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女孩的身高不足以和成年人相比。
追出礼堂，姜哲几步就一把将小女孩抓进臂弯中，他提着小女孩的衣领板起脸训斥：“玥玥，别乱跑，很危险。”
……他明明不知道这女孩是谁的。
“姜玥”这个名字却如此清晰明确地出现在姜哲脑海中，仿佛他真的无数次呼唤过对方的姓名。
一股庞大的讯息冲进姜哲大脑。
“唔、呃！”强烈的头疼袭来，姜哲松开小女孩，双手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攥紧了头发。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姜哲的模样瞬间把小女孩吓哭了，她顾不上自己还在闹脾气，赶紧拉住姜哲的手臂，用尽全力把他拖到花坛边坐好，急急忙忙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湿巾按在姜哲额头上，“哥哥，你是不是中暑了？这样好一点了吗？”
“姜喆”，男性，二十六岁，宁城富豪姜庆云的长子，计算机与自动化专业本科毕业后进入姜氏集团，开始接触家族产业。投资眼光精准，连续投中数种高精尖实业，保证姜氏财富持续提升，已经坐稳了投资部总经理的职位，被寄予厚望。其母在十年前生育次女后，身体急速衰败。父亲忙于事业，鲜少在家中停留。妹妹姜玥由姜哲和保姆一同照顾长大，兄妹关系关系亲密。
“姜喆”的一生如同电影，迅速在姜哲脑中滑过，被过量讯息冲击的疼痛褪去，姜哲松开掐红了额头的手掌，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这具身体的主人“姜喆”明明出身富贵、才能卓越、身体健康、家庭也算得上美满。
按照常理来说，“姜喆”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姜哲实在想不明白，“姜喆”为什么想要和自己交换人生？“姜喆”是觊觎他的贫穷，还是想要摆脱命中的富贵？
不论答案是哪一种，对姜哲而言，都很奇怪。
姜哲的喃喃自语被小女孩当成了对她的质问，她哽咽着回答：“因为我不能接受爸爸违背誓言。”
“我不是……”姜哲想说，他不是对姜玥提问，但看到姜玥委屈至极的神情，他咽下原本想说的后半句，伸手把姜玥提到自己膝盖上，让女孩坐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小小的后背改口，“我不是想要责备你。玥玥，哥哥是想问你，是不是害怕爸爸再婚之后，就不在意我们了？”
姜玥的脸枕在姜哲肩膀上，摇头，小声回答：“没有，他本来也不怎么回家，我有哥哥陪着就足够了。我就是不能接受他违背对妈妈的承诺。”
姜玥抬起头，飞快看了姜哲一眼，确定姜哲脸上只有关心，才鼓起勇气说：“哥哥，对不起，偷偷进你的房间了。我、我就是太想妈妈了，才会偷看你藏起来的爸爸妈妈结婚典礼的录像带。爸爸明明在婚礼上承诺过，他会永远爱妈妈，尊重她、对她专一的，他违背誓言了。”
“哥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婚礼现场闹的，但是我真的很难过。”姜玥越说越伤心，再一次大哭起来。
能够在婚姻之中对彼此忠诚二十年已经万中无一，更不用提是在另一方去世之后，继续保持十年单身来怀念对方。
姜哲回忆起刚刚来到这具身体里，姜庆云愤怒的抱怨，他不能说姜庆云作为父亲没有尽心尽力，但成年人能够理解的事情对单纯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复杂和残忍了。
姜玥突发奇想，抓住姜哲的衣襟，仰着头恳求：“哥哥，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她一定知道爸爸违背誓言了，她肯定很伤心，我们去墓园看看妈妈，陪她说说话吧。哥哥，求求你啦。”
死人是不会难过的，但是把亡者装在心里的生者却会为了对方不值。
好哥哥怎么能让可爱的妹妹哭泣呢。
反正姜哲没有认爹的坏习惯，他马上用手臂托着姜玥起身，拍拍口袋：“哥哥带钥匙了，走我带你去见母亲。”
姜玥顿时破涕为笑，抱紧了姜哲的脖子：“哥哥最好了。”
姜哲理所当然地说：“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他最近应该会忙着与新家庭建立关系，但我们玥玥只有哥哥，所以哥哥要永远站在玥玥这边。而且，我们也有将近三个月没去探望妈妈了，爸爸再婚的好消息，我们也应该去通知她一声了。”
如果母亲真的在天上看着她的亲人，那么从今天起，她可以少保佑一个人，不必那么辛苦了。
虽然是一种偏见，但姜庆云没协调好子女和再婚家庭之间关系就急着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仪式，不得不让姜哲怀疑对姜庆云的再婚对象对于婚礼规模有要求。
姜哲顺着姜家宽敞的庭院走到车库，开出“他自己的”的那一辆。
姜玥在左侧后座站起来，抓着椅背问：“哥哥，就我们两个，你怎么不让我坐副驾驶呀？”
当然是突然发现世界没那么科学，能避免危险就尽量避免危险。
姜哲笑得平静：“嗯，因为哥哥最近看论文，发现一旦有车祸发生，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太容易受伤了，我不舍得玥玥冒险。”
姜玥果然心花怒放，连脸上最后一丝泪痕也消失了。
姜哲把车停在车位中，牵着姜玥下车，走了没几步猛然停下脚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怀疑的神情。
姜哲把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放轻脚步重新走回车子后备箱，按下开关，车后盖弹开，露出另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身影。
“茜茜？！”姜玥惊呼，急忙跑过来。
可当两个小女孩对上视线，姜玥脸上的惊讶被愤怒取代，她伸直胳膊，指着崔茜怒斥：“你妈妈跟我爸爸结婚了，你不在婚礼现场，跟踪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把偷听到的话告诉爸爸，说我们坏话！”
姜玥说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妈妈就是通过来家里接你才认识我爸爸的，你一开始就是故意跟我来家里学习的。崔茜，你们母女真恶心！”
崔茜急着从后备箱爬出来，险些跌倒，姜哲伸手扶了一把，让她稳稳当当落地。
“谢谢你，姜哥哥。”崔茜道谢，看都没看姜哲，就急着跑到姜玥面前，抓住她的手，急着摇头解释，“玥玥，我没想到妈妈会跟姜叔叔结婚，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妈妈结婚的对象是你爸爸。”
“惦记着我家钱的人多去了，我才不信。”姜玥一把甩开崔茜的手，拉着姜哲转身就走。
崔茜追过来，跟在姜玥身边不死心地解释：“玥玥，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被你误会——如果你在意，我去我叔叔家里，跟叔叔婶婶过，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的。你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
崔茜说着也哭了起来。
她鼻头红红的，微微下垂的眼角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了，简直像是一只被人抛弃却死死咬着主人裤脚不放的小奶狗。
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装出来的。
“哼，说给我爸爸听吧，他会相信你是无辜的。”姜玥在气头上，完全没给崔茜好脸色。
姜哲尚未捋清情况，没开口参与两个女孩之间的矛盾。
三人很快来到一个巨大的墓碑前，姜玥一屁股坐在墓碑前，完全把崔茜当成空气，自顾自和母亲诉说起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和迷茫。
姜哲则掏出顺手装在外套口袋里的两瓶纯净水，用手绢擦洗起墓碑。
等一切处理妥当，他向墓碑鞠躬，认真承诺：“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玥玥的，请您放心。”
虽然姜哲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至少清楚，这一切都和小孩子无关。
姜哲侧首看了一眼天色，牵住姜玥的手：“玥玥，该回家了。”
姜玥噘嘴：“那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家了，不是我的家，我不回去。”
姜哲伸手掐了一把姜玥气鼓鼓的腮帮子，笑着说：“但是那栋别墅是哥哥名下的不动产，如果玥玥不喜欢，哥哥请姜庆云先生和贺菲女士另找住处好不好？”
“嗯，那我们回家。”姜玥丢给崔茜一个得意的眼神，抓住姜哲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入门时只走了不到三分钟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十分钟还没见到墓园大门。
“哥哥，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还没到呀。”姜玥仰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姜哲。
想到自己经历的怪力乱神，姜哲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脸上却保持着笑容，安抚妹妹：“嗯，哥哥方向感不太好，可能走错路了。玥玥是不是累了，哥哥抱着你？”
姜玥摇头：“我不累，哥哥。咱们一会先去吃蛋糕再回去好不好？我想吃甜时堂的开心果巴斯克了。”
“好啊。”姜哲随口回答，视线在四周搜索有特点的植物。
其中一个横着生长出来的桂花树杈引起了姜哲的注意，他确定，一模一样的树杈，他至少看过三回了！
……还真遇上鬼打墙了。
姜哲在心里苦笑，他可没有一丁点关于玄学的了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破解眼前的麻烦。
姜哲把姜玥从地上抱起来，护在怀中，心想，这样的话，就算出事情了，至少也能立刻带着姜玥逃跑。
突然，墓园的树林中狂风大作，树叶被吹得哗啦啦的，响声震得人双耳发疼。
“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姜玥紧张地抓紧姜哲衣领，姜哲也收紧了手臂。
“玥玥，快跑！”一步之外，崔茜的尖叫伴随着推在姜哲后腰的力量响起。
姜哲急着转身，看到狂风席卷着树叶组成一只利爪，紧紧抓住崔茜小腿，把小女孩往狂风深处拉扯。
“茜茜！哥哥，救救茜茜！”刚才还对崔茜横眉冷对的姜玥彻底慌了神，完全不经过思考就从姜哲怀里探出身子，一把拉住崔茜的手。
姜哲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玥玥抓紧我，我来拉她。”他叮嘱一声，同时伸出双手握住崔茜的腰，直接把人往自己的方向用力拉。
浓雾不知不觉间充满了墓园，完全隔绝了阳光。
姜哲不清楚时间过去多久了，但他感觉到自己渐渐脱力，已经快要抓不住崔茜，也稳定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吼——！”悠长的咆哮声惊天动地，震醒了姜哲的神智。
他定睛看去，姜玥和崔茜都倒在他身后，已经昏过去了。至此，姜哲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早已经不再是崔茜，而是树叶组成的人型怪物。
怪物居然还有迷惑人神智的能力？
怪物四脚着地地停在地上对姜哲露出怪笑，口中竟然长满鲨鱼似的利齿！
它一口咬向姜哲的头颅，姜哲顿时松手，同时用手肘猛烈击打怪物的头部。看似柔软脆弱的树叶这时候却如同磐石一样僵硬，撞得姜哲手肘一阵剧痛，同时，被攻击而裂开的位置出现了新的“嘴”，一口咬掉碎姜哲的外套衬衫，鲜血顺着姜哲的手臂涌出。
怪物舔了舔沾满姜哲血液的“头”，竟然又胀大了几分，浑身上下各个部位同时张开了无数张“嘴”。
“吼——！”姜哲刚刚听到的猛兽咆哮声更加响亮了，在他腾出余光看向兽吼的方向之前，一道紫金色闪电划破浓雾，从天而降，直接将树叶组成的怪物劈碎回枯叶的形态。
一只金灿灿的猛虎落在姜哲面前。
猛虎歪着头，露出与它凶猛外表截然不同的呆气。
【奇怪，明明应该是个小姑娘啊，怎么是个男青年？】
【性别、年龄都对不上。】
【算了，男青年也可以，尽快完成仪式就行。】
短短一刹那，猛虎完成了自我说服。它猛地跳上高空，再垂直下落，前爪死死按住姜哲肩膀，将他压在身上，张开血盆大口。
用舌头给姜哲洗了把脸。
【你，我的主人，以后要对我负责，包吃包住，顿顿有肉吃！记住了，这是我们的契约，违约者将被天诛地灭！】
猛虎的声音不断在姜哲脑海中涌现，然后它当着姜哲的面，变化成了一只雪白的大狗。
姜哲用袖子擦着湿哒哒的脸颊，拧眉发出世间终极三问：“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让我给你当主人？”
大狗“汪！”的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
【我亲爱的主人，你当然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魔法少女了！而我，就是你的魔法使！以后好好相处吧！】
姜哲：……
这回答，我没办法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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