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柳寻真赫然回神:“什么?”
“我是问姑娘饿不饿,这就摆饭么?”燕娘拿她没法子,只敢小声抱怨,“姑娘今儿是怎么了。自太太来看望过,您就直走神呢。”
柳寻真怎好与她抱怨柳太太按头要她成婚之事,索性用手里剩下的半块酥卷囫囵堵了自己的嘴,再将点心盘子推给燕娘,含含混混敷衍她道:“拿去与你那些小姊妹分吃了罢……姑娘饿了,快些摆饭。”
燕娘好容易打发,谢过了姑娘便使帕子包着点心高高兴兴去做事,倒是柳寻真坐在小花厅里,仍止不住心头思虑重重。
客居,珍麓苑
客居侍奉的丫头才捡了碗筷奉上茶水消食,柳太太身边大丫鬟兰因便掐着时刻前来拜访。兰因随主母山中礼佛,与岳珂亦是故旧。她二人不比胡妈妈那样生疏,见面未语先笑,自然而然带了三分亲昵。
她二人虽早有交情在前,但岳珂究竟是客。
兰因于是浅浅施个万福全过礼数,方才上去亲亲热热挽了岳珂的手,随她在月桌边坐下少叙些关怀闲情:“我本还念着珂娘你初来乍到,巴巴儿讨了这趟差事想来陪伴开解,却忘了你才是这世上最随遇而安的那一个!”
“在此处吃住得可好?宝苋那丫头侍奉得可还尽心?此处还稍嫌空廖了些,倒不如搬去前头莼鲈居,往来也很便宜。”
岳珂听罢笑意入眼,恰似一池春水吹皱。
她比划着与兰因解释:此处已经很好。想了想,又翻出她那草纸册子写道:吃得可口,宝苋也乖。
柳太太并未设宴,晚饭是由宝苋拎回来。
夜里不宜贪食,备下的饭菜便很精简。葱油面,蒸鳜鱼,三两时令小菜,再有一盅热汤,一碟自调的豉油拌出来的火腿豆腐干丝,是定例之外,着意为客人烧的故乡风味。跟在宝苋后头的胖厨娘眉目亲善,只说手艺粗陋,望贵客海涵云云。
话虽如此,但安排得这样妥帖,必是用了心的。
“这就好。如若有那不合心不听管的,你可万万不要抹不开脸面替他们遮掩。”兰因知她秉性,再三叮嘱,“左右有那一家人的缘分,我也不怕你笑话。因太太常年在寺中礼佛,咱们家里这规矩早比不得从前,你可莫教那起子人欺生了去!”
岳珂并不大在意这个,但见她多番强调,便也好脾气地应了,比划着问起兰因的来意,以免误了差使。
兰因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正事:“是了!有件要紧事与你说……太太与寻真小姐讲好了,明儿巳时初请你去竹雪堂见上一见,聊上一聊。若谈不来便也罢了,设若谈得来,万望你多留些时候,彼此也多谢了解。若能一道用餐饭,那就是再好不过!”
“寻真小姐的眼睛听说越发不妙了,她这病症最怕心境起伏,珂娘与寻真小姐相处时还请多多担待。小姐从前是多么好性儿的一个人,也怪这天命……”
谈起柳寻真,兰因总是唏嘘,岳珂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
柳太太起初探问她心意时,岳珂也曾试图从柳太太和兰因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描述里拼凑出一个“柳寻真”:她失了一双眼睛,于是阴郁自闭,喜怒无常,横眉冷对,本是天之骄女,自此一蹶不振,将所有人隔绝在心门之外。
仿佛所有人,包括生养了柳寻真的柳太太,都忘了她曾经那令对手都叹服的卓绝风姿,忘了她也曾与兄长分管偌大家业,翻手为云覆手雨。柳太太昔时许多次有意无意慨叹她没有自己这般坚韧心性,但这如何能相并而论呢?
从高崖跌落,和一直在崖底挣扎,怎么会一样呢?狂风忽然吹灭了灯火,和生来就在黑夜中踽行,怎么会一样呢?
她早已见识过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她与自己是不同的。
但岳珂仍是点了头,对柳太太,也对兰因。
她向兰因颔首,在她的草纸册子上写道:明日巳时,我会赴约。
……
在柳太太执意要求下,会面位置定在小花厅——盖因小花厅以屏风分隔为两面,又可称“鸳鸯厅”,此处用作初见会面不大正式,意头却极好。
柳太太之前常忍不住设想柳寻真会是如何百般抗拒,可真到这一日,兰因与她自己紧张不已,燕娘懵懂无知,胡妈妈总有几分贼眉鼠眼似的探头探脑……几人中竟还要属柳寻真最稳重如山:起身用饭,盥洗穿衣,一如往常。
柳太太于是更怕了,总觉得这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孽障有哪处不对劲,唯恐她是要憋着口气,待岳珂到来才大闹一场,倒教彼此难堪。
欲要劝诫一二,又恐弄巧成拙。
她是关心则乱,反而胡妈妈借着更衣之机与她悄声道:“若说小姐如何不乐意,老奴如今冷眼瞧着却也不见得,太太您只看小姐今儿这一身衣裳花样儿多么俏色便好安心了。”
柳太太心头微动,定睛望去——柳寻真今日罩了件极端庄的大袖衫子,苏枋染就的薄罗织了梅花纹样,穿在身上颇显她面颊红润,气韵鲜活,压住了寻常病弱气。
柳太太这时终于想起究竟是哪处不对劲:自从坏了眼睛,冤家甚少穿得这般张扬颜色。
“可不得了。”她盯着柳寻真,口中喃喃。“这冤家,前次来还冷言冷语戳我的心肝,一夜起来又像要动了凡心了……阿弥陀佛,莫不是菩萨连夜来给托的梦罢?”
此间诸般谵妄,柳寻真却不知晓,她只知巳时一过,铜珠刚响,两道脚步便翩然来到近前。她双目难视,依靠嗓音勉强辨别出左边那个影儿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兰因后,剩下那个影儿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
是那名医女,名讳唤作岳珂的。
昨夜遣燕娘悄悄去看,谁料小丫头子忒不正经,回来只说是个生得好看的年青姊姊,再问旁的则一概不知。
岳珂由兰因引着坐到百灵台边上,与柳寻真挨得颇近,令她心中忽而掠过丝异样。
小花厅本是她长居之地,身后便是惯常休憩的软榻。此处花木掩映,风光甚妙,又能避夏日溽热,近几年不再出门后,但凡起得来身,她总要在其中流连盘桓。
这是她的,柳寻真的地盘,太太来了都不曾离这样近的。现在另一个人——且还是个头一回见的——却挨着坐下了,近得柳寻真都能闻见她身上那股子草药的味儿。这味道不免让人联想起这些年喝过的数不清漆黑药汁,一时便觉有些烦恼。
而且还怪得很。
说不清哪处,反正……怪得很。
没想到吧,是一见钟情(划掉)一闻钟情,凡心在动了在动了
珂珂:她跟我不一样,她见过光的[珂珂自卑.jpg]
寻真:这谁,好怪(命中注定的老婆,有点好闻,害羞)
只有太太觉得逆女如此反复无常,必是菩萨给托了梦哈哈哈哈哈
太太都不明白,能有老婆,谁想咕呱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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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盲婚哑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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