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黏腻。季韵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喉咙口的惊悸。她没有回复，而是立刻截屏，然后将这个号码和之前发彩信的号码一起记录下来。她知道，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她落入对方的节奏。
她先拨通了路延的电话，快速而清晰地将关于“彼岸”画廊的发现和刚刚收到的挑衅短信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路延沉默了片刻，背景音是轻微的键盘敲击声。“画廊……火灾……这是一个重要的方向。张伟的嫌疑正在下降，他的背景与画廊圈毫无交集。你的判断可能是对的，有人在利用他转移视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至于短信……他盯上你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保持通讯畅通。我这边会立刻安排人手调查‘彼岸’画廊的背景，尤其是三年前那场火灾的详细情况。”
“路法医，”季韵握紧手机，“我觉得，凶手在催促我们。‘音乐会开始了’，他可能要有新的行动了。”
“我知道。”路延的语气凝重，“我们会加快速度。你先留在学校，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季韵却无法安心等待。凶手的短信像一道催命符，也像一剂强心针。她知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局内人”，无法抽身。她想起路延说过，凶手的“表演”需要观众。而她，现在是他选中的特邀观众之一。
她再次打开电脑，深入搜索“彼岸”画廊火灾的信息。官方报道语焉不详，只提及火灾起因不明，未造成人员伤亡，画廊主人顾怀远在此事后便关闭画廊，销声匿迹。顾怀远……季韵看着苏晚合影里那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很难将他与连环杀手联系起来。
但在一个本地艺术论坛的陈年旧帖里，她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一个匿名用户在画廊关闭后发帖提及，那场火灾烧毁了不少画作，但也有人传言，画廊里当时正在进行某种“不被允许的”、“与生命和死亡相关”的艺术实验，火灾或许与此有关。帖子下面有人嘲讽楼主想象力丰富，话题便不了了之。
“与生命和死亡相关”……季韵联想到那些用于保存生物标本的化学试剂。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本地固定号码。她迟疑了一下，接起。
“请问是季韵同学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有些焦急，“我们是市立图书馆古籍部的，我们……我们在整理王静老师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日记本，上面贴着一张便签，写着如果你的调查遇到瓶颈，可以看看这个。我们觉得应该交给你……”
王静？古籍修复员？季韵的心猛地一跳。王静怎么会预料到她的调查？还留下了东西给她？
“我马上过来！”她毫不犹豫地说。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本日记里藏着关键。她顾不上路延让她不要单独行动的警告，跟室友打了个招呼说去图书馆查资料，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她给路延发了条信息，简单说明了情况和去向。
到达图书馆古籍部，一位工作人员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交给了她，外面确实贴着一张黄色便签，上面是清秀的字迹：“致后来的探寻者——当第十三个目击者沉默，真相或将永埋。”落款只有一个字母：W.J.（王静）。
第十三个目击者？又一个谜。
季韵道谢后，拿着日记本走到阅览区一个安静的角落。笔记本带着一把小巧的铜锁，她试着用力，无法掰开。正当她思考如何打开时，手指无意间摸到笔记本封底内侧似乎有硬物。她小心地撕开包覆的绒布，里面竟然藏着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氧化的黄铜钥匙。
她的手微微颤抖，用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
日记本里是王静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了她的工作、生活，以及……一些隐晦的忧虑。季韵快速翻阅着，时间指向近三四年。然后，她停在了大约三年前，画廊火灾发生前后的一篇日记上：
“……顾又来找我，神情狂热。他给我看了那些‘作品’，用特殊药剂处理过的动物标本，镶嵌在画框里，他说这是‘凝固的诗歌’，是波德莱尔笔下‘恶之花’的视觉呈现。我感到不适，那不仅仅是艺术，那是对生命的亵渎。他提到了‘彼岸’的新项目，需要我的帮助鉴定一些古代保存尸身的秘术文献……我拒绝了。他眼神很冷。夜里，画廊就起了火……我总觉得，那火，起得太巧。听说当时还有另外十二个人在场，参与了某个秘密的沙龙，但他们事后都三缄其口，仿佛约定好了一起失忆。第十三个目击者，或许就是我？可我该向谁诉说这无凭的恐惧？”
季韵的呼吸几乎停止。
顾怀远！果然是他！“彼岸”画廊的主人！他用化学药剂制作所谓的“艺术品”，他研究古代尸身保存术，他与所有受害者都有联系！那场火灾，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为了掩盖什么，或者，那本身就是一场“仪式”的开端？那十二个沉默的目击者……他们是谁？现在还活着吗？
王静在日记里预感到了危险，她甚至预感到会有后来者继续调查，所以留下了这本日记！
季韵立刻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路延。必须立刻通缉顾怀远！
然而，手机屏幕显示无信号。她愣了一下，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偌大的阅览室里，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灯光似乎也暗了几分，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攫住了她。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却听到阅览室厚重的大门，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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