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的睫毛如被风惊动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等等——”蒂娜匆匆开口,脑筋像漩涡一样剧烈转动起来。
“其实……”
她努力思索着,组织着语言,试图转圜,安抚面前这个危险的血族。
可辩解安抚的话在触及到奥利弗眼睛里狠意和嘲讽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面前的血族已经不加以掩饰,儒雅和谦和已经从脸上消失殆尽,只留下**的冰冷和狠意。
蒂娜的心脏沉入谷底。
这意味着,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打动得了他了。
是她从一开始就太大意了。
明明,她应该很警惕血族的。
她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相信了一个城堡里的仆从,为什么轻而易举地把他当成了可以相处的朋友,真诚友善的血族。
如果,
如果是一个月前,如果是刚刚被困在亚图斯城堡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这样轻易被骗。
她那时惧怕每一个血族。
她那时厌恶每一个血族。
都是因为……都是因为伊莱。
蒂娜心脏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才会渐渐觉得,亚图斯城堡的危险性日益下降,血族,也是和人类一样有着悲伤息怒的生灵。
……
可她真的不想死。
她才不到十八岁。
如果死掉,她就再也吃不到香香软软,白白胖胖的甜面包了。
不……
在无数次濒临死亡之际,白面包的身影都是那样清晰的在她脑海里回荡。
但这次,胖胖软软的白面包刚刚在脑海里浮现,就像泡沫一样飞快炸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光影之中,依靠在墙上,朝她笑得不羁的金发少年。
如果死掉,她就再也见不到伊莱了。
从未有一刻,这样清醒地认识到,如果,如果就这样死掉的话,那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或温柔,或凶狠的金发少年了。
蒂娜早早就知道,死亡是一件万分痛苦而遗憾的事情。
但在这一刻,那种痛苦和遗憾的感觉,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那一瞬间,发软的手脚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气,她用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奔向昏暗走廊一侧悬挂的巨大装饰狮头。
纯铜打造的狮头,沉甸甸的,在蒂娜手里,压出了青筋,她毫不犹豫回头,像掷铅球一样将狮头掷向奥利弗的方向。
“咚”
沉重的狮头飞行到一半就跌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蒂娜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一瞬间僵住。
奥利弗依旧站在原处,可已经扭转了方向。
他侧对着蒂娜,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满溢着震惊和不可置信,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用力,像一颗钉子一样努力锲在地板上,但他身体颤抖的幅度却仍旧在一点点加大。
蒂娜的视线顺着他的脸下滑。
奥利弗的胸膛上,心脏的位置,那把锋利的,漂亮的,精致的,刚刚想要交给蒂娜的银匕首,此时此刻,正笔直插在他的心脏上。
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奥利弗重重跌在地上,闭上了满是不甘和愤怒的双瞳孔。
“……”
“伊莱?!”
蒂娜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奥利弗身边的金发少年。
他来了,他又救了她。
那么及时,那么关键,像天使,像神明,像夜里猝然绽放的优昙花。
蒂娜的心脏炽热又滚烫,震惊又激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莱侧着头,昏暗的走廊上,光线在他脸上映出斑驳弧度,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深邃了。
他闻言,耳朵轻轻一动,一点点,极慢地偏过头,清凌凌的视线像波浪一样扫过来。
还是那样无比熟悉的,精致完美的脸庞。
被他视线捕捉到的一瞬间,像是跌进了一片沉绿色一望无垠的大海。
海浪包裹着,温柔而平静,蒂娜却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凛。
每个水手都知道,表面沉静的大海之下,潜藏着无数汹涌的礁石和巨浪。
就像现在,伊莱的眼睛明明平静无波,蒂娜却莫名其妙从中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汹涌危险气息。
他歪了歪头,朝她看过来,少年轻轻启唇,声音带着潮湿的微哑:“那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
蒂娜的睫毛猛然颤抖。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现在或许在书房,或许在卧室,或许在花园,但无论如何,不该在这个被视为禁地的城堡。
她认识了一个名叫“诺安”的血族朋友,她向他打探伊莱的消息,她和他一起来了铃兰堡。
这一切,都是瞒着伊莱的。
甚至……这个诺安还是奥利弗,伊莱的敌人。
“我可以解释。”
蒂娜心脏砰砰直跳,澄澈的蓝眼睛闪过急促的光,她匆匆:“我可以解释……我并不知道他是奥利弗……”
伊莱没说话,他仍旧静静看着她,只是静静看着她。
沉绿色的眼瞳浮浮沉沉,没有生气愤怒的情绪。
蒂娜略松了口气,顿了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给黛西准备生日礼物,到被奥利弗骗来铃兰堡,威逼利诱她对伊莱下手。
当然……蒂娜的睫毛微不可见地向下垂了垂。
她也不是全无隐瞒,她不动声色地,巧妙地,模糊了自己想要向“诺安”打探伊莱的小心思。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和伊莱无关。
要是、要是被伊莱知道,那可要羞死了,他一定会……一定会嘲笑她,一定会……一定会怀疑她,一定会觉得她是不是对他心怀不轨。
天知道,她可真的没有对他有一丁点的不轨念头。
可她没法解释这个,倘若没有不轨的念头,她干嘛要那么关注伊莱,总不能是她喜欢他吧?!
蒂娜的心脏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以令人不适的速度飞快弹跳起来。
当、当然不可能。
但,伊莱一定会这样误解的。
所以,所以,她只是,想避免这种误解。
蒂娜成功说服了自己,心脏诡异的跳动终于停了下来,留下一片岩浆流过的滚烫气息。
“嗯……”她偷偷看了眼伊莱,“你不生气吗?”
伊莱应该生气的。
他脾气一点也不好,阴晴不定,肆意易怒。她瞒了他这么多事,他应该生气的。
可蒂娜惊讶地发现,伊莱那双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会莫名其妙沉下的眼瞳,此时此刻舒缓平静,深绿色的瞳仁仿佛海浪一样缓缓翻涌。
那里的情绪太过于深沉,蒂娜辨认不清,总归不是生气愤怒的样子。
蒂娜甚至恍惚觉得,那里面甚至带着点开心的情绪。
开心……?
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或者说,是因为杀死了他的敌人,奥利弗?
蒂娜松了口气,她偏头,忍不住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
黑发黑眸的男人一动不动,眼睛彻底阖上,血液还在不断地从他心口处汩汩流淌,颜色艳丽又可怖,就像……亚图斯城堡外的红玫瑰一样。
“亚图斯城堡外,原来是没有这么多艳丽的红玫瑰的,数月前,亚图斯城堡外一夜开满了红玫瑰。”
“与此同时,城堡里的所有血族,消失殆尽,你猜猜,是什么原因?”
……
蒂娜的脸色猛然白了两分,她努力拂散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狼狈掠过视线:“那、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
金发少年动了,迈着长得过分的腿,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这确实是我小时候居住的城堡。”伊莱在她面前停下,垂眸,“但并不是我长大的地方。”
答非所问,但确实一下子将蒂娜的注意力带偏了些。
“什、什么意思?”
“走吧。”伊莱唇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微笑,蒂娜随即感觉手腕一凉,熟悉的冰冷温度和触感爬上她的皮肤,是伊莱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握着女孩的手往前走:“我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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