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钦牵着白生的衣袖噔噔噔往前走,从远处看两个人就像手拉着手一般。
秋苓和冬芷快步走在后面,二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冬芷避开了秋苓质问的眼神,只顾着低头跟上自家少爷。
在踏进祝姨娘的房门前,兰钦身子一偏:“离近些。”
房内不止坐着祝姨娘,还有面色不善的兰老爷,二位高堂瞧见兰钦和白生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地贴在一起,顿时脸色更差了。
祝姨娘首先发难:“真是不知礼义廉耻!光天化日之下这般牵扯像什么样子!可怜我苦苦撑着后院一大家子,还是教不出个好——”
“孽障!还不端正了姿态!”兰老爷对儿子的举动火气大,对这姨娘的叽叽喳喳也不愿多听。
兰钦头一歪,虚靠在白生肩头。兰老爷见状面色更是铁青,险些要将手边的茶碗摔出去。
“你、你这个——你看看你的模样!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过来请安?还与人、与人交缠成这般田地!”兰老爷骂完又咳了几声。
兰钦笑眯眯道:“父亲也是过来人,自然是明了何为新婚之夜。”
“钦儿怎可与老爷这般说话?那等粗鄙之事如何能与爹娘——”祝姨娘继续帮腔。
兰钦哈哈笑了两下:“姨娘此话差矣,圣人都说道——”他如愿望见了兰老爷目瞪口呆,“食色,性也。”
白生默默立在一旁当他的木桩子,听着身边人如何气死人不偿命。
“况且,姨娘喊‘粗鄙之事’,岂不是骂父亲与您当年做了不该做之事吗?”兰钦慢悠悠吐出接下来这句话。
祝姨娘倏地面色一红,不知是没料到兰钦在众人面前如此不顾礼仪戳破那档子事,还是因读书不多对兰钦说的那句圣贤语不甚了解。
“你、你......老爷——”
兰老爷未等祝姨娘哭天抢地就两步纵到兰钦跟前,高高扬起手臂。
兰钦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他这位父亲一向看他不顺眼,平日里听他言语不过三句就会暴跳如雷,仿佛他的出现让兰家沾了什么脏东西。
“啪——”
兰钦只听见了皮肉被扇的响声,自己却没感受到痛感。
“孽畜——”兰老爷的巴掌扇在了白生脑袋上,“成了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把这种货色带到我跟前!”
白生替兰钦挡了这一下,又安安静静地跪回原位。
“姨娘好心好意给我配了这么个人,我心里头喜欢不是正好遂了姨娘的心意?父亲一向希望家人和睦,这次我领了姨娘的好意怎么反倒做错了?”
兰老爷还要扬手,兰钦扯了一把白生的衣袖,仰头苦笑:“还是真如孩儿所想,父亲只是......不曾拿我当过儿子?”
不知是是什么原因,兰老爷的掌心最终没有再一次落下来。
“滚回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
兰钦立于案前,冬芷走过来道:“少爷,您的脸——”
“不用管,”兰钦侧头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白生,“你帮他瞧瞧,需要什么药就尽快取来。”
冬芷这才把视线放到白生脸上:“呀,姑爷这怎么也......”
这边主仆二人处理着伤,兰钦随手察看了一番冬芷采办回来的东西:“见到绵儿姐了吗?”
冬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回少爷,见过了。”
只是见过了,兰钦心下了然。
白生脑中细数了一遍兰家上下他打过照面的人,从姨娘到丫头都没有叫“绵”的人。难不成兰少爷还在什么地方藏了个人?
他脸上伤口不深,冬芷给他冷敷了一下、消了肿便没事了。
“你究竟是谁的人?”兰钦对于白生今日所为并无感激,他俩满打满算才相识一日,总不会出于什么私交而出手相助。
唯二的合理解释就是这人带着更大的目的而来,或者藏着太深的心思。
反正不是什么好货。
白生扶额:“少爷对身边人如此小心谨慎,宁错杀不放过?”
“别打哈哈,”兰钦踱步到他跟前,“你自认已经算我的身边人?未免太会抬举了。”
白生早料到自己今天的一时冲动会引起兰钦更深层次的怀疑:“可是少爷亲口说过,我是您房里的人。”
兰钦彻底没了耐心,他掐着白生的下颌抬起对方的脸:“顾左右而言他不会让我变得信任你,你没理由站在我这边。”
“少爷怎知,我不能?”
得,这是个惯会套路忽悠的。
兰钦突然没了兴致,他撒开手又对着冬芷道:“转转悠悠做什么呢?有话就说。”
“是......少爷,今日出府采买之时——”冬芷吞吞吐吐,“我......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直说。”
冬芷瞧瞧兰钦,又瞥了一眼白生:“大街小巷的白幡都被撤走了,小娃娃们在街头唱——唱了一支歌诀。”
兰钦有些头痛:“这与我何干?歌不歌诀的又有什么不可说?”
“奴婢仔细听了那歌诀,是与少爷有关系的......”
“啧,”兰钦敲了敲冬芷的脑门,“你说就是了。”
冬芷面色不佳,是在为兰钦不平:“他们唱——”
“初一行嫁......主再嫁,初九造屋、定乖张......”冬芷说完就不敢再吭声。
兰钦听完后,屋里安静了一刻。
白生自然也听得明了这歌诀说的是什么。
“嘁,”兰钦笑着摇头,“我还当是什么,皇城里哪家人不编排我的?我那老父亲就没当我是他儿子,加上那好姨娘在背后添油加醋,谁见了我都得喊一声晦气不是?”
“少爷!”冬芷往日里看着唯唯诺诺,今儿个却起了性子,“他们凭何这么讲少爷?一群仗势欺人——”
兰钦又敲了她一下:“你怎么又收不住这脾气?还想再进一次大堂吗?”
“不想,可是......”冬芷就是有些气不过。
兰钦又道:“但有一点我不甚理解,我究竟是哪里又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他们恼我至此?”
冬芷听了这话又犹犹豫豫:“许是......许是、昨儿个您成亲的事情——”
“我也没祸害哪家姑娘,怎的招惹了他们?”兰钦随口问道。
“昨日是——”冬芷绞着帕子,“是前朝边大学士的......头七。”
兰钦微微愣了一下,白生就站在他面前,神色不明。
半晌。
“呵......是我没记住日子,难怪呢。”
七月初一啊,兰钦想祝姨娘还真是给自己挑了个好日子呢。
白生一直垂着脑袋,看不清眼神。
“你在想什么?”兰钦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怪异,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起就不像是一个随便从哪里买来的人,他的身份、经历都不可信。
白生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少爷现在不相信我,我自然不能说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些孩子们唱的歌诀会是什么人在背后教他们。”
“整个燊禄的百姓都有可能这样做。”兰钦倒是对此事毫不在意。
白生笑了笑:“不论是什么人,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少爷未免太小瞧兰家了。”
“这话说得真可笑,”兰钦哼了一声,“他们就是不敢小瞧兰家,所以才这么对我的。”
兰家在皇城内名声响亮,富甲一方又历经几十代传承,燊禄没有一户人家能够完全绕开兰家的家业而在城中立足。但凡是百姓生活相关的方面都能找出属于兰家的产业,老字号店面不计其数,甚至与宫廷中也存在很多的供应链。
偏就是这么一个家大业大的兰氏,继承到了兰钦他爹这一辈就出了差错。兰钦的母亲是兰老爷的正妻,也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可她与兰家的姻亲关系并非出自本愿,生了兰钦之后也没能撑多久。
在兰夫人离开之前兰老爷就先后领了祝姨娘以及其他三四位姨娘进府,兰家后院的人丁却怎么也没能兴旺起来。除了兰钦就只剩下祝姨娘生的一个女儿,再没有其他孩子。
“姨娘给我找来了你,全城大户人家都看在眼里。”明明是兰家唯一的儿子,却一点也不受到兰老爷的重视,大家逐渐地就不会把兰钦放在眼里。
白生听不出兰钦的心思:“在下人微言轻,家中无依无靠,成了少爷的绊脚石......”
“打住,用不着对着我说这些漂亮话。”兰钦不会相信白生的话,也不会迁怒于他。
祝姨娘或许是真的因为时间紧迫、周嬷嬷疏忽等等原因才把兰钦的婚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可兰老爷就不同了。
兰钦与父亲的关系从未亲近过,但他这个爹平日里说话做事有多么心思缜密他还是清楚的。就算是白生的出现在兰老爷的意料之外,他也不会毫无准备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进兰家的门,姨娘出了错又如何?只要兰老爷不点头,白生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大堂之上。
更何况所有人都瞧见了他兰钦娶了个什么人回来,兰老爷要真不想被驳了面子怎么会放任不管?
正这么想着,冬芷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少爷,老爷那头发怒了......”
兰钦连眉头都懒得皱:“老爷子又怒什么?哪个倒霉鬼被他揪出来了?”
“说是、周嬷嬷和她儿子办事不力,”冬芷没敢当着白生的面说兰老爷的原话,“要罚重一些,打了板子然后送到铺子里当三个月的手作伙计,不得休沐。”
兰钦笑了:“这回的戏做得这么全,看来姨娘还有后手等着我呢?”
“奴婢得了话不敢多留,不过——”冬芷瞧瞧白生,见兰钦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便接着道,“在屋门外听见了祝姨娘说了修房子的事情。”
“哎呀,我这个姨娘还真是会给我找乐子。”兰钦更加地确定了他的老父亲才是那个全程袖手旁观的人,也是可怜祝姨娘就这么白白地当了出头鸟,指不定大家背后都心知肚明就看着她自导自演呢。
白生开口:“可少爷已经被老爷关了禁闭。”
兰钦斜了他一眼,懒得计较他自作主张参与话题:“说得是啊,姨娘是没跟我爹商量好吗?姨娘想把我从府里赶到外郊去,我爹这一关我可不就出不去了吗?”
他倒要看看,祝氏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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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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