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太见势头尚可,寒暄几句便随意找个由头带胡妈妈一并避走:“如今的年青女儿家聊什么,我是不大懂了,也不凑这个热闹,由你们自去顽耍罢。”
思及燕娘年纪小,恐怕不能经事,又把兰因留在了竹雪堂,教她“无需里头伺候,只在门外帮衬着,递些果子蜜露、做个走动的活计”。
可这,这未免太……这般行事,如何不令寻真小姐以为太太有心监视她?母女两个本就隔阂渐生,寻真小姐又是个自己做主惯了的,从来不是那等柔顺的性情,此话一出,只怕想不雪上加霜也难!
兰因不知柳太太怎地突然犯了糊涂,一时间望着她欲言又止,面色很有些为难。
反而柳寻真自己无意与她在这等细枝末节上纠缠,听过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了:“如此也好,就依太太所言。”
依她自己所想,一则今日不过是两人坐在一处说说话,她自觉没甚见不得人的,并不怕被多看几眼;再则燕娘还在一边候着,再多个兰因有何妨碍,更不必为这点子事情与柳太太争论起来。
三则,此事根源恐不在柳太太身上——不是柳寻真瞧不起她那亲娘的心机,只这种昏头的招数,靠她自己恐怕都还想不出来。
见柳寻真应下,最先大松口气的当属兰因。想也知道,这事儿里必定有胡妈妈手笔。
待回头寻个好时机祭祀进香,可得求大师好生算一算运势,破了通身的晦气!兰因欠身送走太太,临了不忘避着人狠狠剜了胡妈妈几眼。谋私盘算挑拨到太太同寻真小姐的母女情分头上了,这个胡妈妈呀,年青时不是精明人,老来更是个糊涂东西!
啐!
柳寻真听着兰因的步伐远去,至她辨不分明了,方才轻咳一声。“家中无状,见笑了。”
却无人应她。
柳寻真心中便有些尴尬,正以为是那岳姓姑娘对今日之事心生不满,燕娘忽而中气十足道:“无——妨——姑娘,岳小姐说无妨!”
是了,柳寻真恍然想起来。这一位岳姑娘,听闻幼时曾患重病殃及喉咙,因而口不能言,她竟忘了还有这回事。
燕娘还在大声转述,逐字逐句地将岳珂草纸册子上的内容念出来:“岳小姐,不能,讲话。请姑娘,原谅——嗯,原谅则个!”
“姑娘放心吧,您说的每个字岳小姐都听得很认真!”
燕娘作保时分外严肃,岳珂听着却只觉得她可爱。燕娘生得娇憨,一双眼瞳望向她时好似山间的胖鸟,抑或藏在母亲身后的幼鹿,圆滚滚的,又很澄澈明亮,透出活泼生气。
“我知道的。”只可惜岳珂笑时也是无声的,柳寻真既看不见、又听不着,心中徒生几许微妙。“……倒也不必如此高声。这声量,恐怕我明日往三十里开外的大运河上一问,再耳背的卖鱼阿翁也俱都说听得一清二楚。”
燕娘瞟柳寻真两眼,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只口中仍嘟嘟囔囔地不服气,说了些个什么“姑娘真坏”、“罪不至此”的怪话。
她音量不大却也不小,岳珂观柳寻真神情,大约也听得分明,却没见她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比起从前见过的许多或疾言厉色、或面慈心苦的主家,她待燕娘已称得上纵容。
即使兰因,偶然也能遇见遭柳太太责问两句的时候,须知她做事可比燕娘还周到千倍百倍,在柳太太眼前从来不大敢笑闹的。
岳珂便明了,这哪里是喜怒无常的脾性,无非爱说些促狭话,偏碰见病中心气郁结而已。
她盯着柳寻真,心道:能养出燕娘这般活泼的小丫鬟,柳小姐心性好呢。
三人写的说的问的混在一处,竟也渐渐消磨到将近正午,顺势也就留了饭。柳寻真到底耐不住燕娘这小丫头的聒噪,将人轰出去提午饭,给外头守着的兰因帮衬一二——无他,实在是有句话不好说给第三人听。
何况柳寻真自问人品尚可,不想引幼学之年的小女儿家听些混账话,好像她教坏小丫头似的。
“岳小姐。”她清清嗓子,低声问她,“听闻您答应了与我定亲……可是太太逼迫与您?若是,便请您叩一下桌面;若不是,便叩两下。”
叩、叩。
岳珂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依她所言,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声:太太并未逼迫于我。
“如今知晓我目不能视,岳小姐竟也情愿么?”
岳珂坦然地轻轻一敲桌面:是啊。
惹得柳寻真顿了一顿,好似冷嗤了声,并不相信。她的眼睛……生身母亲都介怀,何况是与她萍水相逢的岳珂。
她二人本已坐得颇近,柳寻真又骤然转过身来,桌面下两人的膝头便撞在了一块儿,极沉闷的一声响。
岳珂痛嘶着欲往后退,却被柳寻真伸手胡乱捉住了腕子,拉得与她更近。这人大约没想着什么好事,凑得几乎贴在一处的瞳仁中映着岳珂的影,眉目间却拧着一团阴郁。
“你是医女罢?以为与我成婚,只需照看好我身体即可?”
柳寻真狠命瞪着眼前这人——说来不过装个样子,她那眼睛也看不见甚么——吓唬她道:“你须得与我同出同进、同床共枕,这世间旁的拜了天地高堂的夫妻需做什么,你我便也要做什么;你的名儿得在我柳家的族谱上、写到我的名旁边,便那日死了也得与我挨着埋!”
“……如此,你也还愿意么。”
“……”岳珂膝盖又痛,又有些想笑。
柳寻真的威胁,姑且算作威胁吧,还是稍嫌色厉内荏,扮家家酒似的流于表面。
她想问柳寻真,柳太太没有说她与她一般不爱蓝颜么?
又想起那些“同出同进、同床共枕”,觉得她大约也不知医女都懂得些什么,才会拿这话吓她。
说到这时,岳珂再不明白柳寻真在误会什么,燕娘都要来嘲笑她了……有心解释,柳寻真却看不见她的草纸册子和手语。
岳珂无奈地叹口气,柳寻真握着她腕子的手重一瞬,又飞快地松开,逃也似的远离的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那样紧。
岳珂于是学着她的样子,分外“凶狠”地捉住她的手。
柳太太并未逼迫我。
我知晓成为柳寻真的妻子是什么意思。
柳寻真不是她们所说的任何一个样子。
柳寻真很好,非常好。
岳珂想做柳寻真的眼睛。
岳珂现在没法子把这些话告诉柳寻真,她只得退而求其次,捉着柳寻真的手,翻开她的手心,唇在上头轻轻地一碰。
“如此,也还愿意么。”
是啊。
如此,她也愿意。
啊,寻真,她好纯情,还是第一次写这么纯情的t
珂珂就非常坦率么,愿意就是愿意啊
我不但愿意,我还要亲你(bushi)
哈哈哈哈哈
可能因为这对沟通不畅吧,肢体互动就感觉纯洁中带着瑟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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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盲婚哑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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