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雷轰顶，天边震颤，汇缘秘境便于层层云雾中逐渐拉开帷幕。
这日，无为上下皆掀起一股怪异的气氛。往日里平静的灵河竟也随一阵破空之声渐起动荡，险些泛滥淹了外门弟子的住处。
一声琉璃鞋哒哒的声响急促声传来，千黛西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
她轻呵一声：“这便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看着泛滥而起的灵河，鹿离枫尴尬地笑了笑：“死不了死不了。”
“是，这下面的都要成鲛人了。多亏了你，能让几千年前的玩意儿重现。”
鹿离枫这下不敢再不作为了，提着剑就匆匆溜了下去。
见人走了，千黛西敛了神色，沉声唤了身旁北宫辰一声：“这汇缘秘境，你还有印象吧？”
“嗯。”北宫辰仍抱着剑，但眉宇却轻轻蹙起，“白日永夜之时，这秘境也出现过。”
“师尊在临走前曾嘱咐你我，如今大势将至……”千黛西轻声叹息，勾起一番苦笑：“师兄，你准备好了么？”
“我们相伴八百年了，如今若是葬在一起，也许也是一段美谈。”
闻声，北宫辰终于放下剑，回过头来，看向她。
修士的容貌是不会变老的，但这八百年里，千黛西逐渐从一个懵懂的少女成为现在独树一帜的圣人，容貌未变，那一双眉目却渐渐深沉，渐渐疲倦。
北宫辰已经很多年没好好看过她了。
他叹了一口气：“这次，总不能再让阿无顶在我们前面了。”
他永远记得，那日高墙之上，各方大能挡不住的凤凰神火被一个白衣少年挡住。他也永远记得，那日城门紧闭，但护城河却逐渐染成了血红。
城门大开那日，他吐了。吐完后，却见那少年一身红衣，朝他递来怀中染了些血的白巾帕子。
“师兄，你活得太累了。歇歇吧。”千黛西轻轻阖目，“这次，我替你吧。”
“唉。”北宫辰摆了头，“汇缘秘境几百年一现，里面定当闲置了许多密保。我记得是需要灵纹师才能进入的，让封亓进去寻寻可用的东西也好。”
见他有意撇开这些陈年往事，千黛西也没什么多说的了，便也道：“封亓修为虽好，但毕竟灵纹师多遭觊觎，还是让鹿离枫护着好……”
“再让三师兄去，他岂不是要发疯了。”一阵清风拂过，树上花瓣悠悠飘下，落入灵河之中。
“师姐，我去吧。”
他衣袍轻飞，便如当年城墙之上，踏花而来。
千黛西眨了眨眼，“阿渝，你突破了。”
箫子渝耸了耸肩：“三十年了师姐，再不突破，便有些过分了。”
“你如今已九阶了吧。”北宫辰微微抬了眸子，抱着剑从树荫下走出来，“师弟，可否与我问一剑？”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箫子渝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向来！”
随他这声话落，向来剑破空而来，剑气恢宏，雷声滚滚。箫子渝双目一闪，阵法瞬时大开。
北宫辰望了望脚下的阵法，眸子微动：“你这是要杀了师哥吗？”
“开什么玩笑，这次的对手可是无为的掌教。”箫子渝嗤笑一声，“师兄，拔剑吧。”
北宫辰应声垂眸，手指轻握，许久未曾见光的剑锋在此刻缓缓滑出剑鞘。仅一瞬，光芒万丈。
剑气从他周身呼啸而来，掀起箫子渝耳边碎发。
箫子渝眸子微眯，挽剑起势，霎时突进。紫电也随风雨，伴身而来。
刀光剑影中，人已经看得不太清了，唯有一紫一金两道光芒碰撞交替。剑锋敲击的声音响彻东宫，不消一刻，此等消息便传递了无为上下。
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传送阵的光芒不断闪烁，每每一下便能传来几道惊天动地的响声：
“你踩着我了！”
“别挤别挤！”
“长得高了不起呀，胳膊肘都杵我脸上了！”
每当声音响起时，便会有几叠爆破符飞来，众弟子霎时噤声了。
千黛西默默拿出录好的传音石，将其飘在天上，循环播放：“再敢吵闹，削你们的脑袋。”
便也在这刻，天边黑云压顶，一道一人宽的闪电瞬时劈下！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轰隆劈下。
鹿离枫看得龇牙咧嘴，悠悠撑起扇面，凑到千黛西耳边：“多谢师姐让我去处理了灵河一事，不然阿渝这雷要是劈在了我身上，我不得焦了。”
千黛西闻声抬眸轻睨，“若是对你，他大可不会如此放力，宽心。”
鹿离枫：“……”
他抬眸细望。箫子渝攻势凶猛，几乎每一剑都砍在致命点上。但无论他角度如何刁钻，无论阵法如何转动，北宫辰似乎都尚有余力与之抗衡。
但仅仅是这点，就足够让鹿离枫震惊了。
按理说，箫子渝应当是刚进到九阶，与他修为相差无几。但若是北宫辰不收力，他断然撑不住四十招。
如此，倒是他这个做师兄的技不如人了。
很快，天边层云散去，双方缓缓收了手。
箫子渝拭去额上的薄汗，握剑做辑：“多谢师兄指点，这一下当真打得痛快。”
“师弟，你倒是打痛快了，可让师哥我难办啊。”
北宫辰这一路上收力不是，不收力也不是，许久未出的神剑也嗡嗡鸣声表示不满。箫子渝抬眸轻望，便觉北宫辰许久冰凉的脸上露出了怨妇脸的模样。
他眨了眨眼，自然是不敢将这想法说出口。只是好在鹿离枫跳了过来，撑起扇面将他二人遮住，凑到他耳畔打趣道：“阿渝，你竟赢了我，率先让师兄露出表情了，唉。”
箫子渝闻声回了头，忽然一笑，“师兄，我不仅在这上面赢了你，还有一方面。”
“什么？”鹿离枫边说着，边拉住箫子渝的手，作势要将他拉下台时，便听见箫子渝正色道：“你我曾约定过，谁先有心爱的人，后者便要送前者一样礼物。”
说着，箫子渝缓缓扬起了笑：“师兄？”
鹿离枫怔了怔，他有些窘迫地抬起眸子，往日张扬无比的红衣在这台上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头一次觉得这么不自在，这么难堪。
“……”鹿离枫张了张口，扯出一个笑：“这是自然，我对阿渝向来说到做到。”
箫子渝颇为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那多谢师兄啦。”
他“师兄”这二字唤得声音铿锵，毫无先前唤较自己年少的人为师兄的羞耻感。
待几句寒暄过后，众人也便散了，箫子渝便又成了无为八卦板的前三甲了。箫子渝凑过去看的时候，无不在庆幸自己与鹿离枫说的话没有被人听见，不然又得占几甲子。
将东宫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后，汇缘秘境也要到开启的时刻了。箫子渝擦好向来剑，换好衣裳。从梳妆台过的时候，他又折返回来，将一对紫色吊铒戴在耳垂上。
他许久没戴过这东西了。自从他跟着治和君学剑后，广袖也不穿了，头发也不披了，吊铒也不戴了。用阿娘的话来说，就是“跟了沈先生，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浑身毛病都化解了”。
想到那些日子被治和君支配的恐惧，箫子渝就直摆头。
马上，他便要同封亓一齐去汇缘秘境了。想到这，箫子渝有些无奈了，他当时听着要去秘境才说着要替鹿离枫的，怎知道是同封亓一起呀。
虽然回溯中封亓说要与他做姐妹，但毕竟情之一事，谁能道得清楚呢？
“唉，小余啊，你师尊现在可是上有狼下有虎，再不来，哪天我要了别人你可别哭了好。”
若是以前，他魂魄未全不知欢喜还好，现如今知了秦愫，总不能再天天什么也不知就往鹿离枫、封亓面前跑了。
头疼了会儿，箫子渝还是下定决心，拿了灵牌，便破空到了七千阶梯之上。
封亓早早便在那儿等着了。
灵气散去，箫子渝抬眸轻望。封亓撤下了往日裹紧全身的大貂，着一身湛蓝色绮罗长裙，身披一件粉色褙子。见他来时，轻轻撩起疲倦的眼皮，淡声道：“走吧。”
灵鹤从天边飞来，向她微微低下头颅。
箫子渝笑了笑，抬手召出向来，与封亓一同飞了出去。
“此去汇缘秘境需得飞上三日，我已托人订好客栈，到地方后你好生歇息一番。”这是箫子渝头一回与女子一起外出任务，想着总不能同往常那样不讲究，于是率先发了传送令。
封亓静坐在灵鹤上，接过传送令后，向他微微点头。
她看了看，抬手接入了箫子渝的通灵阵。
箫子渝微微惊讶，还没说话，便听封亓的声音从耳畔响来：“我本想着让谢均同我去的。”
“谢均？”这个名字箫子渝有些映像，好像是师姐的亲传弟子，上次在太荒揍他徒弟的那个。
箫子渝对他映像实在不好，但也正色点评道：“我与他问过剑，他的实力与你不用阵盘时相差无几，与你一同出行，倒是有些拖后腿了。”
听到“阵盘”二字时，封亓稍稍有些惊讶，“你对灵纹师倒是懂得多。”
她轻声道：“此去秘境其实我一人足矣，想唤谢均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问题。”
“你是想问关于他们灰狼一族，还是妖族当今势力？”
封亓闻声怔了怔：“什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到这，箫子渝这个幽州太子先生起劲了。
他双手抱臂，微抬下颚：“我在幽州待过一段时日，再者他修为不高，自然一眼就瞧出来了。”
封亓先是一怔，随后竟有些释然地笑了笑，“看来，我这几百年也不算白憋屈。箫子渝，我想问问，当年的白日永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卷为最后一卷啦，即将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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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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