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海今日戴了帷帽来,一是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二是怕直接看见裴正清的脸。他不仅害怕,更多的还是心虚。
他现在根本都禁不起吓,生怕他哪个地方触动了裴正清的神经,让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
裴正清算是有备而来,早在晚上就把今天要说的话都打了个草稿,斜拉桥先是这么建,再是那么建......包括他每天都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手上起了几个泡之类的,他都准备和明棠海好好说说,搏一波同情。
裴正清说得兴起,唾沫星子都要溅出来了,一瞅边上的明棠海,戴着个帷帽,看不见表情,只是偶尔点一下头,“嗯”一声。
这可不行。这样还叫他怎么表现?
裴正清停住了,忍不住伸手上前去撩起他的面纱。
“棠海,你脸上沾了脏东西了。”裴正清睁眼说瞎话。
明棠海:“......你眼神真够尖的,我还戴着帷帽呢......”
一番小动作,桥上桥下的人各怀心思。
这一波就叫强行非礼,张元盛看着裴正清动手动脚的样子,火冒三丈高,恨不得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踹他。再一看怀里的鸭子,挥着翅膀扇动着,一副拍手叫好的模样。张元盛挑眉,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鸭子这么讨厌呢?!
裴正清挤了挤眼睛,觉得确实有点尴尬。明明他连明棠海脸上的表情都看不见,还能扯出这般无脑的谎言来。明棠海的眼睛雪亮,像是一眼能把裴正清看穿,裴正清不知所措,撩起面纱的手顿住了。
明棠海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迅速地捕捉了他脸上的情绪,心里面发胀。他抬手挥开了裴正清的手,面纱落下,又将他的脸遮住。
裴正清下意识伸手要再去抓,颇有些失落。好好的明棠海,怎么就和他生分了。乍一看,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正清哥,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明棠海开了口,打破了僵局。裴正清瞧着又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棠海这下更是摸不准了。
不知怎么的,他隐隐约约能觉察出来,裴正清看他的眼神不单纯,带了点邪念。放在以前,这是明棠海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是隔着一层纱,他能都感受到裴正清的火热视线。面纱一掀开,明棠海顿时慌了,再不敢细看裴正清。
裴正清被突如其来的拒绝弄得心里不自在,听见明棠海还愿意听他说下面的事,又放下心来,缓了缓声调,继续说道:“再说那一天,外面狂风暴雨的,若不是我及时出手,这塔吊就要倒下了,势必要连累无辜百姓......我望着我手上那五个大水泡,心想这哪算得了什么,我都不稀罕说......”
他语调欢快,尾音上扬,声音里处处都是勃发的热情。眉头时而紧皱,说道兴奋处又很自然地舒展开来。望着这样一个感染力超强的裴正清,明棠海不禁也有一些恍惚。
失忆的裴正清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对于明棠海来说,这样的裴正清也很新鲜。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裴正清从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甚至有些不着调的样子。他对一草一木都是十万分的认真,不苟言笑,从不失态。
样子虽然没有变,性子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明棠海稍稍喘了口气,若要细说起来,之前的男人叫他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的男人能叫他躺在最光明的龙床上裸露胸膛也不用害怕。
风轻轻吹,像是小猫挠爪子,一下一下挠在裴正清的胳膊上。他现在看不清明棠海的脸,莫名有些焦躁。像是一出独角戏,他蹦跶了半天,一点回应也有没。
“棠海?”
男人突然提高的声音拢回了明棠海的思绪,他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顿了顿,露出一个裴正清看不着的笑容:“嗯。”
“嗯?”裴正清心里没底。
嗯一下就没了?明棠海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他了!他记得把手上五个大水泡的事情来来回回提了不下六次,明棠海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裴正清气急,早知道刚才就该装着不小心把他的帷帽给丢下桥,让明棠海只能看着他的脸,老老实实听他说话!
“啊?”明棠海发出疑惑声音。这一路上他都很紧张,什么都不敢多说多做,生怕裴正清再回想起什么来。
只是裴正清太跳脱了,明棠海甚至都觉得和失忆后的裴正清在一块,比他们前十几年说的话都要多。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转变呢?
裴正清心里憋了一口气,得,这不哑巴猜字谜么!
“我说我前段时间,就暴风雨那天,手上弄了五个大水泡......”
明棠海一愣,这事他知道,那五个水泡排了一溜,还是他给挑破的。一想到以前的裴正清发起狠来吞刀子都不带吱一声的,现在又委屈又气的和他说手上五个水泡的事。明棠海眼神一暗。
真就像是夫妻一般相处,能吃吃醋,甚至撒撒娇。一切都按照明棠海所希望的进行着,都到这份上了,岂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
至于那些能让帝王胆战心惊的谣言,都该被粉碎。任何造谣者,都该被斩杀。
明棠海费劲千辛万苦爬上这个位置,都是为了和裴正清在一起。
即使死后是下地狱他也不在乎,只要这一世活着,是和正清哥哥在一起,明棠海就什么也不怕了。
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席卷而来,裹住了明棠海的脸,帷帽下的脸,变得阴暗扭曲。裴正清感受到了身遭的不对劲,见明棠海的肩膀微微发抖,担忧的伸手覆盖上去,询问道:“棠海,你怎么了?帷帽戴着闷就摘了吧。”
“不......”没等明棠海拒绝,裴正清就眼疾手快地抢下了帷帽,曲着胳膊藏在身后,面露窃喜看着明棠海。
白白净净的小脸,看着多招人疼啊,就该露出来。裴正清看着这张脸,心情舒畅,一路上的憋屈一扫而光。之前明棠海不肯摘下帷帽,裴正清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反倒觉得是明棠海藏着掖着不给他。
越不给他就越要看。
“今早用了我送你的剃须刀了没?”裴正清一边问着还凑上前去仔细瞧。
明棠海见他眼神幽幽,里面藏着晦暗的火苗,他没忍住浅笑一声,说道:“说你眼尖是真的,今早刚用过。”
声音温润,仿佛能掐出水来。裴正清很享受,眼神乱瞟,又看向了明棠海艳红的嘴角,如梦似幻的场面又在脑海里翻江倒海起来,炸起的浪花能把人淹没。
一叶扁舟,上面的人要靠岸,海浪却是越来越大。最终打翻了扁舟,吞噬了人。
裴正清一抖,回了神。
不远处,一丈红色蜿蜒开来,有人家嫁女。
就是刺耳的唢呐声和震耳的鼓声,敲醒了裴正清。
一瞬间就如同十日当空一般,将翻腾的海水晒干,露出干涸的地面。扁舟掀翻在地,边上的人手足无措地站着,眨了眨猩红的眼,不敢相信这一切。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占了好几里地。前头唢呐锣鼓齐上阵,要将这嫁女的欢天喜地送上天。
林家小姐今天要出阁。
林傲就这么一个女儿,生下来起就是捧在手心长大。林家小姐明艳大方,做事有主张。林傲因她自小丧母,对她百般疼爱。知道女儿是个有主见的,大事小事也都依着她。林傲以为能一直相安无事,可偏偏在裴正清身上吃了大亏。
好在陛下垂怜,重新给林家小姐安排了婚事。林傲感激的同时,也愈发痛恨裴正清。他做了几十年的官,与裴老爷也有些交情,却不知他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来——专门坑害良家女子。
得知被退婚的林家小姐,什么也没说,挥退了一干丫鬟,扯了条白布挂上梁,踢了凳子一心求死。好在屋外人听见响动,抢救的及时。事后林傲看着那条白布,心里悲苦,恨不得手刃了裴正清。
对于林家上下来说,今天是个极好的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发着喜字包裹。
林傲为了给女儿出口恶气,让抬花轿的人特地从斜拉桥上过去,他要叫裴正清追悔莫及。林家姑娘自是知道父亲的心思的,默默不言语,垂了眼眸,全凭父亲做主。
送亲队伍一片火红,街道两旁站满了沾喜气的人。
张元盛抱着鸭子被挤到了一边,脸上说不出多好看。林傲这老头,竟然一反常态,要和裴正清硬碰硬。张元盛时不时地往桥上望几眼,忧心陛下状况。
桥上人更多,绝大一部分是来看斜拉桥的。前面送亲队伍在慢慢上桥,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明棠海和裴正清被挤在最后面。
裴正清护着明棠海,不让人挤他。今日是通桥第一天,就遇上了花轿,裴正清挺高兴,觉得是喜上加喜,不由得伸着脖子去看。
明棠海不做声,冷眼瞧着裴正清。
方才的温情逐渐被染上了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她身着嫁衣,不经意间刺伤了他。
林晓月缓缓抬眼,隔着薄薄红色头纱,深深的望了裴正清一眼。
裴正清注意到了,心脏突然闷痛,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不自然。
明棠海面上血色全无。
“要不你去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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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出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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