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温世敏完全想不到这一层。这也不能怪他心思简单,朝中谁看不出来,萧荣景对顾敬之的信任倚重完全没有底线,顾敬之可以不用遵守任何或明或暗的约束。
而温世敏作为萧荣景身边的老人,更是深知当今皇帝是个怎样不管不顾的疯子,顾敬之若是真有这个胃口,别说兵权,萧荣景能把君权都拿来给他玩,还要手把手教他怎么玩才能更尽兴。
因此,温世敏完全想不到顾敬之以往对自己的刻意疏远除了真心不喜还能有什么别的缘由。
过去看着白尘音凭借同窗之谊和顾敬之相处融洽,下朝后还走在一起谈笑,温世敏总是心中酸涩。
他不屑白尘音那副世家子弟的做派,却不得不承认这套东西更讨顾敬之喜欢。有时甚至暗恨自己怎么就是个粗鄙武夫,学不来琴棋书画的那一套。
那段时间,温世敏练剑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以致于任务中受了重伤,差点把命交代了,还被萧荣景不咸不淡地敲打了一番。
温世敏已经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和顾敬之就算共事一辈子恐怕也熟络不起来的事实。
至于让顾敬之亲自给自己烹茶?这怕是在做梦。顾大公子就算和皇帝在一起也未必愿意这样屈身伺候,而萧荣景也不会勉强他做不愿意的事。
茶香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温世敏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敬之执茶具的手,修长十指因用力而显得越发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指尖白嫩的皮肤却已娇气地泛了红。
温世敏像是沉溺在难以置信的美梦里,眸色逐渐加深,难以抑制地喉结滚动。
萧荣景即位后摧枯拉朽地清理了世家,斥其为吸民之髓的禄蠹,那时候顾敬之作为“世家余孽”身份尴尬,常常被人背后揣测。
但即使是那时候也没人能否认,曾经倾民之力养出一个顾氏、又倾顾氏之力养出的一个顾敬之,身上汇集了那个以名士风流著称的旧时代所有的辉煌,一举一动都叫人着魔般移不开眼。
更何况是本就心怀不轨的温世敏。
温世敏近乎贪婪地目光毫不遮掩,顾敬之指尖的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一点,甚至从面颊透了出来。顾敬之有些羞恼,但毕竟是自己提出赔罪,只得略提了声音唤道:“温大人?”
温世敏被这略带不悦的一声叫得一激灵,暗想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顾敬之忍怒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动听百倍。
温世敏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掩饰地去夺顾敬之手上的茶具:“我已明白敬之心意,敬之的手金贵,可不能烫坏了。”
温世敏毕竟是习武之人,茶具被轻易夺走。顾敬之有些无奈,他从没听说过温世敏还懂茶道。
顾不上计较他拙劣的借口,现在轮到顾敬之担忧地盯着温世敏沏茶的动作。这些茶叶是往年萧荣景赐下的贡品,很合顾敬之的口味,现在顾家式微,他又不在朝中为官,再想寻得可就不容易了,喝一点少一点。
顾敬之斟酌再三,既心疼茶叶,又怕落了温世敏的面子。最终想到自己既已归隐,也该行事随心些,伸手按住了温敬之的动作:“温大人且慢。”
到底在官场浸淫多年,顾敬之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忍,打算换个委婉些的说辞。
温世敏却已经看出了他的顾虑,有些好笑道:“敬之担心我糟蹋了你的茶叶?这太平猴魁虽然名贵,在御前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还舍不得这个?”
顾敬之感觉自己真的有些生气了。
温世敏眼看着顾敬之神色不对,也不知自己说错了哪里,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敬之放心,我虽不精于此道,但为了训南风馆里那些小倌,对烹茶倒不算生疏,这太平猴魁也是馆里常喝的,出不了错。”
顾敬之已经顾不上生气了,捕捉到关键信息,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说你那个,那个馆里常喝什么?”
温世敏不明所以,却直觉这个问题危险:“……就是这太平猴魁啊,这茶虽不算名贵,胜在意头好,贵人们喜欢。”
顾敬之沉默了。
萧荣景知道自己素来禁欲,又不喜官员淫乐,从来不会赏赐这方面的东西,连沾边的也一并避免,恐怕这太平猴魁也是惨遭诛连。
他却匆忙断定了是这茶金贵贡得少,甚至连派人打听的心思都没起过。
“也罢,这茶着实适口,你…那里用得多也是应该的。”顾敬之揉揉眉心,深觉自己这些年一头扑在朝政上,对自己的生活反而忽略许多,当真是操劳太过。
温世敏看着顾敬之神色变化,一会儿懊悔一会儿释然,没解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顾敬之应当是喜欢这茶叶的。
温世敏斟酌开口:“是我失言,敬之简在帝心,我这里都能有的东西,敬之必不会缺。”
顾敬之看着他欲言又止,并不是,他缺的。
顾敬之本以为依照温世敏直来直去的性子,或许会主动开口送他些,他便可以顺水推舟收下来。
谁知温世敏这几年居然也长了不少心眼,连这样虚伪的客套话都学会了。
这话又不好认真反驳,顾敬之只能自谦两句,等着他的下文。
温世敏话锋一转:“不过我馆中的太平猴魁与别处又有一番不同,敬之闲来无事,何妨瞧个新鲜?”
见顾敬之似乎意动,温世敏再接再厉:“敬之若来,我专程挑些干净的清倌伺候,绝不叫那些乌烟瘴气的污了你的眼。”
顾敬之失笑:“都是些苦命孩子,我何曾是嫌弃他们?”
他自幼克己复礼,看不上那些贪欢纵欲的纨绔子弟罢了。
只是京中贵人玩奴成风,不说温世敏,就连皇帝也涉足其中,顾敬之也不好公开嫌弃,但几人处得久了,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他的立场,这些事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
如今远离朝堂,顾敬之言语也随意了些,温世敏明白他意有所指,厚着脸皮假做不知:“敬之的意思便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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