在哪里发现的?”

张遥第一次见徐阶威逼模样,当下竟然被震慑住了,他咽了口唾沫道:“尤溪县的红街。”

“不过你去了也没用了,那疯子已经不在了,我后来想找他问香料的详细,那疯子早就不在了,周围的人都不认识那疯子。”张遥无奈摊手。

徐阶转过身去,视线触及之处,正好看到陆炳露出狐疑的神色,死死盯着李又仙。

而李又仙察觉到陆炳的视线,露出楚楚可观的笑意与他对视,从徐阶的角度看起来,他们俩的视线竟然有点情意绵绵,他呆愣在原地。

李又仙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炳,缱绻绵绵道:“契哥,那把手中的香赠予徐大人”他停顿一下,道:“和陆大人吧,好帮助他们早日剿匪。”

“你是福建人?”徐阶皱眉,看着李又仙俯首弄骚的盯着陆炳,且陆炳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顿时有些火大。

“大人怎么知晓?”李又仙终于挪开视线,看向徐阶问道。

“福建……”福建人酷重男色,只有福建人称同性伴侣长者为“契兄”,少者为“契弟”。

“出美人。”他总不能说福建同性称呼为“契哥契弟”,且想到刚刚陆炳的视线,有些心不在焉,鬼使神差道。

话一出口,室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你……你不要打仙儿的主意!”张遥炸毛。

陆炳眼底结了一层冰霜,盯着低垂徐阶的侧脸,语气硬邦邦道:“张兄手中的香能赠予本千户吗?帮助剿匪。”

陆炳的语气不算和善。

张遥瞥了眼桌上的瓷盒,他和陆炳本就不熟,即使秉公办案,要送的话也想送给徐阶。不过,一只香而已,拿拿捏捏不成体统,于是,开口道:“自然可以。”

“陆千户,这只香料虽只有拇指大小,只要沾上一点点,就能让人欲罢不能,记得剿完匪后省着用。”李又仙唇角微翘,眼带笑意道:“还有,用水泡粉末涂抹,嗯哼,效果会更好。”

徐阶在延平府忙着不务正业风花雪月,顺便平冤昭雪,治理匪贼。然与此同时的北京城中,仍在进行着勾心斗角的权力争夺,朝中的局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嘉靖八年,夏言不顾群臣反对,上书附和世宗把天和地分开祭祀的主张。嘉靖九年,世宗将反对得最激烈的霍韬下狱,褒赞了夏言,命他督建天坛和地坛。

夏言自此开始受到世宗的宠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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