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猎们是徒步赶路,纵然身体素质极佳,赶到奥城也需要一周多的时间。
为了照顾伤病的顾丝,他们有意放慢了脚程。
——这是顾丝从阿彻对她越来越阴晴不定的态度中意识到的。
他们一天会进行两次修整,分别是午休和晚上的露营过夜。顾丝脖子受伤,近两天有点精神不济,每次她靠在树下休息,眼前突然就会倒吊下一个金发身影,阿彻双手抱臂,碧眸微眯,对她阴恻恻地扯出个笑。
顾丝吓得半死,结结巴巴地尖叫出声,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这副模样似乎逗乐了少年,他毫不客气地大笑,又给她扔了点不知道从哪打来的,血淋淋的猎物。
都是些被剥皮的野兔、鸟雀之类的小动物,顾丝抹着眼泪,觉得阿彻是在用这些猎物恐吓她。
知道阿彻讨厌自己,顾丝一般都是绕着这个小霸王走,没想到当天晚饭的时候,他阴沉着漂亮的脸走过来,半蹲,虎口掐着她的嘴巴捏开,目光危险地在她因窒息伸出的舌尖停留半秒。
然后他就把手上那些烤得半生不熟,挂着血丝的肉塞到她的嘴里。
顾丝被呛得难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角挤出亮晶晶的泪花。
“全部咽下去。”他捂住她的嘴,耳垂气得通红,气息低沉急促地威胁,“敢吐出来就杀了你。”
什、什么啊……顾丝晕晕沉沉地想,是因为自己无视了他上午的挑衅,所以他就来教训她?
他就讨厌她到了这个地步吗?
完全就是顾丝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小混混做派嘛!还扎着小辫,身上挂着一堆时髦的银饰……
虽然顾丝大概了解,血猎们身上基本都会尽可能多地携带银器,用来对付血族。她见过的最夸张的猎人是洛基,他戴着银十字架项链,打了好几颗耳骨钉,而缪礼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银饰。
阿彻的食物——如果这也能算是食物的话,咸又夹生,一点也不好吃。因为还在病愈,顾丝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东西,所以从来不碰肉类,牛奶也只有那一小瓶,每天都是啃点干饼。
这两天不知道是缺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经常饿得烧心,但闻到肉的味道又会觉得恶心。
阿彻这一通威胁,好赖是让她进了点优质脂肪。度过那一阵干呕的感觉后,顾丝的头晕发冷居然减轻了许多。
顾丝嚼得很慢,她吃了多久,阿彻就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多久,直到顾丝摇了摇头。
见他不信,顾丝心一横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带他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表示再也吃不下更多食物。
阿彻像是被烫到般,霎时收回手臂,猛一下站起。
顾丝跌坐在草地上,疑惑地抬头看他,旁边的猎人们也投来关注的视线。
“什么情况?”
洛基拿着烤好的鱼肉走过来,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照顾顾丝。
红发男人的气质轻浮,对女孩子却很周到,洛基是唯一会关心她,找草药治疗她的伤口,在夜晚哄她睡觉的人,让顾丝想起了妈妈。
“今天找了点野菜塞到鱼肚里,应该没有腥味了。”洛基说完,便注意到顾丝被掐红的脸蛋,有些好笑,“看来是有人先我一步了?”
顾丝露出有些歉意的眼神,指向阿彻站的位置。
洛基笑得耸肩,揶揄地摆了摆手,顾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哪儿还有人呀,阿彻早就不见踪影了。
一晚上没吐也没发烧,第三天早上,顾丝重振精神地起床了。
洛基照例来检查她的伤口,解下顾丝的绷带,猎人摘去手套,那双持剑的手抚上来时,有种微妙的粗糙感。
“冷了,还是又疼起来了?”
洛基撩起眼皮,看着她。
顾丝喘了一声,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受,自己的脖子有一片分外敏感的区域,离伤口很近,一碰就会想笑,还有股别的什么感觉。
顾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痒痒肉在这里,她不想让洛基碰到那里,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她比划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了个“痒”字。
“正常,我得给你抹药,不然伤口总是好不了,”洛基见顾丝又开始躲,不由得笑叹,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不配合我可不行啊。”
她不是那个意思……
顾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洛基明白她是不愿意让人碰到她的下巴那里,这也让顾丝开始反思,她的表达能力有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别人迅速理解她的意思呢?
对了,可以试试写字!
虽然是流浪儿,但原主每周都会去倾听教廷的礼拜,跟着牧师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和常用语的拼写。原身的记忆已经和顾丝融合得差不多,她不至于成为文盲。
今早顾丝在湖边洗漱,看见自己的倒影,发现她现在的眉眼也和前世的容貌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变为了璀璨的金色,如同日光编织的金线,末梢微微打着卷。
原身的记忆里,在奥古斯塔王国,金发女人是备受推崇的。
因为这天赐的美丽发色,其实本来有过几对夫妇,想要收养原身的,最后却统统出了意外——不是在夜晚暴毙,就是突然搬到了别的村庄,再无音讯。
如今她跟着四名战士一起行动,顾丝整天都是风尘仆仆的,这头漂亮的长发也被养得很毛糙。
顾丝不太在意外表,手指把头发理顺,看得过去就行了。
上午,一桩突发的意外让顾丝坚定了用写字沟通的决心。
起因是他们在林间赶路,惊动了一群在洞穴躲避太阳的亚种,猎人与它们展开战斗。
一只亚种从洛基右侧袭来,顾丝明明看到了,却因为没能及时示警,差点让亚种的指甲刮伤自己。
“废物,连叫出来都不会吗?!”阿彻射来一支银箭,穿透亚种的心脏,凶恶地呵斥她。
顾丝有点受伤。
她一紧张就会失语,这是心理问题。
顾丝在午休时找到缪礼,教廷的圣职者在这个世界属于高文化人群,她看见过这位圣子靠坐在树荫下读书,偶尔也见到他握着钢笔书写着什么。说来,顾丝至今没见到他战斗和狩猎,在队伍里却有十足的话语权。
他从不拔剑,那柄佩剑更像是他身份的象征。
圣子是牧师里地位最高的人,他们同属教廷,所以缪礼是血猎们的上级咯?
缪礼很快理解了顾丝的手语和唇间蹦出的单字,温善随和地应允了她,顾丝拿到一支羽毛笔,和几张印着教廷真理天平徽章的信纸,自信满满地写下了老牧师教她的日常通用语。
因为说话不利索,顾丝总是感觉融入不进这支队伍。
有了新的沟通方式,情况应该会好上一些?
顾丝第一个找到的是沃斯特。
顾丝本来打算去找洛基的,却正好撞见在营地搭起篝火架的狼人,他戴着一顶宽檐帽,衣摆无风晃动,像是捕捉到了气味,尾巴在衣服里轻微地摇晃。
他们僵持着,一时都没有动作。
过了几秒,沃斯特转过身来,没有站起,即便如此,他也比站起军姿的顾丝高上半个头。
顾丝看着灰发灰眸的男青年,五官粗犷英俊,不由得手脚僵硬。好在他没有任何举动,这让顾丝放下戒心,慢腾腾地靠近。
隔着一到两米的社交距离,顾丝抬起头,礼貌地举起手中的信纸,展示给他看。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沃斯特目光扫一眼信纸,低头盯着她看。
顾丝双眼亮晶晶的,继续举着信纸,散发出友善的讯号。
与她对视半晌,沃斯特拧了拧浓眉,厚实的嘴唇低沉而磁性地张合,询问:“……什么?”
顾丝呆住。
她的心中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悲愤想着难道是她的字太丑了吗?!
“我不很了解人类的文化,”沃斯特的语气温和而沉缓,夹杂着犬科略显羞赧的咕噜声,“……对不起,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要求我为你做些什么。”
顾丝:……千算万算,没想到是大狗狗、狼人不识字。
顾丝也不免脸红起来,她捏着衣角,慢慢对他伸出手。
“握……”顾丝唇瓣微动,期待地小声说道。
沃斯特闻言,顿了顿。
顾丝紧张地屏息,才觉得有些不对。
沃斯特的种族是狼人,他蹲坐的姿势也像是狼犬那样,放松而惬意,顾丝对他发出指令——
这不就是,好像教授大狗握手的训导员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沃斯特的反应,害怕他被触怒。沃斯特沉吟着,缓慢地伸出大掌,虚虚包裹住她白嫩的手背。
“是这样吗?”他确认道。
顾丝露出笑容,激动地点了点头,她没看见沃斯特衣摆晃动的速度也快了些。
沃斯特的种族和体格一直让顾丝感到退怯,然而她突然发现,狼人并不是凶恶的性格,他也喜欢和人类互动。
通过和沃斯特的握手,顾丝自觉和他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和洛基沟通之后,她决定找到阿彻,在他歇息的那棵树下,踮着脚,对他高高举起信纸。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少年双手抱在脑后,右眼眯开一条缝,淡淡瞥了眼树下。
感到困意似的,他拉低兜帽,落下的阴影覆住他美丽阴戾的面孔,睫毛纤长翕动,像是沉睡的精灵。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树上仍没有动静,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你好,我们能……]
顾丝坚持不懈地一直站到午休快结束,看见阿彻跳下来的身影,顾丝的手都酸得举不起来了,一脸苦相。
他因为顾丝发不出声凶了她,她就去学习写字,他不想那么快下去见她,她就真的在树下站到现在。
……粘人。
“谁想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无视了她一中午的阿彻路过她身前,捏了把她的脸,嘲讽道,“笨得要死。”
顾丝气得原地跺脚,嘴里叽里咕噜的,指责他都费劲。阿彻看见顾丝因他而鲜活的模样,笑了几声,得意而又张扬地挥挥手离开了。
像是只心情愉悦,翘起尾巴的大猞猁。
顾丝发现阿彻就是这么可恶又自我的男生,后几天,果然不搭理他,也不再对他举起那张可笑的信纸了。
没想到只过了两天,阿彻就把她掳到了树上。
“敢无视我,你是活腻了?”他长靴踩在少女的腰侧,凶恶地挤着她的脸,呲出虎牙,拼起来的笑容像是要滴出恶毒的汁液。
顾丝:……
来找他他不愿意理,不找到他又生气。
他到底要怎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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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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