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海一言不发，脚下走得飞快。
外面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味道，那是林晓月的耀武扬威。明棠海一时恨意涌上心头，很快又清醒过来。
这关林晓月什么事啊，都是他的错罢了。林晓月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
身后的张元盛步步紧跟，大气也不敢喘。
今日不似寻常。他跟了陛下好些年了，陛下对裴正清是个什么心思他门清。再疯再狠的陛下，在裴正清面前，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谁叫当日离去的，只是个毫无城府敏感缺爱的小哭包。
进了太和殿，明棠海就扯下了帷帽丢在一边。张元盛斟了茶就伺候在一旁。
明棠海此刻躁动不安，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他望着手背上还未散去的红，眼里氤氲出水汽。裴正清当时抓得真紧啊，他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他的救命稻草了。
其实，明棠海有想过，做一辈子君臣，称一世的挚友。
可是他是明棠海啊。
尝到过一丝甜头就要掏空整个蜜罐。他这辈子，也离不开裴正清这个蜜罐了。
“张元盛，你说朕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声音悲悲的，听起来就苦的很。
张元盛咬了咬牙，白净的脸上硬是憋出了红。眼前人是整个国家的王，面对爱情，却也如此卑微，日日患得患失，失魂落魄如同鬼魅。明棠海又是他的主子，从小就待他极好，他为两个人感到不值。
以前明棠海闲着没事就在想裴正清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时间久了连张元盛也在想这个问题。
到底有没有意思呢？
可能只有原来的裴正清知道了。
“有没有错，只有裴大人自己知道。”张元盛难得卖关子。
“他大抵是觉得朕做错了，不然也不会选在今日，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朕。这叫什么？”明棠海摇了摇头，自嘲道。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逆天行事只会引火**。
“陛下，要不和裴大人实话实说了吧。裴大人对您向来多有宽容，兴许把话说开了，日后还能走在一块。”张元盛越说越小声。他也知道这话是陛下最不愿意听的，把他说狠了，就是张元盛，也保不住自己脑袋。
不出所料，是长久的沉默。
明棠海的心都在滴血。
这仿佛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是他现在又不得不下决定。再不下决定，他真怕裴正清再跟之前一样跳了河。他真的扛不住。他现在还能活着，都是为了裴正清幼年时说的“没人要你我要你”。
明棠海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稚儿言语，岂可如此轻信？道理不是不明白，很多时候只是不想明白。
“好，晚上朕去瞧瞧他。”明棠海拢了拢衣袖说道。林晓月左右已经嫁人了，裴正清就是要报复他，今日桥上一出好戏，也该痛快了。他去求求裴正清，应该还能回到从前吧......
“啊？”张元盛诧异，直以为自己听岔了。这是真要放手的意思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差人来准备。”明棠海催促道，脸上的晦暗情绪一扫而光。
林傲嫁女是大事，还特地走了一趟斜拉桥。今日一出好戏，暗探早就一五一十汇报上来。季大人面无表情摸着手中扳指，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屋子里特意点上了幽兰香，是用来抚平野兽内心的躁动和缓解劳累后的疲乏的。袅袅香气缓缓从香炉中升腾起来，季大人突然就有些乏了。
“大人，几时了？”小榻上的韩江流耐不住浑身酸痛，早早地醒了过来，一伸懒腰，边上空无一物才知男人早就起身了。
“点了幽兰香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季大人听见韩江流略微沙哑的声音，眉角带了宠溺的笑，操纵轮椅来到韩江流身边，闲适的看着他。
韩江流揉了揉眼睛，季大人笑起来的时候总能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深情。韩江流莫名一哆嗦，被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权臣哪来的深情？他只是，恰好被需要罢了。
在某些方面，季大人永远都是说一不二的。就是瘸了，也不肯屈居人下。韩江流揉着酸软的腰，有些恨恨的。当初他得了这消息，还以为翻身之日来了，没想到等着他的是更深层次的“折磨”。
除了那双沾了魔药永远在挑逗他的双手，其他季大人是再不肯动了，全权交给了韩江流。韩江流总是一边哭，一边不由自主更加卖力。
“大人不在边上我睡不着。”韩江流脸歪在一边，用同样深情的目光盯着季大人。
这话季大人听着很受用，心都软下来了。
“它又吵着闹着要见你了。”季大人意有所指，声音暗哑，早已沾染了早春的勃发生机。只待春雷一响，山后春笋便破土而出。
韩江流心一惊，伸手捂住了脸，透过指缝顺着季大人的脸往下瞧，衣服底下已经隆起了一大坨。哦......韩江流倒抽一口凉气。
“探子又给你扯谁家的丑了，你乐成这样？”韩江流直接岔开了话题，不再去提那话。他刚才一醒来就看见桌子上的密函了。
季大人自是不会让他如愿，态度强硬抓过了韩江流的手，一会后才缓缓说道：“还能有谁，裴正清家的。可精彩了，一会给你说说。”
韩江流皱眉，一是被拽着胳膊不舒服，二是他认为自从裴正清落水失忆后，整个人都是精彩的，还能有更精彩的事情发生不可？韩江流好奇心重，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手上稍稍使劲，好让季大人快些告诉他。
季大人顿时闷哼一声，饶有兴致看着韩江流，吓唬他：“下次可不许问裴正清要那么多瓜子吃了，给手吃得这般凉！”
“大人冤枉啊！瓜子是无辜的！”韩江流急了，翻身坐了起来，眉头紧蹙，眼神焦急。他恍惚间又想到，无辜的不该是瓜子，是他自己才对。
一来二去的，韩江流早就没了兴致，只是例行公事。季大人却还是很受用，喉咙里憋着哼哼声故意刺激韩江流，又是拖了好久才结束。
韩江流背过身拿了条帕子来擦手，季大人知他心疼瓜子，也不再逗他，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韩江流连帕子掉地上了都没发现，一脸惊奇望着季大人问道：“真是稀奇了，裴正清吃了豹子胆了？不，我看他就是豹子胆变得！”
“今日之事确实古怪，若是要说他一点没参与，我还真不信。”季大人低头浅笑。
“不过把情敌变成婶娘，也不知道陛下这招是好是坏......我看裴大人以后有苦头吃了，诶，你说裴正清真的失忆了吗？”韩江流知道了这等稀罕事，上跳下窜，像个小猴子一样不得安生。
季大人被他吵得头疼，无奈威胁道：“你这么关心他要不去跟他过吧？”
“别呀别呀，春山哥哥我错了~”韩江流嬉笑着讨饶，脸上神采奕奕，全是明媚。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季大人低声轻呵，怕韩江流看出端倪，扯开了话题：“一会你替我走一趟裴府，吃了人家那么多瓜子，总该回点谢礼。”
“好！”韩江流自知逃过一劫，满口答应下来。
一分感恩九分恶心，季大人就是这么想的。他的生活太无趣了，他要使坏。搁以前，他不会专门抽空对付裴正清。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个人太有意思了，连他到底是不是裴正清，季大人都不敢保证。
韩江流一见了礼物，顿时乐开了花。这份大礼一送过去，准能叫裴正清喝上好几壶了。
韩江流专门挑了裴正清不在家的时候去的。
老管家听说是季府来人了，忙不迭出来迎接。一瞅见外面一溜的马车，见惯了大场面的老管家也傻眼了。他隐约知道点事，季大人和谁都不对付。现在这是，来拉拢裴大人了？
“你送什么幺蛾子来了——呜呜呜！”元宝这孩子心直口快，话没说完就被老管家捂住了嘴巴拖了下来藏在身后。
“......”韩江流脸直抽抽，没好气道：“大礼！”之后就上车离开了，临走前，又掀开帘子补充了一句：“一经送出，概不退回。”
老管家心善，况且再怎么样，也不能放着这二十多个娇滴滴的绝色美人站在府门外晒太阳。
老管家捋起袖子招呼下人忙活起来：“来来来，接姑娘们进府了！”
好在裴府院子够大，姑娘们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老管家看了直摇头，府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女子了。一想到前不久的事，老管家心一凛，大人该不会真是堕落了吧！谁不知季大人是老狐狸，大人这是要弃明投暗了！
府里一下子多了二十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又是季大人送的，总不能驳了人家面子。元宝和老管家忙得像陀螺，各处去置办起来。好巧不巧，张元盛又露脸了。
老管家一看见张元盛身后的人，脸色大变，直接晕了过去。
“诶，管家！”张元盛瞅着元宝问道：“小孩，裴正清呢？”
元宝看着这个白脸男人吓得腿软了：“大人......不敢回来了......”
“好元宝，姐姐要的玫瑰露怎么还不送来？”一个娇俏的女声传了过来，张元盛听得刺耳，一抬头，看见个艳丽女子倚在窗边笑看着二人。
女子见有外人在，侧身一闪躲进了屋。
张元盛看着出火，骂道：“好啊，还得咱家亲自来捉奸！”
张元盛腿长，三两步就上前，气昂昂踹开门，只片刻功夫，又关紧了房门。
明棠海站在外面，再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正欲上前，便被张元盛拦住了，欲言又止：“陛下，您得有个心理准备，人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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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季大人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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