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来，人妖两地向来割裂，即便是有人妖会一齐到康城交易，也很少知道两地的状况。
也是封亓这么一问，箫子渝才得知，原来人族一直不清楚百日永夜的缘由。这样想来便有些像一群人在桃源耕地，突然间冒出另一拨人来，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箫子渝有些无奈。他们灵族好歹还弄清了原因，可怜人族白白挨揍了。
得知只是一场妖族内部皇权之争和所谓的仙令书一事而引发白日永夜后，封亓霎时脸都气红了。
“真是岂有此理。”封亓看了看他，“箫子渝，你可知汇缘秘境为何必须有灵纹师才能进去吗？”
箫子渝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何？”
“因为汇缘秘境接通幽州，若是遇到妖族，只有灵纹师才能克制他们。为保安全，便有了这种传说，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修仙界的共识。”
箫子渝有些诧异，他倒是不知还有这种缘由。
“现下幽州各种番王林立，妖王余震不问政事，大妖们都忙活着自家事，这会子应当不会闲到通过秘境与人族私会。”他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心：“不过也正因如此，许是套不到幽州有用的信息了。”
“这两百年来便是如此。我也是探得谢均乃妖王左使这才刻意接近，但这么多年，也只探到余震身体大不如前的消息。”封亓叹道。
“左使？就他？”话落，箫子渝摸了摸鼻尖，“我的意思是说，谢均一来修为不高，二来并无特殊实力，妖王为何要点他做左使？”
封亓沉默了一番：“许是，他可以吸取他人的修为为己用。”
箫子渝思索片刻：“能吸取他人修为便有法子将修为赠予他人，这确实是能成为左使的能力。”
很快，两人便到了汇缘秘境开启的街道上。
刚一落地，便涌来了浓厚的灵纹术法的味道。不过一眼望去皆是些三四级的灵纹师，五六级宗师便就有些少了。箫子渝会灵纹术的事情并没有透露出去，况且他也将周身灵纹气息隐去，除非对方与他平级或高于他才可察觉。
封亓并没有收起气息，且她这张脸与灵纹圣师的身份也早已传遍了修仙界，此刻也没必要隐藏了。
果真她一露面，便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有些是崇拜，有些却是贪欲。
箫子渝细数着，不动声色地将威压放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身上，有几位受不住的当场跪在了地上。
不明所以的小弟子扭头问着：“师兄，他们这是怎么了？”
被唤作师兄的人赶忙拉了拉他的手，向箫子渝和封亓行礼。
“箫宫主，少阁主。”那人敛了神色，笑道：“在下寰宇阁袁允，箫宫主如此年轻竟已突破了九阶，当真是天纵奇才。”
他这话是有意说出，便是要告诫那些觊觎封亓灵纹术法的人收收心思。
这人向着封亓，便也是向着无为，箫子渝的映像好了些，轻声回道：“袁道友多言，不算年轻了。”
虽然他这具身体只有三百余岁，但他毕竟也是有了千年的记忆，若是按千岁来算，修到这个程度不算天骄。
但他这话说着，袁允的嘴角却抽了抽，“不知二位在何处借宿，要不一齐同去？”
在外人面前两人之间封亓才是灵纹师，箫子渝这个“贴身侍卫”便理所应当地看向封亓。
封亓看了看他：“不了，师侄若是有时间，还请向我替阿爹问好。”
“这是自然。”
说着，封亓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箫子渝眨了眨眼，也跟上去。行了一会儿，箫子渝轻声道：“封亓，你走反了。”
封亓：“……”
-
这几日汇缘秘境皆只有轰隆声响，却始终没有打开的迹象。前来的各路仙门弟子中脾性不好的便开始破口大骂，有些脾性好的也开始破口大骂，乃至箫子渝要上前打探情况时，也得骂几句才能和诸位道友们说上话。
灵气越聚越浓，便频频有些神鬼传说传出来。有说这汇缘秘境实则是连通着仙界，特来试探众人的耐性，又有说这是妖魔控制了秘境，特意等着修门道友聚集后将其一网打尽，再次掀起百日永夜之难。
反正，诸如此类的传言比比皆是，箫子渝也懒得辨别其中真假了，百般聊奈地玩弄树叶。
封亓见他如此散漫，便跑来监工问道：“箫子渝，你可探到了什么情况？”
“神魔鬼怪，打架斗殴，将天戳了一个窟窿，落在地上便是这汇缘秘境了。”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谁会信？封亓有些无奈，“我问得是这些仙门弟子的门路。他们可有什么目的？”
箫子渝默默坐起身子，拿着草根指着，“这个说想要获得机缘成为修仙界第一人；这个想要摘得灵果拯救爱人；这个想要在仙门中证明自己……”
说着，箫子渝自己也开始无聊起来：“他们之中，修为有好有坏，根骨有优有劣，总而言之，毫无恶意，毫无规律。”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美好了。
他说着，眸子忽地一暗。
封亓也面色沉重地向他看来，“是妖气，这地方竟也会有？”
“这妖气忽远忽近，有意隐瞒自身修为。”箫子渝默了默，“我去看看，你留意这些人，有事通灵阵联系。”
自从上次八级灵纹师入侵无为事后，封亓带领几个灵纹师一齐又加强了无为的通灵阵，现下也没什么问题了。
封亓方点了头，箫子渝便撩开了袍子，门窗一推，跃了出去。他的身形闪烁极快，没过几息，便落在了远处一座飞檐上。
封亓望了望，随后又目测着楼层与地面的距离。这样算下来，总算是知道为何出任务总喜欢让赔钱的剑修去了。
这个高度，若是她跃下去，断不可能在落地前跳到对面的房顶上，更别说几息间飞到那头去了。
封亓郁闷了会儿，悠悠想着：“我现在转剑修还来得及吗？”
-
箫子渝顺着气息追到了一片山林之中。这山林不大，距离小镇也只有大约三百里。通灵阵里也没有动静，想必封亓那边并无大碍。
想着，箫子渝便隐了气息，食指勾起，放出一段灵丝，不消一刻，便铺满了山间。
这山间皆是些松鼠、猴子，其中还混了一些未开灵识的小妖，除了这些箫子渝再感受不到其他声响了。这便说明，那人要么已经离开了这，要么正藏在这山间，且修为远高于他。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太好了。那人能有在他眼皮底下逃脱的能力，说明实力与他相差无几，这样的人藏匿在汇缘秘境周边，很难说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想着，箫子渝敛了神色，正要往回走，却忽然察觉到一个人拽住了他的发辫。
箫子渝一怔，一股压迫感从身后涌来。他眉宇微蹙，指尖闪烁灵光，刚要动手，便听到一个如同鬼魅的声响从他身后幽幽传来。
“阿无，你很不乖。”
威压散来，箫子渝瞳眸皱缩，瞬时全身寒毛炸起，手脚都开始不受控制，分明没有任何束缚却被死死钉在原地。
是他！
这个声音，是将他练成傀儡的那人！
身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来，箫子渝浑身颤栗，却避不过，便被这手捧住了脸。
“阿无，回头看我。”
这个声音……这句话……正是在那阴暗石室中，无数刀割上身时刻响起的喃喃恶吟。
箫子渝抵触着、挣扎着，那段不见天日的记忆不断回荡在脑海，带血的刀尖和令人作呕的血迹好似再次漫溢在他的身前。
“不……”
这些艰涩地挣扎入了那人眼，却只换来了阵阵阴冷的笑声。
笑声入耳，他便开始生气，开始愤怒，却更加惧怕。
箫子渝拼力拔剑，剑气斩去，他便撒开腿狂奔起来。风极速扑来，碎发铺满了脸，耳畔却还响着那人的声音：“阿无，你怕我。”
“我不怕！”
笑声又传了来。
箫子渝紧握着剑，衣袍下的手臂暴起青筋。他正欲开口，却听到那人轻道：“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箫子渝瞪大了眸子。
在那阴暗的室内，每每当他想要借助光亮看清这人的脸时，便会被这人持剑刺上腰间。每刺一剑，还会用上好的药剂为他治愈好，旋即接着刺。
实在是挣扎得狠了，那人便会搬出沉甸甸的玄铁，将他一圈一圈地绑在冰棺里。
刻骨铭心的冷。
那种冷，箫子渝永远也不会忘记。
天边渐暗，红霞渐起。似有虹霓高挂，飞龙盘旋。
箫子渝愣住了，随后低着头，握紧剑。他咬紧牙，浑身灵气燃起，灵纹术法大开，阵盘出，杀阵开。
山林小妖纷纷逃窜，箫子渝一路铺下杀阵，踩着飞剑瞬息至山脚。但刚过了林，向来剑上却一沉。
发辫被人轻轻窜住，笑声再次响在耳侧。
“你很优秀，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他喃喃低语着，“阿无，别妄想摆脱我。跑无用，遗忘咒更无用。”
“我有一座铸好的高台，那高台上有一个为你定身打造的王座，你只需要坐着，成为我最优秀的孩子，最优秀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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