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家庭条件挺不错的,当然也不会贪图李一禾买的早饭,对于她自我感动式的带早饭行为,他从一开始的婉拒到后面的接受,然后会定期给李一禾钱,她不要,他就折成礼物送给她。
杨帆管这种事叫朋友之间关系好,铁哥们。别人因为这些早餐打趣他俩的时候,他还会揽着李一禾的肩膀犯个小贱,李一禾就会捶他,杨帆好顺理成章地跟别人解释:
“你看看,她怎么可能喜欢我,都快把我捶死了,她嫌弃我还来不及。”
“我哪儿敢喜欢她啊,你看看把我打的,我俩要在一起不得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啊。”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总之他们两个都是对方唯一的异性朋友。
上辈子李一禾就因为杨帆这样的态度纠结了很久,其实现在想想,人家早就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是她自以为是,沉浸在幻想中走不出来罢了。
“怎么了,”杨帆没皮没脸地笑一下,“……谁惹你生气了?”
“没,”李一禾垂下眼帘,在杨帆的注视下从容自若地拿出上午上课要用的书,“就是不太方便了,反正你以后自己记得吃早饭吧,别忘了。”
“………”
因为她这句话,气氛明显冷了一点,杨帆也不笑了,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转头继续抄作业去了。
没几分钟,抄完了,杨帆把两本册子往前递,让别人帮忙交到讲台上。回过头来,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李一禾,“哎,我突然发现,你把刘海弄上去了?”
李一禾连眼皮都没抬,大概也看出来杨帆是在没话找话,“嗯。”
“丑,”杨帆很喜欢笑,就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好像一只脚踏进了不良少年堆一样,现在在这儿逗李一禾的时候也是:
“以前有刘海多好看啊,可爱着呢,现在这样丑死了。”他贱嗖嗖地说。
要是以前,他这么说李一禾,她早就一拳上去了,力道不重,但杨帆肯定装模作样地嗷嗷叫两声,然后两个人开始打闹。杨帆什么感受她不知道,但十几岁的李一禾的确挺享受这个“欢喜冤家打情骂俏”的过程。
不过现在,她只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个傻波一。
李一禾仍低头写自己的学习计划表,语气也没什么攻击性:“噢,你觉得丑那就丑吧,我不觉得丑就行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杨帆刚扬起来的嘴角又绷成一条线了。
“真的丑,不信你问他……”杨帆不依不饶,随机抓住一名路过的无辜同学加入战场。
对方大概刚从外面回来,经过时李一禾眼前就落下一片阴影,她下意识抬头,目光正好和陈钧的撞上。
陈钧从来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所以李一禾料定他根本不会开口回答。不过这样也好,杨帆受了冷遇或许会死心闭嘴不再烦她,想到这,她抬头和杨帆一起看向陈钧。
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陈钧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和李一禾对视的时候,他忽然微微怔忪了一下——
再不熟,他也发现她变样了,厚重的齐刘海梳上去,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清澈明亮的双眼。
他和李一禾交集并不多,非要算的话,每周两到三次给组长背书可能就是他们语言交流最多的时候。
二班实行小组制,前后两张桌子为一组,自行推举组长。他们这四个人,陈钧兄妹出了名的孤僻,杨帆这学渣更不用说,最后李一禾这个中等生才不得已被委以重任。
陈钧没吭声,越过李一禾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就在李一禾以为陈钧不会再开口时,身后忽然传来男孩儿低微、但又清冽如泉的声音:
“不丑,”他说,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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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桑白照例拉着李一禾去学生餐厅逛一圈。
九中的餐厅很大,人也很多,拥挤嘈杂的同时,四周还弥漫着一丝丝食堂特有的泔水味儿,热气一烘,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要是没有好吃的,咱们去学校后街吃炒粉吧?”桑白一边在前面冲锋陷阵,一边半回头和李一禾说着她的后备计划。
“好,都听你的。”李一禾脑子里还在转她今天计划好要背熟的文言文和英语单词,根本就没细想桑白说的什么。
她对中学时代的餐厅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又闷又热,头顶呼呼作响的排风扇开了也和没开没什么区别;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地板和不锈钢的连体桌椅还算干净,可惜每次吃完一顿饭出来,腿上胳膊上总要多几个指甲印交叉的蚊子包。
终于排上队了,李一禾那长篇大论的文言文也在她脑子里接近尾声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正好桑白回头:“对了,上周你买那本漫画借我同桌看看,她求我好几天了。”
李一禾看漫画涉猎范围很广,书包里没装几本练习册和课本,漫画书倒是装了一大堆。她在班里人缘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坏,但因为她有很多课外书,所以即使她不刻意社交,大家想看这些书了第一时间还是想到她。
“我没带,”李一禾实话实说,“我今天只带了课本和练习册。”
“那明天你带过来。”桑白有些漫不经心。
“明天也不行,今天放学回去,我就要把那些书都卖了。”李一禾脱口而出。
反正以后再也不会看了,留着也是占地方。
她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反倒是桑白像听到什么惊天爆炸大新闻一样一脸惊异:“卖了?!你那么宝贝,收藏了那么多年的书你要卖掉?!!”
迎着桑白不敢置信的目光,李一禾点点头,又重复一遍:“对,全部卖掉。”
像是想到什么,桑白的表情由惊讶恢复正常,她打趣道:“我知道了,你又要像以前那样,决定发奋图强好好学习了是不是?然后坚持不了几天就开始抱怨学习痛苦,再把你卖掉的漫画书重新买回家。”
不怪桑白会这么认为,年少无知且毫无毅力的李一禾真的这么干过好几次。在好姐妹这里,她这方面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李一禾苦笑一下,没有多费口舌地反驳什么,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桑白都不会信,索性岔开话题:“后天周六,你打算干什么?”
“能干什么,我妈要带我去我小姨家,”桑白变得恹恹地,“……对了,明天下午放了学她直接来接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李一禾点头,“知道了。”
…………
晚饭家里做了甜粥,葛夏还蒸了两笼包子,麻辣豆腐馅和白菜粉丝馅的。
饭菜摆上桌,葛夏就把电视打开了。照她的话说,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是一定要看的,趁着吃饭听声音也行。
葛夏喝了口粥,回头看着李一禾,“我听说桑白明天下午跟她妈去她小姨家,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下了班去接你?”
李一舟比姐姐小一岁,又因为更改的教育政策被分到其他学校,所以姐弟俩并不一起上下学。
而李一禾的学校又稍微远一些。
李一禾嘴里含着粥,说话不太清楚:“不用了妈,我自己能行。”她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旁边的李一舟,目光停滞了一秒。
“……据本台信息报道,我市近几日气温呈逐级上升的状态,到明天上午会达到36.2摄氏度的高温。下午则晴转多云,预计会有阵雨和雷雨,请市民们带好雨具……”
“要下雨啊,”葛夏念了一句,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张二十块钱放到桌上,“明天下午放了学你俩坐公交回来注意点儿,别淋雨感冒了;要是不想坐公交或者人太多,就打个出租。以前我不是教过你们怎么打车嘛,还记不记得?”
李一禾“嗯”一声,李一舟照例是一言不发,但两个人都没拿妈妈放在桌上的钱。李一禾捧着碗喝掉碗底最后的粥,脸都快埋进去了,瓮声瓮气的:“我还有钱,妈你拿回去吧。”
其实葛夏从来没在钱这方面亏待过她和李一舟,要不上辈子她也没那么多闲钱用来买漫画和各种小玩意儿。
“我明天放了学晚点儿回来,要去书店买书,”李一舟跟着开了口,碗里的粥才喝一半就放了筷子:“……上周的零花钱还没花完。”
那两张二十块钱,在外面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又回到葛夏的口袋里了。
吃过晚饭三个人轮流洗澡,李一禾第一个。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李一舟正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校服,小小年纪挺拔地像棵小白杨似的。
李一禾就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走过去,站在盥洗台前照镜子。
谁都没有说话,整个卫生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李一舟搓洗衣服的声音。
……
“李一舟,”李一禾轻声开口,目视前方,“你胳膊后面……那伤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离得挺近的,话问出口,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呼吸微滞,以及手上动作那一瞬间的停顿。
晚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只不过那块伤正好被校服短袖挡了个七七八八,又是在视线死角,不好发现罢了。
“是不小心摔倒了磕磕碰碰的,”李一禾回头看向李一舟,“……还是谁欺负你了?”
李一舟倒掉水盆里的脏水,然后拧开水龙头。暑气逐渐蔓延的初夏,男孩的声音却冷的像冰:“不用你管。”
李一禾皱了皱眉:“要是你真被欺负了,不想跟我说,也可以跟妈说,事情总要解决。如果不是被欺负,我就不管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李一舟还小,底子也好,她不想他走上什么歪路,像她当初一样,最后悔之莫及。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领情——李一禾话音才落,李一舟已经转身进了浴室,拉上门就把她隔绝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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