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会议室的白板上，线条和照片构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网络。四个受害者的照片并排而立：美术学院学生林晓（溺水）、报社记者赵明（交通意外）、古籍修复员王静（失踪/死亡）、中文系学生苏晚（坠楼）。旁边标注着他们的共同点——微量化合物流露，以及凶手留下的、与他们自身相关的《恶之花》诗句注脚。
“林晓——《沉默的知更鸟》；赵明——目前未知；王静——目前未知；苏晚——《我的罪愆，是阳光下的霜》。”刑侦支队队长李锋敲着白板，面色严峻，“现在又出现了指向林晓的‘第三个’血字。凶手在给我们排序，在炫耀他的‘作品集’！”
路延站在窗边，声音平静无波：“凶手对法医中心工作流程和物证检测范围有一定了解。他能接触到保存标本用的化学试剂，并且能巧妙地使用微量，使其在早期勘察中极易被忽略。他对文学，尤其是波德莱尔，有深入研究。心思缜密，极具耐心，表演欲强。”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被特许参与案情讨论的季韵。“他在引导我们，也在试探我们。图书馆留下的新线索，是一个明确的邀请，或者说，挑战。”
季韵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凶手的形象在她脑中逐渐清晰——一个隐藏在日常面具下的、冷静的疯子。他可能就混迹于图书馆、美术馆，甚至……警局内部。那个深色风衣的身影和门禁卡，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季韵，”李锋队长看向她，“你两次敏锐地发现了关键线索，非常感谢。但接下来，我希望你退出直接调查。太危险了。”
季韵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路延也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她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他们是出于安全考虑。
会议结束后，季韵有些沮丧地收拾东西。路延走到她身边。
“官方调查有官方的路径，”他低声说，语气是罕见的缓和，“但这不意味着你没有其他方式。”
季韵抬头看他。
路延的目光看向窗外：“你的优势在于，你不在体制内，思维不受束缚。而且，凶手似乎……对你‘另眼相看’。”他指的是那条直接发到季韵手机上的彩信。
季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明面上她退出，暗地里，她可以成为一条非正式的、更灵活的线。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风险共担。
“我明白了。”季韵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季韵回归校园生活，但她的调查从未停止。她利用学生的身份，重新梳理前三位受害者的背景，寻找他们与苏晚之间可能存在的、更深层次的联系，而不仅仅是那微量化合物流露。
她拜访了林晓生前的美术学院导师，翻看了《沉默的知更鸟》那幅画作的资料照片——画面阴郁，一只知更鸟被荆棘缠绕，喙部被封住。她联系了赵明生前所在的报社，试图了解他负责的报道领域。她还通过学校的关系，打听已故王静在图书馆的负责项目和人际交往。
线索依旧零散，但她注意到一个细微的巧合：林晓溺水的滨河公园、赵明发生车祸的城郊快速路附近、以及王静尸体被发现的水库上游，都分布着本市几家不同领域的科研机构或实验室的旧址或分支机构。这些机构都曾涉及生物、化学或医学研究。
难道化学试剂的来源，与这些地方有关？
与此同时，路延那边的官方调查取得了突破。通过对图书馆古籍阅览室监控的反复排查和海量门禁卡记录的交叉比对，他们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一名助理化验员，张伟。监控拍到一个身形与描述相似、穿着深色外套的人，在苏晚死亡前一天下午出入过古籍阅览室，而他使用的门禁卡权限，恰好可以进入存放部分化学试剂的保管室。
张伟被迅速控制。但在对其住所和办公室的搜查中，并未找到直接指向谋杀的证据。他辩称自己去图书馆是为了查阅专业资料，对门禁卡的使用记录表示可能是自己疏忽所致。至于那微量化合物流露，他承认工作中能接触到，但坚称严格遵守操作规程，绝无外泄。
审讯陷入僵局。张伟的表现要么是无辜，要么就是心理素质极佳。
季韵得知这个消息后，却隐隐觉得不对。太顺了。像是有人故意把这个“助理化验员”推到了他们面前。凶手如此精明，会这么容易暴露一个具有直接关联的嫌疑人吗？
她想起路延说的“表演欲”和“挑战”。如果张伟是烟雾弹，那凶手的真正目的，或许是争取时间，或者……欣赏警方被误导的窘态？
夜里，她再次翻看自己整理的所有笔记，目光落在“第三个，是沉默的知更鸟”那句血字上。为什么是“第三个”？如果林晓是第一个，那第二个是谁？赵明吗？为什么凶手在图书馆只提示了“第三个”？
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或许，这个排序并非完全按照死亡时间，而是按照凶手“完成作品”的某种内在逻辑，或者……依据的是受害者与某个核心事件的关联顺序？
她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四位受害者更早时间线的活动轨迹，尤其是他们可能共同参与过的活动、去过的地点。在浩瀚的网络信息和社会关系交叉中，一个名字反复出现在边缘——本市一家早已关闭的、名为“彼岸”的私人画廊。林晓的作品曾在那里展出过，赵明似乎报道过该画廊的一次争议性展览，王静曾协助鉴定过画廊收购的一批古旧书籍，而苏晚……季韵在苏晚一年前的社交媒体照片里，发现了她与“彼岸”画廊老板的合影！
这家画廊，像一个幽暗的枢纽，连接了所有的受害者。
而季韵查到，“彼岸”画廊关闭的原因，是三年前的一场火灾。
火灾……她想起那张彩信照片里，被火烧掉一角的信纸。
季韵感到心脏狂跳，她似乎触摸到了那根串联所有珍珠的线。她立刻拿起手机，想要拨通路延的电话分享这个发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先亮了起来。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这次，没有图片，只有一行文字：
“你找到舞伴了吗？音乐会开始了。”
季韵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凶手不仅知道她在查，更是在邀请她，踏入他设定的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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