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来宠物幼儿园接毛孩子的家长已经在后门围了一大圈，各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今天有人请假，所以温惊蓝到幼儿园帮忙，送走最后一只狗狗时已经接近七点。
来的是个小男生，不合身的西服松松垮垮套在瘦弱的身体上，笑容腼腆，接走他的小柯基。
跟岑安约定好要去求岑眷给她一份工作，她踌躇半天才给岑眷发了一条消息问这事儿，对方拒绝得很干脆。
说岑安身体不好，不能去工作。
那之前还说让她自己挣生活费？
原来他们是算准了岑安根本无法工作，所以才用这个逼她妥协。这几天岑安都是用的她给的房租维持基本生活，平时喝的下午茶什么的通通都取消了。
每天只能窝在家里点外卖，但一顿外卖也能点上大几百，房租没两天就被吃光了。岑安没办法，甚至去退了好几个平时跟洒水一样充进去的会员。
即便如此，她一次也没提过要回家的事情。
温惊蓝感觉到岑安是铁了心要跟家里对着干了。
可岑眷既然都这么说了，温惊蓝也没办法，将原话如实转告给岑安，岑安收到消息又打电话过来哭了半个多小时，弄得温惊蓝的午饭都是伴随着岑安的哭声咽下去的。
简直味同嚼蜡。
岑安让她去当面去求岑眷。
温惊蓝太阳穴突突跳，刚吐出一个“不”字，对方骤然拔高音量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没开免提胜开免提，旁边的江叙同情地冲她摇头叹气。
只有等她说了好字，岑安才勉强挂断电话。
江叙：“真可怜，就这么沦为大小姐的工具！”
温惊蓝为岑安的爱情捏一把汗。也为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江叙真谈恋爱结婚，岑安能抱着她哭三天三夜。
不过眼前的事情能解决一桩是一桩。
温惊蓝换好衣服，已经快八点，她发消息问岑眷在没在办公室，说找他有事。
岑眷：【你来。】
EYEs公司前台已经没人了，只有保安在门口，登记过后，温惊蓝上三楼去岑眷办公室。
三楼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只有岑眷的办公室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温惊蓝打着手机手电筒到办公室门前。
蓦地想起昨天的牵手，她手指蜷缩，指甲嵌进肉里，钝钝的痛感带来一丝脚踏实地的安稳。她确定自己是清醒的，伸手敲门。
“进来。”岑眷道，声音隔着门显得低沉厚重。
温惊蓝进去，岑眷掀眸看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把门大开着，局促地站在一旁，手指握紧手提包背带。手心出汗，粘在皮面上，黏糊糊的。
“岑安她在外面很难找工作，所以她让我来跟你说说能不能来你公司。”温惊蓝拘谨道。
岑眷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文件，“你看我公司像垃圾场吗？”
当然......不像。昨天秦肃特地跟她介绍过，EYEs公司在游戏行业是顶尖的，目前为止开发上百款游戏，爆款数不胜数，即便不是爆款也有专属受众群体，迄今为止没亏过一分钱。
在美国做端游起家，转到国内之后主攻手游，一款新游戏即将上架，预约下载人数已经超过百万。
作为业界传奇，多少业内人士挤破头想进入EYEs工作，回到国内没几个月，招揽的实习生都是来自顶尖学府。别提已经入职的正式员工，更是经过层层筛选，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以岑安的资历，进来拖地有可能。
提前不知道这些，温惊蓝还可能闷头就上，了解过后，再让她开口，简直无地自容。
事已至此，温惊蓝只好拿出最后的筹码，亲情绑架，她淡声道：“可是岑安是你亲妹妹，你给她安排一个职位不行吗？”
岑眷声音冷得要命，像冰库里刚掏出来的冰块，还冒着浓重的冷气，一头砸向温惊蓝，他道：“不行。”
温惊蓝被砸清醒了，她抿紧双唇，轻声叹气，缓缓转身。
要开始为回去之后的哭声做准备了，她灵光一现，不然去买个耳塞？
“温惊蓝。”岑眷止住她的步伐。
她回头，岑眷关上文件，抬眸，目光毫无阻挡地落在她眼睛上，温惊蓝眨眼避开和他视线接触。
她问：“怎么了？”
“你还要继续见那个秦肃吗？”
温惊蓝点头。
岑眷眯眼：“你还记得你要嫁给我弟弟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相亲，岑家在你眼里算什么？”
在前天晚上以前，算未来夫家，在接到岑焰电话以后，算过客。
温惊蓝生出几分堂堂正正的自信，她无所谓道：“我记得，我当然也在意岑家的面子，所以我没做过什么亲密举动。”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阴阳怪气，“我只是吃个饭，又没有和人牵手。”
岑眷脸色一僵，站起来，“你想说什么？”
温惊蓝丝毫不慌，“和陌生男人吃饭相比，我觉得还是和未婚夫哥哥牵手更伤风败俗。”
半晌，岑眷不知是被气到了还是怎么了，一直没说话，温惊蓝心生妙计，“你要是给岑安安排一个工作，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眷冷笑：“难不成你还要昭告天下？说你和未婚夫哥哥谈过恋爱？”
温惊蓝：“谈过恋爱很可耻吗？觊觎自己的弟妹更可耻吧？”
整个三楼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仿佛进入了真空中。岑眷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黑眸色暗淡，沉如深渊。
两个星期前，岑眷陪唐华黎去找大师算给岑焰公布婚期的日子，大师看过八字，说岑焰的八字和温惊蓝的八字相冲，能选的日子很少。
最后，大师选了两个日子，一个距离那天不到一个月，另一个是在半年以后。
选出日子时，唐华黎恰好出去接电话，岑眷盯着那两张写好日期的黄纸，心里五味杂陈。
一旦公布婚讯，哪怕温惊蓝之后再和岑焰退婚，碍于非议和面子，岑家也绝不会允许他和温惊蓝一丝一毫地可能。
他让助理支开唐华黎，独自跟大师谈判，要求大师再挑一个日子，大师一番计算之后，推出第三个日子，远在三年后。
岑眷默默收起那张只能不到一个月日期的纸条，交给唐华黎剩下两张。
三年太远，唐华黎毫不犹豫选择半年之后。
这意味着，他有半年的时间让温惊蓝改变心意。
上次餐厅见面，温惊蓝告诉他离开的理由仅仅只是不爱了。
他为此消沉了几天，再见到温惊蓝，她和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他克制了很久，送走客户之后，忍不住上前打断，温惊蓝看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回到办公室后，他反复翻找手机，里面没有一丝温惊蓝的踪迹，连照片都没留下一张，他回想起那一年，他事业刚起步，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工作室的伙伴甚至把家搬到工作室里。
他舍不得离开温惊蓝，只能每天挤出时间和她见面，可渐渐的，他的工作越来越忙，温惊蓝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酒精的催发下，他似乎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他陪温惊蓝去迪士尼那天，不是温惊蓝的生日，是他们在一起一百天的纪念日。
当时他不太在乎这些小女生的仪式感，恰好那天游戏调试出现问题，工作室的伙伴一直打电话催促他回去。
他想，是他亏欠得太多。
至于他是怎么跌跌撞撞找到温惊蓝的大学宿舍的，他已经记不太清，是在看见温惊蓝的电话打过来时，他的脑子似乎才慢慢清醒。
温惊蓝说很羡慕大学里的情侣。他是真的想弥补，于是牵住了她的手。
只是全然忘记了，婚约依旧在。
确实是他太冲动了。
他垂下眼睑，望向密密麻麻的文件，当年，是这些文件束缚了他，现在，又是一纸婚约。
他抬起头，声音微颤，“对不起。”
温惊蓝没想到他会道歉，怔愣一瞬之后，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她默了默，“都过去了。”
岑眷喉咙酸涩，艰难挤出几个字，“岑安的事情我会安排。”
只要是她求的，他会答应。
温惊蓝表情松动，淡淡点头，“多谢。”
说完，她拉上门离开。
门后，岑眷浑身卸力，垂落在椅子上，文件在他眼前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第一次见到温惊蓝，她眼里噙着泪水，泛着惹人怜惜的微红。
那双眼睛里，满载着他的身影。
只看向他一个人。
温惊蓝站在公司楼下，迎着冷风等车，她抬头，只有岑眷办公室亮着灯，在岑眷办公室的上方，是硕大的公司名字，EYEs。
眼睛？
为什么是眼睛？
她萌生好奇，打开手机搜索，全网没有任何一个解释，倒是不断有网友好奇猜测。
是不是因为第一款游戏主打的就是各个角色眼神形态丰富，据说当时录入了上万人的眼神参考，追踪瞳孔形态，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真实的眼神形态确实让角色看起来栩栩如生。
温惊蓝想起来，她也为岑眷录过。
在他家里，他举着一个什么机器，指导她做出各种情绪，捕捉她的眼神变化。
或许正是这个解释，她收起手机，团着身子进入车厢。
司机跟她拉家常，“你在这里上班？”
温惊蓝轻声否认，司机仿若无闻，继续道：“我也爱玩EYEs的游戏，诶，你是内部人员，你知道你们公司为什么取这名吗？”
温惊蓝：“不知道。”
司机轻笑，啧啧两声，“那你们老板藏得可真深，从来没解释过，按道理说都是有个名头宣传作为公司文化的啊。”
“我不太清楚。”温惊蓝道。
司机啧啧两声，像怕被谁听见似的，偷偷道：“这名字肯定跟你们老板个人生活有关。”
温惊蓝好奇，往前探了探头。
司机继续道：“我查过好多帖子，这个名字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那时候你们老板还没团队呢，准是他自己一个人定下的。”
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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