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隐秘地注视着，似乎无论她做什么对方都会知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就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包裹着无处可逃。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对方刻意为之，还是因为选择的身体水平一般，总之林侑时听见了明显的、清晰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声。
咔嗒、咔嗒、咔嗒——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在这条略显冷清的大街上格外明显。
林侑时不紧不慢地走在大街上，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一般，看到前方狭小的小路，她转了个弯拐了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丝毫不见停顿，几乎是以更快的速度跟了上来，然而就在对方刚刚转过弯的时候，林侑时迅速地一脚踢了过去。
她对自己的速度和反应能力都有一定的自信，虽然从军校退学时间已久，她也很久没有进行过专业的训练，但是在面对大部分普通人以及训练时间较短的军人的时候，她都可以应对。
然而这一次对方的反应速度更快，侧过身躲避了林侑时的攻击，然后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扭过她的胳膊，然后一推，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林侑时被摁在了墙壁上。
林侑时的目光沉了沉，她不再挣扎，身后的黑影比她要高和壮很多，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几乎将她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是omega了。林侑时微微蹙眉，这一次是个身强体壮的alpha，而且还是个有着长时间专业训练的雇佣兵alpha。
身后的alpha以一种颇为暧昧的姿态贴近她的后颈。
运动、紧张、汗液、过快的心率都会使得alpha腺体溢出一点点的信息素，alpha正在嗅闻着林侑时后颈的信息素的味道，淡淡的雪松味道，清冽得让他喜爱死了。
“你喜欢alpha吗？”
林侑时没动，听着那个人以别人的身体与她对话。
“我换了很多omega的身躯，但是你似乎都不太喜欢，那么alpha你喜欢吗？”
庆幸的是对方并没有进一步侵犯的举措，只是紧紧地贴着她，像是一只极力嗅闻主人气息的狗。
“你是谁？”林侑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冷漠，“如果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如跟我谈一谈，不管是你的身体还是别人的身体都可以，但是我希望不再会是以这种恶心的方式。”
alpha并没有回答林侑时的问题，而是说，“你确实很聪明，也很敏锐，但是很可惜，不管怎么拖延时间，你都不会找到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你呢？”林侑时反问。
对方如此笃定林侑时不会找到他，要么是对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要么就是对方具有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身份，以至于他自信不会有人找到他。
“……嗯？”就在身后的alpha为自己的强大而自得的时候，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发软，然后还没反应过来便再次被林侑时踢倒在地。
林侑时的手中正握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针筒，眼见着alpha还要再站起来，林侑时直接一脚踩住了对方的喉咙，“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alpha不动了，他仰头看着林侑时，感受着对方逐渐加重的力道以及窒息的感觉，然后她又满不在乎地松开，然后再次碾上去、松开。
她在撒气。她很生气，所以迫不及待地在他的身上撒气。
小看她了。遥远的另一处，深深伏在地面上的东西发出喟叹。
等到林侑时联系完宋恒舒之后，发现地上的alpha已经晕了过去，她皱着眉头移开自己的脚，半蹲下身子检查了一遍alpha，却没有发现任何珍珠存在的痕迹。
——难道这一次是她想错了？
*
宋恒舒赶来的时候，林侑时仰着头靠在墙边，一脸漠然，听到动静之后她扭头看了过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年尾了，到处都是犯案的，”宋恒舒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自己的短发，“一个个恨不得住在监狱里面。这个又晕了？”
“嗯，”林侑时顿了顿，“你看看，认识吗？”
宋恒舒盯着地上的那张脸看了会儿还真觉得有点眼熟，他随即又掏出来自己的终端进行了扫描，然后差点被扫描出来的结果晃瞎了眼睛。
“这是个惯犯了，”宋恒舒不屑地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雇佣兵，骚扰、跟踪、抢劫都干过。”
宋恒舒低头，神色有些怪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林侑时，“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怎么？”林侑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他是个同A。”
话音落下，林侑时的手停顿了下，然后在宋恒舒促狭的目光里摇了摇头，“他是被别人控制的。”
“怎么就偏偏咬着你不放呢，”宋恒舒把手搭在林侑时的肩膀上，“等我忙完这一阵儿筛选下帝国内部的特异名单，再申请几天假期从早到晚地跟着你，我就不信还抓不到一个骚扰犯了。”
林侑时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不过你的身手看起来仍然不错。”
“借助了点外力而已，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宋恒舒摆摆手，然后像是拖尸体一样抓着alpha的两只脚把人拖走了。
*
自动投喂了洛惟近两个星期的时间，确定他的状态稳定下来之后也解除了锁链的捆绑，看起来一切似乎都与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林侑时打算自己再上去一次。
见她提着桶准备上楼，路过的李丁兰迟疑了下，“组长，要不还是自动投喂吧？”
之前那条人鱼突然发怒给实验组的人员心里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没关系，我会小心。”林侑时回答。
再次打开喂食的大门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林侑时试着叫了几声编号，对方毫无动静，于是便叫了洛惟两个字。
或许是还未消气，林侑时连续每隔三分钟叫一次，半个小时之后，洛惟才渐渐从海底游上来，然后隔着很远的距离露出自己的头颅。
他在警惕她，警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林侑时也明白，所以并没有要求洛惟靠近自己，而是像最开始喂食的那样，将一条条鱼拿出来，然后扔出去，由洛惟自己捡回来吃掉。
虽然洛惟对于她仍然保持着警惕，但是至少他是愿意吃下自己给的食物的。
林侑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作为一名人鱼研究者，她一直在避免和这种生物产生什么纠缠与羁绊，但是为了研究，她不得不给S003取了一个人类名字，而在那一刻开始，林侑时也有了一种隐晦的预感——或许她会和这条人鱼纠缠很久。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悠悠的研究员带着悠悠来到了B3层，他看起来有些兴奋但又有些担心地问林侑时，“他们两个能够顺利结合吗？如果可以的话，这将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完成深渊人鱼的繁殖工作，如果不可以的话，悠悠会不会受到伤害？”
有些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多话，林侑时回答，“我们会时刻注意S003的动向，如果他有攻击的倾向，我们会立刻停止实验。”
B331看起来有些不安，被放置在属于S003的鱼缸里的时候，他不安地游来游去，在看到林侑时的身影的时候像是寻求到了精神支柱一般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想要我们放他出来，”B331的研究员说着，他有些不忍，“他真的是一条很乖的人鱼，胆子也很小……”
“但他只是一条人鱼，”瞿正卿嘴角含笑，“完成实验研究是他的使命。组长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B331的研究员没有反驳他，虽然是不忍，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没有什么需要实验研究为其让步。
林侑时没有开口，泛着冷白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带着一种无机质般的冷漠与无情。
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
终于意识到林侑时不会对他宽容的B331安静了下来，他的眼中流露出悲伤的情绪，眼睛以不规律的频率眨着，林侑时也不知道B331是不是流泪了，虽然传闻中人鱼会流下眼泪并且变成珍珠，但实际上还没有人真正地见到过。
可能是没有遭受袭击，B331的情绪看起来缓和了一点，也就是这个时候，瞿正卿向水中注射了一定剂量的诱导发情剂。
试剂被注射进去之后，B331反应明显，他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不断地、频繁地看向自己身后的“深渊”之处，但是他仍旧不敢离开自己现在的所在地。
林侑时站在玻璃面前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惟的身影终于逐渐出现，他并没有出现狂躁的症状，而是逐渐靠近B331，环绕着他转圈，似乎是在熟悉这个可怜的小人鱼。
B331再次看向林侑时，极度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发出细微的颤抖，然而这一点颤抖根本不足以被人类肉眼捕捉到。
“看起来还不错。”B331的研究员松了一口气。
李丁兰看了眼几个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已经非常明显，虽然他们的研究就是人鱼的受孕，但是对于这种类人的生物，观看他们的交/配过程还是有些让人心理不适。
唯独林侑时轻轻皱了下眉头。
就在下一刻，原本安静游动的洛惟突然停了下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然而紧接着，洛惟却猝不及防地向B331发动了攻击，巨大的鱼尾掀起阵阵急促的水浪，水面的浑浊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是B331恐惧的悲鸣却通过传感系统传了出来。
那是求救，是痛苦，是极度的恐惧与悲伤。
林侑时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锁链，然而那原本应该精准地控制住洛惟的锁链却骤然间断裂，砰的一声砸在了玻璃上面。
“救救他，快救救他！”B331的研究员喊着，“不然他会死的！”
“电击。”瞿正卿开口。
B331的研究员立刻反对，“电击对这种深渊人鱼而言只能使他丧失行动能力，但是悠悠很有可能会死。”
“释放麻醉剂。”林侑时对瞿正卿说。
但是即便是高剂量的麻醉剂在这样庞大的水中想要起到一定的效果也是要经过时间的，而在等待的时间里面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
——“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瞿正卿荒谬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次在林侑时的脑海之中浮现，然而这样的疑惑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
林侑时拎上实验室的氧气面罩朝着快速楼上跑去，紧接着打开了喂食的大门。
“洛惟！”林侑时紧紧地盯着浑浊的水面，“洛惟！我知道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也能够听懂我的话。”
她原本以为叫上来失去理智的洛惟会比平时更困难，甚至很有可能没有任何作用。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条巨大的美丽的人鱼尾巴从水下翻滚着抬起，掀起阵阵水花。
“你……”林侑时随即被这条巨大的鱼尾卷住了腰部，然后砰的一声落入水中。
林侑时眼疾手快将氧气面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被洛惟迅速裹挟着带至水底，她才看到B331闭着眼睛此时正浮在水中，肩膀和颈部都被撕扯开，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然而洛惟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他紧紧地卷着林侑时的腰将她往水底深处拉去。
为了适应深渊人鱼的生存环境，鱼缸有三分之一位于地下，那是一片漆黑之地。
光亮逐渐离林侑时远去，她感觉到洛惟直起了身子，那与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双手将她本就被水流冲得乱七八糟的衬衫从裤腰里拉出来，然后伸进去落在了她的皮肤上面。
那双手比水还要冰冷，林侑时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刻她无比同意瞿正卿的话，这就是个畜生。
林侑时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拉开远离自己的身体，然而狡猾的人鱼却趁机拉住她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挤入了她的指缝当中与她十指相扣。
紧紧贴着林侑时腰部和大腿的鱼尾也在小幅度地摩擦着。
林侑时泡在冷水当中，无法看见自己的脸是否因此而变得涨红，但是她现在确实想宰了他。
就在这时，林侑时再次闻到了海盐柑橘的味道，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人鱼的诱导素的味道。
他在对她释放诱导素。
林侑时的手被人鱼抬起，靠近她现在极为厌恶的存在，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柔软的，冰冷的，湿润的。林侑时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了是什么。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这一次洛惟却逐渐松开了他的桎梏。
与此同时，林侑时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是麻醉剂。
晕过去之前，她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紧贴着自己的耳朵，像是轻吻一般。
“我会去找你的。”
*
林侑时睁开眼睛。
“你醒了？”瞿正卿背靠在窗户面前，他笑了声，“真是不要命了，那种东西你也敢靠近。”
林侑时扭头看向他，眯了眯眼睛，“想要我死可以不管我。”
“如果是在野外我一定不会救你，”瞿正卿有些遗憾，“但是很可惜，这是在实验室里。”
正卿走过来坐在了林侑时的病床边上，“没死，没伤，没有任何后遗症，你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
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空间里，瞿正卿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林侑时咳了咳，瞿正卿有些嫌弃地靠坐在椅子上。
“实验需要停止。”
林侑时的声音有些沙哑，“S003不是我们认为的那种低智的深渊人鱼，我们掌控不了他。”
瞿正卿看着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申请结束就会结束的实验。
而且——
“为什么呢，”瞿正卿不解地看着她，“越是难掌控才越应该留下来才对。”
“这不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实验本来就需要牺牲，”瞿正卿笑了下，“这是正常的，无论你申请多少次，一样会被驳回。”
林侑时从病床上坐起来，“那我会申请退出实验。”
“……随你。”
瞿正卿离开了。
林侑时着手开始准备写报告申请停止实验，她将报告发给了宋理教授，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几次联系教授，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后来瞿正卿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教授失踪了。”
失踪在冰天雪地的冰川大陆之上，连带着和他一起去的研究员以及军人一同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也探测不到任何生命体征。
而林侑时没权限越过教授提起申请。
被迫搁置申请的事情，林侑时有些焦躁不安。
她总觉得留下S003会是个错误的选择。
三天后，林侑时出院。
然而就在当天，同一街区，一条常年在商场中心表演的观赏人鱼袭击了他的饲养员以及观看表演的顾客，造成了三死四伤的局面。
宋恒舒匆匆地给林侑时打了电话，“军队可能会派人进驻实验室，小心那个家伙。”
新年快乐[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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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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