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夏存树连忙调用妖力，飞身跃起向唐恒冲去，试图在他落地时接住他。
但他一动，周身的狐火荧光亦如被风吹起的柳絮般散开，有不少荧光落到了黑色火焰上。
那团黑色火焰因为没有禁咒的催动，平静得犹如一条沉睡的黑龙，但它燃烧时周围扭曲的空间，又昭示着它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荧火飘到了黑色火焰的领域，两者相遇时竟迸发出剧烈的暴动，引得屋内的空气都发出“呲呲”的声响。二者集聚起来的能量像只无形的手掌，将谢峰兰猛地推了出去。
小猫柔顺的毛发已被黑色的火焰烫出了好几个黑点子，在落地之前，唐恒的周围却冒出了个“安全气囊”，那是个柔软且毛茸茸的东西。
透过浓烟、黑火、荧光与不停翻涌的气浪仔细瞧去，就会发现护住唐恒身躯的“安全气囊”，其实是条深栗色的狐狸尾巴，尾巴尖上还有一小撮耀眼的白毛。
尽管狐狸尾巴无法完全隔绝那诡异的黑火，但因为那条尾巴，唐恒身上的零星火苗全都被摁灭成烟，只在小猫好看的橘色毛发上，留下了几个丑陋的黑坑斑秃。
唐恒除了毛发外毫无损伤。他落地后迅速调整好战斗姿势，继续朝着谢峰兰龇牙弓背，就连裹着他的狐狸尾巴也因他的炸毛而蓬松起来。
他谨慎地看向那个从地上狼狈起身，身躯残破得如泥塑娃娃般的女人，见她在试图捏决掐灭脸上的黑火，便再一次蓄力，蹬腿，飞身出击！
但这次他没有命中目标，他的身体在飞扑到一半时，落入了一个冰冷却有力的怀抱内。
“可以了，唐老师，你做得够好了，谢谢你……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唐恒的脑子里模糊一片，终于在无数杂乱和细碎的戾气内，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属于夏存树的低沉嗓音。只是那嗓音虽然磁性依旧，却带着几分紧张与颤抖，少了点往昔的冷静与从容。
唐恒不自觉地在他怀中收起了炸开的毛发，尾巴小心翼翼地搭在狐妖冰凉的手臂上，耳朵也耷拉下来，眼睛却仍紧盯着谢峰兰，看她因各种气流扰动而变得愈加残破。唐恒张了张嘴，带着笑意道：“你不是很厉害的大妖吗？怎么会着了区区凡人的道，还要我来救你。呵呵，这次你可欠了我个大人情了……”
喃喃自语的小猫高傲地昂起脑袋，头顶的毛发被一只凉手默契地挠了好一会，猫嗓子又不受控地打起了小呼噜，这才想起要挣脱夏存树的怀抱。
“你能动了？不对啊，胡二十七跟我说，这捉妖牌内的禁咒少说可以封锁妖力十二个时辰的，你是怎么解开的？”唐恒歪着脑袋很是不解。转而想到夏存树周身那不正常的冰凉，以及他惨白到毫无血色的漂亮面孔，唐恒的脸色瞬间青了几分。
这狐狸，不会是用了什么阳寿啊、修为啊之类的作为代价，才强行破开桎梏，恢复自由的吧？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来着？
唐恒一边不露声色地嗅闻夏存树的状况，一边回忆……好像，是我被那个女人抡起摔下的时候。他原先还被钉在那里动弹不得的，但在我被摔下去时，就立马扑过来了——
那、那那那夏存树岂不是为了我才变得这般虚弱？
唐恒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多了几分担忧。他到底不是只真猫，努力嗅闻也只能感觉到夏存树的气息不稳，的确是受了伤的状态，再多的就感觉不到了。
唐恒作为小猫的形态被夏存树抱在怀里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夏存树的体温要比一般人类高一点，可现在却光是他碰到的部分，隔着猫咪厚实的毛发都觉得冰凉刺骨。夏存树绝对受了重伤，不过是逞能地说什么“都交给我”吧。
似是看出了小猫眼里的忧心，看着他那副谴责中带着几分难过的小眼神，本来还想藏一手的夏存树，现下是半点也舍不得他的小猫难过了。
夏存树运起气，嗓音与口吻又恢复回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她的这些手段我都是见识过的，只比一般的咒麻烦点，但我知道捉妖牌中锁钥的反咒。”
“这不可能！”勉强应对着越来越强烈的咒语相克，谢峰兰在听到这句话后，震惊得眼珠子差点从松垮的眼眶里掉出来。
这不是仙人所赐的神器吗？怎么可能会有反咒！
一定是这个狡猾的狐狸用了强行突破的技法，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受的内伤很重，只要能完成契约，不管现在受了多重的伤，到时候都能——
夏存树在谢峰兰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缓缓起身，怀里抱着被烧焦、烧秃了几处毛发的小猫，而小猫的身上还穿着像是用深栗色狐狸皮制成的小衣服。
那小衣服的模样谢峰兰可太眼熟了。深埋的记忆浮上冰封的海面，她恍惚间记起，那条蓬松的深栗色尾巴好像总是出现在她幼时的梦里，就像它现在环着小猫一样，搂着年幼的她安稳入睡。
只是当下的情况并不容许谢峰兰多做回想，那一妖一猫看向她的眼神都不甚友善。尤其是那只狐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隔着将要散完的烟雾，直视夏存树那冰冷的视线时，谢峰兰的灵魂深处霎时被激起千层恐惧，她不由得后退半步紧贴着墙面。
而半步后浑身的灼热再次让她亢力尖叫起来，狐火荧光在她回忆栗色狐尾时已聚集在她的周围，只要她挪动半分，就会撞上越发炙热滚烫的狐火。
那狐火荧光用人眼可见的频率细微闪动着，仿佛每一簇都拥有着生命，那幽蓝的光芒就像无数只眼睛，同时盯住了她，透过那具破败的身躯，直接盯住了她的灵魂。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谢峰兰感到自己所剩不多的血液被夏存树的眼神冻成了细小的冰晶，刺得她痛到浑身发麻。
而她脸上、身上的黑色火苗依然没有熄灭，甚至在她掉落腐肉的地方烧得越发旺盛。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夏存树一抬指尖，那些狐火荧火便将她虚虚困住。
他看向她依旧紧握的手，疯成这样也没有松开的那道符篆。
夏存树便只好用狐火继续烫她，烫得她不情愿地松了手，再将符篆勾到自己跟前。
随后，一团栗色的狐毛在空荡荡的神龛中舒展开来，随后一只毛色灰淡，毫无光泽，头顶和胡须都有些发白的深栗色狐狸出现在了神龛之中。
他的尾椎骨后光秃秃的，竟然没有尾巴。
“胡二十七？你还好吗？”
一看到他，唐恒就喊出了这只狐妖的名字，惹得谢峰兰脸上怒意更盛，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你们…我还从未见过吃里扒外的家仙。我诅咒你所有修为都毁于一旦！死了也要被天打雷劈，进入阿鼻地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谢峰兰骂得着实难听，唐恒刚想替胡二十七说话，那只狐妖却先一步开口了。
“谢小姐，我自怀昌十二年成为你谢家的家仙，迄今已有足足二百四十三年。我守护无数谢家人，无论是嫁进来的新妇，还是分家出去后出生的孩子，每一位我都在其的梦中送出过祝福。上周，我也是为了救你、你的丈夫、你的一双子女，四尾全断，才留下你和小女的性命。我可发誓，我从未做过任何有碍于谢家的事。”
他的话说得不紧不慢，嗓音也是温婉平和，让人忍不住静下心来，听他将所有的话都徐徐道来。
谢峰兰却没有半点感恩的动容，继续恨恨骂道：“那些都是你这个没用的老狐狸应该做的！要是你跟他一样——嘶……”
她抬起已化为森森白骨的手，指了指夏存树，又被微亮的荧火灼烧得痛呼，嘴上还是没停。
“你要是有大妖的本事，我至于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吗？我那没用的男人和孩子，他们没活下来，那是他们的命！你还不听我的话非要用妖力去救，断了四尾也是你咎由自取！你早已没用了，凭什么阻止我再找个新的家仙？”
她歇斯底里地怒骂着胡二十七，声声啼血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只是这些“委屈”在旁的人和妖听来都觉得荒谬至极。
这么会有人能颠倒黑白到这样的程度？
唐恒被她的无耻惊得目瞪口呆。夏存树则舒眉冷笑道：“我方才还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你的仪式已经做完，为何我并未成为你的家仙，与你也没有半分契约的关系？”
诶？难道不是因为我及时打断了流程吗？唐恒困惑地抬起头，看着夏存树彻底道出了实情。
“处于这份不解，我便借用了地府的幽冥之火，结果果然如我所料。”夏存树的声音阴冷如冰柱，一寸寸将谢峰兰的骄傲钉得粉碎，“谢女士，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早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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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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