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的神情看着并不很意外,苏景辞命格有缺这件事他似乎早有预料。
“时樾,此事你如何看?”
蘅念并不精通命格算法,若说是神族的,她还能勉强说上两句,可这人间界她原本就知之甚少,再加上她来这片领地的时候本就不多,如此就更说不上话了。
有些时候,比起做一名刻苦的自学者,蘅念更希望当个轻松的学生,有人讲解能事半功倍,尤其对方还是个博学且貌美讲解者。
时樾的手指正快速晃动着,像是在掐算什么,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放下了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前方。
“他缺的那一魄还在皇宫。”
蘅念抬眸环视,这里的布局还跟几天前来的时候一样,并未有挪动过的痕迹。
“奇怪啊,这根本不符合苏景辞的作风。”
在蘅念看来,以他一贯的脾气,自上回蘅念同他说过他寝阁的布局和屏风有问题后,他早便该请人前来重新布置了,为何至今都没有行动。
“时樾,你能同我讲讲一族的气运和命格有什么具体联系吗?”说完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苏景辞,凝重地问道:“还有就是,若一个人命格缺了一魄,对他会有怎样的影响?”
虽说苏景辞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她听师父说人族的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少了一个便会出大问题。
尽管眼下苏景辞的异常还未显现,他们也该早做防范才是。
“时樾,我幼年时曾听我师父提起过,人间界原本也是有一位上古神居住的,对吗?”
时樾转身,眨了眨眼,对她知晓此事略感诧异。
“确实如此,但当年知晓此事的人极少,没想到路苍竟也能得知。”
蘅念一顿,她先前翻看秘闻录时也读过几段有关上古神的事迹。
十数万载之前,魔族未出,其余诸族又皆听从神族号令,从未起过二心,因此那时的神族空前强大,神性也是极强。
各族气运强盛,福泽深厚,天地便自主开辟了一片新的领地,当时的苍穹主神将其命名为人间界,这便是它的起源。
“我见秘闻录上记载,上古时期各族领地都会有一位上神镇守,为何后来不再延续这一做法?”
时樾面色凝重,语调透着些许无奈,“除去太虚秘境镇守神界的几位上神外,你看看如今还有几个是真正有本事的?”
当下的神族本就不如上古战乱时期的神族强大,加之近几万年前还丢失了戒恶镜,实力更是一降再降,但这些也只有三位主神是真正看在眼里的,其余众神多是浑浑噩噩,要么也是冷眼旁观,直到蘅念掌管神界后大家才各司其职,算是好起来了。
蘅念也知道如今局面不容乐观,魔族出世要晚个数万载的光景,这算是他们得了个便宜,硬生生熬走了几乎全部的上古神,导致神族如今没几个能征善战的族人了,这也是她一直不断收拢天地神力的缘由,普通神族没有这样的能力,因此修炼速度缓慢,她这么做也算是助众神提升修为了。
“那你知晓当年镇守人间界的上古神是如何保护人族的吗?”
时樾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苏景辞抱起,放他到榻上休息,查看命格相当耗神,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时樾便趁此机会与她讲讲当年的事。
“当年那位上古神名叫陶染,她在前往人间界前是负责照顾我的起居的,直到我长大,人间界才出现,她也就跟着离开太虚秘境了。”
蘅念了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人间界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那后来呢,为什么我没在听过她了,她也是像其他上古神一般寿终正寝了吗?还是说,战死了?”
时樾想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犹豫。
“你先听我同你讲另一件事。”他换了口气。
又道:“人族因为弱小,所以数量众多,这是当年陶然想出的一个保护他们的办法,只是她没想到人族的力量实在太过薄弱,在其他任何一族眼中都不值一提,她不得已向天道乞求,将自身的命数与人族的气运相连铸成一道看不见的围墙,防止外族入侵,又以人皇命格铸下守护一族的悯生剑,以此护佑全族。这才使得当年最为弱小的人族能在世间平安延续下去。”
蘅念闻言眼神中流露一丝钦佩之色,陶然本不是人族,却甘愿为这一族殚精竭虑,这在如今的神界已经不多见了,倒是个值得敬佩的族人。
“后来呢?”
时樾继续道:“人族得到陶然为他们谋划,自然免去了诸多灾祸,但好景不长,人族在无性命之忧后便开始显露他们的缺点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蘅念,像是在说你应该有所了解。
蘅念垂眸,表示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
“是不是生活安定下来后,人族便开始出现部族,国家,战争,他们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无止境的纷争和战乱让他们陷入长年内斗。”
蘅念从上次来人间界时就发现了,人族的首领寿数太短,又不够强大,只要出现能力稍微强一些的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建立的政权推翻,毫无威慑力可言,并且他们人性的缺点注定了有人一旦站在权力的顶峰便会迷失自我,很难会有真正为一族着想的君主出现。
那时候的人族就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整体了。
蘅念觉得可惜,但又觉得这是个必然。
“那陶然上神呢,她的命数与人族的气运息息相关,她应该也受到影响了吧。”
从意图上看,蘅念觉得陶然没有任何过错,但从她的行为出发也不难想到她定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戳中了时樾过往的伤心事,蘅念能感觉出他此刻有些悲伤,这在他身上是极少出现的情绪,至少蘅念还没见过他为除自己以外的人悲伤过。
“她自然受了不小的影响,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目光盯着一处发愣,蘅念觉得这话听着像是他对自己说的。
“神族命数受到影响怕是要提前回归元界吧。”
元界是神族寿命将尽时会去的地方,有安抚神魂之效,是每一个神族最终的归处,从前蘅念还只是想像过那里的样子,如今才过去多久,竟都已经开始与时樾一起讨论了。
“你知道元界是什么样的吗?”
蘅念浅笑了下,“这谁能知道啊,元界又没有入口。”说完又玩笑似地垂首补了一句,“我倒是想象过里面是什么场景,不过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什么用处,难道你知道?”
此话一出,换来了良久的沉默,蘅念此刻只有吃惊,她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时樾。
许是看出了蘅念的困惑,时樾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少年时曾散过一回神魂,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还是看见了元界。”
蘅念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段过往,安静地坐在对面等他说下去。
“我年少时不懂天命不可违究竟是何意,亦或者说是……不服,后来经历了岁月变迁才明白,世间万物不论存在还是毁灭都有其缘由,强行改变只会反噬自身,当年的陶然便是个例子。”
听他这话音蘅念觉得陶然的下场估计比她方才说的还惨。
“陶然当年创造了众多人族,虽说初衷是为了保护,但也为他们后来的争斗埋下了恶的种子,可若是她不这么做,人间界可能很快就会被别族侵害,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她换了个姿势深吸一口气,“所以啊,与其说陶然是逆天而行,不如说这样的结果本身也是她和人族的命运使然,她为人族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才有了后面人间界这独一份的盛景。”
蘅念忽地抬头冲时樾笑了下,“我觉得她很厉害,独一无二,是我听过见过的神中最温暖的那个。”
时樾愣住了,当年所有神族都道陶然愚蠢,他们不理解那样自私软弱的种族为什么能让陶然做到这一步,直到今日蘅念说出了完全不同的理解后,甚至让他怀疑起从前的自己是否太过狭隘。
“你想听听我和她之间的事吗?”时樾有些恍惚地问道。
“当然了,你和她都是我想要了解的人,说来听听。”
时樾朝窗外望了望,感觉像是在神游,蘅念觉得他是在回忆过往,也不急着催他,拿起苏景辞晚膳未用的糕点优雅的细嚼慢咽起来。
凡间的星辰真的好远,远到让人只想相望,不敢追逐。
“陶然是最早诞生的那一批神族,她是我的守护神,上古时期的容渊殿只有我和她两人,那时候我受她的影响,和你一样觉得神族情感淡漠不是一件好事,想要和她一样用爱来看待世间,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慢慢对此产生了质疑。”
蘅念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给他递了杯茶,以此来安抚他的情绪。
“你读过秘闻录应当知晓,上古时期的人族并没有现在这么弱小,一部分有悟性的人族,有灵气的牲畜也能修出个千八百年的寿数来,自然也能触碰到一些本不该他们知晓秘密。”
蘅念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陶然上神告诉他们定要团结一心抵御外敌,人族的气运才会更加强盛,人间界才会更加安稳?”
时樾闭目点头,却难掩愤懑之色,“那些人族修仙者在得知族人的气运是与一个神族的命数相连后,竟对陶然的意图妄加揣测,不断引发内乱,最终耗尽了陶然余下的寿命。”
蘅念了解人族自私又无知,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他们觉得陶然想利用人族来增加自己的寿数,因此才百般阻挠他们发动战争,抢夺地盘,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时樾冷嗤一声,“他们不识好歹自然要受到惩罚,失去陶然的庇护人间界惨遭外族大肆屠杀,当时几乎面临灭族之祸,还是当时的战神怜无辜者不该遭此无妄之灾,这才终止了这场灾祸,但人间界此后也不再有神族驻守,灵气也被抽走大半,现在的人族再想出一个如上古时期那般强大的修仙者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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