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之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房的床榻上,此刻他除了头有些疼,腿间毫无异状,甚至可以说十分干净,反而显出几分欲盖弥彰。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这白尘音是真当他醉酒之后就毫无神志了吗?
顾敬之气急之下,反而笑了一声,他迅速下床整理一番,挂上佩剑,打算立即去把白尘音痛揍一顿。
然而走到门口,看见院中已经收拾停当的车马箱笼,顾敬之又顿住了脚步。
这事真要闹起来,必然会引起萧荣景的注意,到时候难保他的双性身份不被发现。
虽然顾敬之理智上觉得萧荣景不会因为这个惩处他,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这个秘密绝不能被萧荣景发现,否则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算了,他毕竟是男子,对于这样的事当作被狗咬了一口也就罢了。顾敬之勉强压下心中的恼火,决定干脆假作不知,左右等他回了东山,也不会再见到白尘音。
假如这人还好意思再厚着脸皮上门……就让追风把他咬出去。
转眼几日过去,京城顾府已人去楼空,朱门上挂着偌大的铁锁。
温世敏牵着马站在门前,疑惑不已地拦下一个路人问道:“兄台可是住在此处?可知这家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被他拦住的人茫然抬眼,他离家几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大胆猜测道:“这里原先是大户人家住的,几日前还有人呢,这么快搬空,许是被抄家了吧。”
温世敏一口气噎在喉间,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道谢就翻身上马,马鞭一道接一道挥下,只想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
——
“温世敏,你真是长本事了。”御书房中,萧荣景皱眉靠在椅背上,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下方老实跪伏的臣子,“御街纵马,就是为了来问这个?”
白尘音坐在一旁,同样表情复杂:“老温,你是怎么想的,敬之简在帝心,陛下就算把你我的家一起抄了,也不可能抄顾家啊。”
温世敏闻言抬起头:“白大人此言差矣,臣是先帝捡回的孤儿。”
白尘音气笑了:“是是是,你家抄不了,只抄我家,行了吧?”
温世敏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萧荣景烦躁地挥了挥手:“少跪在这碍朕的眼。敬之回了东山,你这段时间也到那边去。”
温世敏一下子把刚才准备说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臣领旨!”
白尘音爱画什么画什么去吧,他得赶紧去东山了,可不能为了这□□被绊在京城。
看着温世敏意气风发的背影,白尘音嫉妒不已。
以往他总庆幸自己不像温世敏那般要出公差,可以在京城和顾敬之常常见面,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敬之回家,温世敏反而得了大便宜。
东山顾氏的祖宅建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宝地,门前种着大片桃林。
顾敬之回乡多日,几乎都在这片林中消磨。昔日旧友怨他背叛士林,皆避而不见,他又再无公务需要挂心,清净逍遥,尤为惬意。
以至于温世敏登门时,便看见顾敬之随意地披了一件青杉,散发坐在桃林中抚琴而啸,当真是名士风流。
但温世敏却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他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滑进了顾敬之半开的衣襟,那里微微起伏,露着一片紧致流畅的胸肌,色白如玉。
温世敏不忍打扰,静静在桃林外驻足而观,等顾敬之曲毕,才刻意放重了脚步走近。
顾敬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此,有些诧异,却仍温和地笑道:“温大人怎么来了这里?”
温世敏顿住,他纯粹是脑子一热就来了,也没有想什么借口。
顾敬之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为难,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关窍。
这些年随着世家倒台,许多被门阀把持的地方都被收归皇权之下,温世敏便常常被派去搜集情报、设立据点。
现在…也轮到上虞东山了。
温世敏看着顾敬之脸上没来由地显出几分落寞,顿时有些慌神。他不善体察人心,猜不出眼前之人的想法,只能站着干着急。
反而是顾敬之先察觉到他的不安,安慰道:“让温大人为难,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温世敏松了口气,忙道:“哪里哪里,不为难,不为难。”
顾敬之起身,命人收了琴,将温世敏引进府中,温世敏也将带来的一车东西交给顾府下人:“敬之搬迁匆忙,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顾敬之闻言转过身,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挑:“温大人这是何意?我顾氏虽已退出朝堂,倒也没有沦落到要在祖籍向外人求助。”
听到这番状似责备的话,温世敏大惊,急忙否认道:“敬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我是想说……”
顾敬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解释,温世敏急得满头大汗,搜肠刮肚地想解释,然而他语无伦次地“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顾敬之欣赏了一会儿威风八面的暗卫头子难得的窘态,转过身去,嘴角悄悄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心情忽然好转了一点。
顾敬之自以为隐秘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温世敏的眼睛。温世敏不善揣摩人心,但他作为顶尖高手的眼力却是极佳的。看见顾敬之笑,就知道了这人没在真的生气。
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顾敬之戏弄了,温世敏不由愣怔,脚步几乎顿在了原地。
自从萧荣景登基,他作为帝王手中利刃便被众臣敬畏,和他地位相当的白尘音又圆滑得不得了,从不会讲出什么冒犯的话。
然而此时,温世敏不仅没有丝毫恼怒,反而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一阵阵隐秘的欢喜。
敬之虽然和他共事多年,却一直客气有余,现在这样同他玩笑,是不是代表……敬之愿意与他亲近些了?
没等温世敏想通关窍,顾敬之发现他落在后面,停下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温世敏回过神,踩着官靴大步跟上去,语气中带上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热切:“我知敬之出生世家,喜好风雅,这次开的南风馆便将那些污糟的玩法一概禁了,敬之闲来无事,也可到我那里玩一玩。”
说完犹觉不够,又添了筹码:“馆里还有不少好酒,都是从大员家中抄来的,外头寻常找不到,比如那彭泽先生亲酿的弃吴钩…”
“够了!我还不清楚你们么,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些青楼楚馆,与风雅何曾有过半分关系!”顾敬之听到“弃吴钩”三个字,一下子被勾起了那段难以启齿的记忆,面色忽变,沉下脸低吼道。
温世敏不知缘由,献殷勤不成反被讥讽一通,像是自己把脸凑上去挨了人一巴掌似的,又臊又委屈——
他那天收到下属汇报,白尘音为敬之践行时带了一坛子弃吴钩,之后又一直在想方设法将这酒往顾家人手上送,明摆着是这酒投了敬之喜欢,怎么到他这儿就不管用了?
杀伐果决的暗卫头子从没体会过这样七上八下的滋味,一颗心都被眼前之人牵动,轻易就被调动起所有情绪,欢喜难过全在他一念之间。
偏他还甘之如饴。只是敬之这话实在偏颇,他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敬之何出此言?自古以来,情报消息都是青楼楚馆里最为灵通,我倒是想每日守着茶楼酒馆干净自在,那还如何为陛下分忧呢?”
顾敬之话一出口,也明白自己说得重了,这事原也不是温世敏能决定的。他抿了抿嘴,低声道:“温大人见谅,在下不通情报之务,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冒犯。”
两人说着走进正堂,已有下人备好了茶具,顾敬之说着挥退众人:“都下去吧。”他抬眼看向温世敏,笑道:“我亲自来为温大人烹茶,就当赔罪了。”
顾敬之在朝中时,对温世敏一向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倒不是对温世敏有什么意见,只是文臣武将私交不宜过密,他二人又皆掌要务,顾敬之便有意避嫌,以防沾染上勾结武将、染指兵权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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