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女巫坠入黑暗中。五感似乎被剥夺了,能感受到的唯有虚无。
“这是什么?天堂?地狱?还是电影院?”她在心里想。难道要回放她风光的一生么?
红光一闪而过,她宛如尘埃落了地。一个英伦风着装戴单框眼镜的女子摘下高高的魔术帽,规矩地向她行了个礼。她的面部一动不动,动作也刻板得毫无美感,像是戴着仿真面具的人偶。
“阎王就长你这破样啊。”知觉恢复,吐槽女巫回归了老本行。
女子没有说话,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旁边一段红字像游戏字幕般浮现:
阁下晚好,在下POKER FACE,司生死指鬼门,是各界交际线的守门人。POKER FACE将通过游戏决定阁下的去向——是卸下女巫的职责,前往安息者的世界,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冥界”;还是钉留在恶之轮上,继续承受痛苦,全凭您的表现了。
“游戏?”吐槽女巫不屑一笑,“我的智商可是全球最高。”
字幕模糊了一下,变成了游戏规则的陈述:
游戏场景分为赤界和黑界,赤界会给出两组牌,每组四张,您可以在每组中各翻一次牌。黑界投放了数只纸牌兵,您可与它们战斗,击杀到一定数目后会给出返回赤界的钥匙。不过请注意,您也有在黑界被击杀的可能性。赤界的牌会影响黑界相关的设定。如果您翻到了两张数字和花色都相同的牌,就能取得胜利,成功前往安息者的世界。如果您未能摸到两张完全相同的牌,赤界就将翻转为黑界,直至获得钥匙后方可返回赤界。POKER FACE是游戏的发牌人。
“靠运气的游戏么?”吐槽女巫决定先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
祝您好运。
POKER FACE敬礼后消失了。吐槽女巫一手拾刀站起来,四周赤色蔓延天际,看来这里是赤界。左右两边果然出现了两组巨大浮空的牌,按雷诺曼占卜四牌牌位呈放,根据这点来看牌与牌大概是有关联的。除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牌背,现在没有任何已知信息,只能纯蒙了。她伸手覆上左边下排正中的牌,一声铃音荡过,牌轻巧一转,是红心7。她又摸上右边正下的牌,同样清脆的一声铃音,这次她听出这是铜铃的音色。牌转过来,是红心4。
4和7,她能联想到的唯有五声宫调式。莫非这场游戏和音律有关么?
周遭的红色极速褪去,世界翻转成黑色一片。要开始了,她手握双刀,先快速观察了一下:纸牌兵列阵站在黑白菱格地板上,所谓的纸牌兵竟都是POKER FACE的装扮,高高的魔术帽上一例卡着一张牌背朝外的纸牌,骑独轮车的黑白小丑在它们之间穿梭,手上未点燃的炸弹杂耍不停。三月兔时不时蹦跶一下,手中的怀表多半已经坏掉了。黑色边界的国王壁画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手中的宝剑直指向上。它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保持着诡异的静止,看来没受到攻击前它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吐槽女巫向左看,黑界的尽头是一扇上锁的门,她推测这是前往赤界的入口。看来这游戏不怎么难嘛。
“我是世界上最善斗的人。”
刀写意地切过最前的POKER FACE,信手拈来的一笔。刀风带出一丝弦音,所有的纸牌兵都活起来,墙上的国王眨眼转正。被击中的纸牌兵身上没有留下伤口,但是头上出现了一条血条,血量余6,掉了一格。帽上的纸牌翻转过来,是红心7。吐槽女巫抬头,也看见了自己的血条,血量100。看来只有受到攻击的纸牌兵才会显示血量。规则明确说了“达到一定数目即可”,那她当然要遵循脆皮优先原则了。
十只纸牌兵都试完了,血量分别是五个4和五个7,看来血量也是由刚才的牌决定的。
先切脆皮。POKER FACE的武器是高速飞出的扑克牌,表面有特殊涂层才没有因空气摩擦生热而燃烧起来。纸牌划破空气,规律间隔的风声如同伴奏鼓点般节奏均匀。这是关键的信息。吐槽女巫中音而舞,事半功倍。刀与牌的碰撞改变了牌的轨迹,弹回去的纸牌在旋转的英伦裙间翻飞,场面愈增眼花缭乱之感。
吐槽女巫出刀行云流水,节奏驾驭张弛有度。在混乱的扑克中,天赤地明错落而至,起转沉伏。一声长鸣先起,四弦短音紧排其后,铁骑刀枪纷至沓来。一沉一平,一重一轻,顿而延发,缓而乃行。她总能通过计算在错乱飞舞的纸牌中找到唯一的出路,准度高得仿佛是在契合先人留下的古老舞姿。这不像一场激战,更像一场提前安排好的舞乐表演,姚袈吟的知音续章。吐槽女巫每一击能扣掉对方一滴血量,而一张纸牌击中后则会扣除她两滴血量。在日轮的奏乐中,血量为4的红心4、红心6、梅花8、黑桃7、黑桃9被一一击败,吐槽女巫收刀推刃游刃有余。杀完第六只纸牌兵后她还剩88的血量。
纸牌直直擦过身前,她照例移位靠后,背上却突然受了一击。她错愕地回头,壁画里的梅花国王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原来这也是纸牌兵。
“我才是国王,你个篡位的POKER FAKE。”
吐槽女巫转身投入与国王的战斗,谁知这一打才发现国王的血量竟然有50。然而此时她已身陷严丝合缝的兵器较量中了。这时她才察觉自己先前的走位其实是被刻意锁住的,她以为自己凭天才大脑找到的唯一缺口都是POKER FACE提前设计好的,它们的目的就是将她逼入国王的陷阱,好一招瓮中捉鳖,可惜入瓮的并非泛泛之辈!
滞留的刀影宛如画家乱笔挥出的墨花,她在绘终收尾的那一瞬提笔抽身,顺利脱离了战斗。区区一个二维人物也想控住她么?未免太天真了。她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高度上啊。
吐槽女巫疾驰离壁,剩下的四只POKER FACE迎面而上,她的目光却移向了一直充当背景的骑着独轮车来往的小丑,和手持坏怀表安分守己的三月兔。说不定它们也是纸牌兵?这么说来还能靠它们冲个业绩咯。正好它们都在身后,她随手接下一只被拦截的扑克当临时武器,然后将天堑羽雀合二为一,双刀首尾相接浮在正前,形成的日轮屏障挡住了那四只POKER FACE。她决定就地开展实验。
三月兔正好离得近,她举起扑克一劈向下,血条出来了,血量∞,也就是无穷大,说明它不是能被击杀的东西,吐槽女巫只得放弃。恰巧黑白小丑也骑着独轮车游过来,她随手又是一劈,一心杂耍的小丑便倒地不起了。吐槽女巫沉默。小丑果然就是个绊脚的炮灰,死都死得潦潦草草,甚至让人觉得多此一举。
然而下一秒她却愣住了。黑白小丑的外壳破裂,鲜艳的小丑王从中显形,光鲜亮丽的衣装光彩夺目,滑稽感难掩巨人身形带来的极致威压。
这玩意儿······吐槽女巫一劈又挥出去。
血量99。
玩脱了,没想到它才是最**oss。吐槽女巫立刻召回双刃,滞时思考判断它的攻式。还有空隙。她当机立断斩向离得最近的纸牌兵,只能赌这一把了。她把所有攻击都集中在这只梅花1上,很快便将其消灭。数目到了,黑界的纸牌兵都停了下来,好像变回了没有生命的木偶,小丑王被定格住的狰狞笑脸活灵活现。钥匙从三月兔的嘴里吐出来,吐槽女巫生嫌地拎着走到尽头的那扇红门前。离得近了才看出门的花纹和牌背的花纹一模一样,门把手像是画在上面的平面花纹。连个门都要做成扑克样式的,这是多大的牌瘾,她在心里嘲讽。
钥匙插进门把手的锁孔,她轻轻一拧,推不开门。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纸牌兵全部裂解消失,红色又漫上来,包裹了这个世界。她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回到赤界,左右两边的牌再次出现,她选择左边正上方的牌翻开,铃音响过,是小王,牌上的小丑侧身举着即将爆炸的炸弹。她又选了右边右下方的牌,是黑桃7。牌旁一行红字亮起:
黑桃7象征着厄运降临,请多加小心。
“哼,”吐槽女巫冷哼一声,“白痴,发的什么烂牌。”
又没摸到相同的牌,世界翻转,天地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目前血量余76,还看得过去。吐槽女巫正回视线,面前只出现了一个POKER FACE,国王壁画不见了,骑独轮车的小丑仍然表演着炸弹杂耍,在她的眼前出现又消失。这一轮她不会再理会这个危险的炮灰了。
黑桃7的“厄运”究竟是什么?她感觉有点奇怪,在开战之前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周围的空气像是黏稠的透明胶质一般,行动如同身陷泥淖般困难。情况果然不妙,只能以最小限度的攻击迎敌了。
“厄运?”她大概适应后向上空抛出刀又接住,日轮朝外横在身前,她的语气轻蔑,“那你试试看啊。”
还是很古怪,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照常一砍,面前的纸牌兵连血条都没亮就倒下了。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和那个黑白小丑的血量都只有1。
这个纸牌兵身后还有一个纸牌兵,它刚刚因为和前面这个纸牌兵完全重合而被遮住了。这么说这次纸牌兵都是排成一列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使出平平的一击,虽然速度下降了很多,但是攻击力没变,一刀还是一血量。
这个纸牌兵也一击就倒下了,她还欲出刀,面前却没有纸牌兵了,视野里除了令人压抑的黑暗和突然出现吓人一跳的黑白小丑什么都没有。
她有点疑惑,就在此时一张卡牌毫无征兆地从头偏上方飞来。来不及抬刀挡开了,她想往左挪一步,却发现两边像是有无形的墙壁在阻挡一般,根本挪不动一丝一毫。奇怪的束缚感重又缠上来,纸牌直直击中了她,血量-2。
没有声音,甚至常常看不到纸牌是从哪里飞来的。
她抬头,第三个POKER FACE原来就站在她的斜上方,小丑在她们之间消失又出现。她低头,原地转身,抬头,目光每移动哪怕1毫米甚至是更小的单位,视野内的景物都截然不同。这是怎么回事?纸牌从前后飞来,唯有她侧立时才能听到声音,可她还是被困在无形的墙壁中,不能自由移动。她用刀护住前身,每每遇牌总能在高速的脑算后尽量以最小限度挡开纸牌,身后则靠向上、向下、向前或向后的挪动避开。然而血量还是不断在降,总有视线盲点的牌能准确击中她,她甚至看不到这些牌是从哪些地方飘过来的,简直是漆黑夜路上游击的幽灵。
小丑又出现了,这次是直直冲她来的。黑白小丑应该不会攻击人,但要是放出小丑王可就惨了。吐槽女巫还在研究牌路,哪儿有空理这种炮灰,想着过一会儿它就自己走开了。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杂耍炸弹的导火索已经点燃了。
这是小王牌的附加效果,她怎么忘了考虑这个!
炸弹爆炸,血量一下就掉了20,冲击波将她推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很久才停下来。碎裂的石块裹挟着白烟的尾迹坠落,在她眼里形成的却是变化难以捉摸的形状。小丑哑然大笑,像是黑白默片,然后就又消失了。吐槽女巫的头稍微一动,无论是白烟还是包裹的碎屑都消失不见了,全黑的背景上唯有那扇连接赤界的门。
大脑在思考。所有离奇的现象似乎都出自一个原因,究竟是什么?泥淖,墙壁,声音,奇怪的视野和移动方式,直到她转向身后,看见立于边壁画框旁立体的国王,一切才终于明了。
这里是二维世界。
而她相当于竖直平面上的一个点,只能看到同一条直线上的事物,接收到单一方向的波。可耳朵是朝向侧边两向的,所以只有与平面平行,即侧立时才能听到声音。
小丑又出现了,表演着新的炸弹杂耍横冲直撞。吐槽女巫向上闪开,顺利躲过了这次爆炸,却正好被飞来的纸牌击中了,血量-2。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她都处于劣势。要她一个习惯了三维世界的人和这些本来就有二维性质的纸牌兵打,这怎么可能啊!
“白痴,竟然要老子躲着你们,可笑!”
吐槽女巫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些纸牌兵也未必能听到,但她还是要骂。她内心不爽到了极点,大脑终于思考出一条可走的路来。正好三月兔跳到了脚边,她抢过它的单框眼镜,然后上下调整视角重新找到了国王和他的画框,沿这条直线直直冲了过去。
二者一见开战。国王的宝剑比在三维世界里的伤害更高,本就受限的吐槽女巫自然占了下风。不过她的目的并不是与国王交战。她受了两击后径直穿过国王,一把把刚抢来的眼镜从画框里扔了出去。
视野全开。她还在二维世界里,但获得了三维的视角。所有纸牌兵和自己的位置一目了然。
“二维就是逊啦!”有了三维的视角,要清理这些垃圾就容易多了。纸牌兵的动向和扑克牌飞过的轨迹尽在眼中。原本难如登天的二维战斗变成了超级马里奥那样的休闲游戏。她向下方移动,凭三维视角的预测轻松躲开绝大部分纸牌攻击。她调整方位和视角,抓住纸牌兵完全重合的瞬间出击,一刀同时击中了两个纸牌兵,在三维世界不可能出现的一击被平面化实现了。她利用这个特性省了不少的力,很快消灭了另一个血量为7的纸牌兵。纸牌兵位置很分散,近身攻击的话二维重叠这个特点用不到几次。这种情况下太适合用那招了。
她算准每个纸牌兵的位置,双刀并行回转,九羽白铩完美收尾。被消灭的纸牌兵帽子上的纸牌分别是红心6、梅花8、黑桃9,血量为1的那些来不及亮牌就消失了。数量达到了,三月兔吐出钥匙,吐槽女巫移过去捡钥匙又移到门前,这次门把手凸出来了,锁孔结构也格外立体。吐槽女巫把钥匙插进去,然后一拧。
世界翻转,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束缚感都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畅快多了,只觉得世界如此开阔。
“人都死了还遭这种罪,谁当女巫谁倒霉。”她没好气地说。
左右两边的牌照常出现,又到了选择时刻,她的血量只剩34了,不得不谨慎起来。
左边右下位的牌被选中,是红心6。右边左下位的牌被选中,是黑桃7。
“你在耍我么?”吐槽女巫脸色阴沉。
牌位不同,带来的附加效果必定不同,根本无法预见这次的谜题会是什么。上次“厄运”已经让她掉了一半的血了,这个血量再“厄运”可就悬了。看来不得不动用底牌了。
世界开始翻转,她不紧不慢地拉开术式,合上了双眼。一声清澈的铃音,正在翻转的世界被按下暂停键。
“我要悔牌。”冥想女巫睁开绿色的双眼,“附加一句,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世界继续转动,不过右边被翻开的牌变成了右下位那张,黑桃9,不是相同的牌。
牌已经改变了,『祝福』没有失效。这是她此时能摸到的最幸运的牌了。也就是说,这八张牌里根本没有相同的牌。果然没有一开始就动用底牌是正确的选择。6和9,会是怎样的设定呢?对称么?
黑界翻转完毕,一向自恃高傲的冥想女巫也愣住了。
千百面镜子,千百个翻转的自己。镜像和实物是颠倒的,镜子里的她像是倒挂的蝙蝠。不过这并不是让她如此讶异的缘由。真正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每个自己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英伦裙,戴着一模一样的魔术帽,从头到尾都是POKER FACE的装扮。
“怎么可能······”她低头看着自己,大脑飞速复盘,被击杀的POKER FACE帽上的数字和摸牌摸到的数字比对上了,她像是刚从梦中惊醒。
她是自己的POKER FACE。
也就是说,她才是发牌人。能否摸到相同的牌取决于她自己。
纸牌兵依旧列阵站好,一动不动,除了小丑。小丑成了观众,指着镜子里倒立的小丑笑个不停。没有人会取悦小丑,只有小丑自己擅长取悦自己。
大脑存储的记忆中,POKER FACE的数字从1到10没有哪张是重复的,又没有第二张国王壁画,小丑和小丑王能不能算相同的两张牌还不一定,更别说击杀小丑王的可能性了。在它们当中根本摸不到相同的牌,她先前那些战斗完全是把自己给圈死了,简直是死循环的圈套。
她是发牌人,这么说来要发哪张牌是可以由她决定的。她环视黑界,已知的纸牌兵里没有答案,三月兔是npc不是纸牌兵,那就只剩下······门。门也是纸牌兵。
她向纸牌门走去,POKER FACE、梅花国王、小丑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头一齐跟着她转动。这种劣等人的目光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毕竟她是特别的。从有记忆以来,自己总是最优秀的那个,无论什么事都能被她超乎常人的能力轻松摆平,他人只配用艳羡的目光远远注视着她,因为唯有目光能企及她的身影。那些愚蠢的人是欺软怕硬的,所以唯有锋芒毕露,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门旁的三月兔目光也停留在她身上。它静坐在纸牌门边,眼镜已经捡回来戴上了。
冥想女巫低头,桀骜地开口:“你才是真的POKER FACE吧,可恶的引门人。”
三月兔并不说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她凝视着这扇二维门,右手的地明刀从上往下劈去,纸牌门果然被消灭了,她就此拒绝了赤与黑的轮回。一张浮空的扑克牌出现在眼前,她拿起翻过来,一声铃音响起,是一张空白的牌。规则没说要在赤界翻牌还是在黑界翻牌,意思就是她要在这里翻到另一张相同的牌。
纸牌门后是破碎的月光铺就的道路,这是在刚才和幻影女巫的对弈中被摧毁的思路,她的一部分月庭。她丢下双刃,踩上断裂的缺口向前而去,浮现的攻式都因为她生前的否定指向了错误的答案。
绕过前方沟回般的长路,她再次来到了思路的尽头。那一直无法突破的尽头出现了另一张卡牌形状的门,它的花纹和之前那扇门一模一样,但说不上是立体还是平面,好像怎么看它都可以。它存在于二维之中,也存在于三维之中,或许根本就是二者之外的另一个维度,一个在这个世界中找不到确切实体的维度。门的背后,会是哪个数字呢?
冥想女巫的手握上门把手,吐槽女巫出现了。她们在沉寂中对视,一个在思路内,一个在思路外。
“真的要翻转么?”吐槽女巫问。
“还有别的选择么?”冥想女巫反问。
“的确,你的思路不会有真正的分歧,所有路都像迷宫里的有效途径,只抵达唯一的一个终点,也就是这里。可是开了门,真的会幸福么?”
冥想女巫挑眉,手仍然抓着球形把手不放。虽然不想贬低自己,但有时她就是个事儿多的幸福姐。
“你和我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状态。你是内在的本我,我是外在的保护机制。你想知道牌底,想要真理。可我想守着牌背,想要哪怕只是表象的幸福。因为对我而言自己的命最重要,对你而言尊严和真理最重要。直觉告诉我发现真相后结局会很糟糕,不过在月庭里我没有主导权保护不了你,一切都是你的选择。究竟是要停留在一切皆为未知数的这一侧,还是万事皆了的那一侧呢?”
冥想女巫咽了咽口水。
“怀表是坏的,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时间的流动而改变。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成为新的思想,直至城市毁灭。月庭是不会随时间推进而消失的,不是么?”
“可是答案呢?”冥想女巫说,“你要做一辈子模拟题,还是翻开正确答案看一眼?”
冥想女巫转回头,思路外的吐槽女巫消失了。门被拉开了,世界翻转,纯白的世界在门背后缓缓展开。
有什么要被颠覆了,她的内心忐忑不安。
她走进门里,整个人定住了,像是罩进了震鸣的洪钟里。难以想象的图景随着电流冲击过全身。巨大的震颤让她僵直得像是被冻住了。
“······神?”
巨大的威压黑云般压下,她扼住喉咙拼命呼吸。庄严而烨然的异维外来者们低头注视她,像是站在云端俯瞰世人的神。他们伫立在高处,不怒自威,手中形状各异的长铃像是鞭挞与怜悯的长鞭,让人敬畏和不由自主地臣服。没有一尊神像能够摹拟出这样的气度和威严来,因为他们无一不是神之力的分支。他们没有目眦欲裂,没有瞋目而视,只是淡然而专注地投下视线,甚至有一丝悲悯交杂。但那样的目光能震慑一切邪念,神光凛然,直直要把她灼穿,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我之上······我是特别的······神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冥想女巫用蚊讷般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低语,原本高昂的头颅在强大的威压下死死低垂着,正如凡夫俗子不可目视神颜,女巫同样没有访问权限。大脑还在飞速思考,试图以计算接受这未知神物。
门后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世界,一个名为棱空的世界。这次她没办法悔牌了。多年的思考,漫长的思路,最终得出了唯一的结果——棱空的不可逆性。
『冥想』失效,『傲慢』剥离。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张空白牌代表的是什么。
是她的过去。
她回头,幼年的自己站在门外,或者说门内的世界,手中捧着一束郁紫的薰衣草。是啊,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守着尘封已久的回忆。
有关过去的回忆尽数恢复,强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下子跪了下去。幸福的童年和痛苦的剧变,巨大到让人感觉不真实的落差袭来,充斥着她的脑海。这不是她的回忆,她跪在地上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想把这段不堪的回忆赶出去。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回忆,她绝不承认这是她的回忆。她这样伟大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抛弃、会被不如自己的人看不起?
可是疤越抠只会越深,更何况是在棱空里。那是痛苦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是不可逆的存在。想要去掉它,就只有毁灭这一切,毁灭与过去相对的未来。用新的空白,来代替旧的存在。
她想起来了,杀死她的既不是幻影女巫也不是薰衣草病毒,而是她自己。她有很强的自控能力,甚至能控制自己的死亡。所以还没等到第一颗星星出现,她的生命就终止了。
无名之人起身,手腕残留的女巫印记像尚未痊愈的淤青。她端起面前的孟婆汤,薰衣草紫色的汤药泛起涟漪。喝下去就能没有痛苦,就能安息脱身,前往极乐的世界。回忆还在撕裂她的脑海,她在清醒与麻木间摇摆,最后断然抬碗一饮而尽。
银铃声水波般荡开。
这一张牌,变成了空白。
其实主线中没有这场,直接下冥界当正常人了。这篇则是下冥界当一无所有的空白之人,像痴呆的疯子一样度日。
这篇构思了两个月,2023.5.3打算放弃不写了,5.7又于心不忍捡了起来,写到5.12晚上终于写完了,算是城巫的收官之作(高中时期),可以好好备考了。
老实说和原先的构思没多少沾边的,原构思太难补完了orz(不然怎么会拖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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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翻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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