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宴的衣物轻薄,跪在地板上的膝盖已经冻凉,却不及内心寒凉。
楚拂楼缓缓抬起头,同面前的妇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接后,他缓慢打量着他的母亲。
她坐在椅子里占据的位置不多,身形轻薄消瘦得紧,衣服上有寺院的檀香,手指细细的,腕间没有多余的肉,似乎仅有一层皮粘连。
她的脸颊没有多余的肉,唇色不重,颧骨有些高,眼白含着细细的血丝,瞳眸紧紧的盯着他,发颤的,紧张的,期待的,愤怒的,迫切的需要他张口。
他其实不大明白,为何别人盼着生个儿子,她却偏偏逼得他变成女儿。
甚至她连男儿身都不敢提起,仿若是个罪过。
“母亲,我是男人,我想练武强身健体保护自己。”
“你不是!”她尖利而急迫的反驳,“你是我的女儿,你不会武功,身体弱,擅长琴棋书画,日后要进朝为女官,你是知书达理温婉懂事的楚家大小姐。”
“没有男人,没有。我从未有过儿子,我只有女儿。”
他抿了抿唇,摊开手心,目光倔强道:“母亲,我会武,体力比之将士都不弱,我会多种兵器,日后是楚家名正言顺的少爷。”
楚拂楼话音刚落,“啪”的一巴掌扇得他脸偏过去,震得他整个人都发懵。
他听到母亲尖锐颤抖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年来我说的话你难道不曾听懂?我说了,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楚拂楼,你何苦如此诛为娘的心?”
伴随着哽咽的哭声,楚拂楼缓缓转过脸,苍白的颊侧印着深深的红印,牙齿磕破嘴唇,渗出一丝血。
他肤色白,血溢在唇边,刺眼得厉害。
压着声音嚎哭的楚夫人登时僵住,“哐噔”一下,重重跪在楚拂楼面前,焦急又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慌得浑身直打颤。
“惜娘,惜娘快拿药来,阿拂受了伤,快给他敷药,快。”
母亲从没打过他,因他也不曾在她面前说自己是男人,他总是沉默的应承下娘的每句话,麻木的接受娘的所有安排。
今日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说出心里话,想来是刺激到她了。
他推开惜娘上药的手,语气平常:“我无碍,不必用药。”
楚夫人不依不饶要上药:“怎么会没事呢?都流血了,阿拂乖,娘亲给你涂。”
楚拂楼推辞不得,任由她涂抹药膏。
他已心神疲惫,懒得纠结。
片刻后,他睁开眼问:“母亲何时让我恢复男儿身?”
楚夫人立时褪去温柔神色,急迫又渴求回复着道:“你是娘的亲生女儿,这辈子都是,阿拂,不要逼娘,好不好?”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楚拂楼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想哭,又想笑,到底是谁在逼谁呢?为什么非说是为他好,他真正想要的,想做的,凭何不给?
“母亲,我不明白,为何不能许我做回男子?”
“做姑娘家有何不好的,”楚夫人挤着笑道,“整日里清闲自在,用不着像男人那样打打杀杀舞枪弄棒,弹琴下棋写诗作画,哪样不好呢?”
楚拂楼没觉得男女身份有何差异,不过是被迫这般,心里憋屈得很。
“女儿家也好,男儿身也罢,各有各的自在。”
他说:“可娘胎里生下来做不得主便罢,偏偏母亲要按照你的意思养活,硬将男子养成姑娘,说是为我好,可母亲几时问过我的意思?在意过我的想法?”
楚夫人没当回事似的点点他额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娘会害你吗?”
她察觉到惜娘的眼色,目露不忍,思索片刻后,终是下定决心,对惜娘点点头。
楚拂楼原在失落,敏锐感知到不对劲,下意识回头看惜娘,正正好接住她撒来的迷香,眼前恍惚着失去意识,倒在楚夫人怀里。
楚夫人担忧的看看儿子,焦急的看看对面:“惜娘,一定要给阿拂喂下那药吗?他、他受不住可怎么办是好?”
“小姐肯定撑得住,”惜娘定定看她,提醒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夫人,小姐如今这般,再不用猛药,日后事情败露,我们都要遭殃。”
“但阿拂——”
“夫人,今晚小姐的态度你看在眼里,难道依旧不能警醒你?”
楚夫人嘴张了张,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话里难掩痛苦:“如此,就听惜娘你的安排吧。”
“嗯,事不宜迟,今晚就走。”惜娘边说边收拾物件。
“这般着急?”楚夫人惊道。
暗黄竖瞳微微眯起,黑布笼罩着的女人神秘莫测,她想起府门外瞧见的那双粲然亮眸,心有提防:“那位新姑爷,难对付。”
“萧述清?”楚夫人没当回事,“一介商贾之子,有何可惧?”
惜娘低低哂笑:“夫人把小姐做姑娘家养育十几载,小姐为何和他成婚数日便想恢复男儿身?”
“个中变数,夫人可想过?”
闻言,楚夫人顿时瞪大眼,思索一番后,唤人来扶楚拂楼出府。
“不,夫人去找老爷说明,我带小姐出门。”
惜娘会点武艺,带人出府不算困难。
碍于楚夫人,她先作解释:“恐怕新姑爷的耳目本事不小。”
以防节外生枝,惜娘决定自行处理。
二人兵分两路,四更天,一辆马车摸着黑向大兴安寺的方向赶车离去。
苦等一夜的萧述清打着瞌睡,脑袋猝然碰到桌上,“咚”地给自个儿震醒,嘟嘟囔囔摸着额头看向床。
被褥整整齐齐,没有半分动过的痕迹。
他心神大震,扬声道:“诗禾,止川,小乖昨晚没回院里?”
“没有,姑爷,主子一夜未归。”诗禾红着眼睛先跑进来回话。
听她说完,萧述清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想问的事儿:“怎么你们不叫小姐呢?”
对比别的院里,唯有拂雪院的下人如此称呼。
诗禾未觉稀奇,有问必答:“都是主子的吩咐,我们自当遵从。”
……他当然知道,问题是相较来说很奇怪啊,属他们搞特殊。
止川后进门,神情异样,被萧述清一眼看出端倪。
“发生何事?”
“少夫人被夫人带回大兴安寺,说是让少夫人清修一阵,养养性子静下心。”
“一阵子?那是多久?没给个具体期限?”
“没,没说。”
昨晚小孩看到楚夫人便不对劲,那副模样定然不会心甘情愿去寺庙,怕是硬压着她去。况且修身养性去庙里清修,为何一夜都等不住?这其中必有蹊跷。
“小拽,你能不能探查到楚拂楼的行迹?”
【没有打开剧情,无法根据角色定位探查。】
萧述清这次并不意外,甚至好心为它考虑:“我真的觉得你的系统性能很差劲,你上报给主站,让自己升个等级,维修维修吧。”
系统不服气的小声逼逼叨:【我才不差劲。】对于上报维修的事,却没吭气。
萧述清没理会,着手吩咐人:“止川,快备车马,咱们也去大兴安寺。”
止川脸色更奇怪,他不耐掀眸,示意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少爷,还有件事,漪兰公子传信,午时碰面,商讨合作。”
得,事都赶到一块儿了。
不对,“上次见面该说的都说了,他那边没什么事,让掌柜去谈。”
萧述清想通关键,舒心的给自己喂了口水,又听止川道:“可信里说这次是幕后老板亲自来谈。”
“……真的?”
止川递给他展开的信纸,寥寥几语,确是此意。
到嘴里的水变得有些干巴,萧述清勉力咽下,早不见晚不见,偏偏挑这个关键时候。
【宿主,你不去看看漪兰背后的人是不是楚暮冬吗?】
“谁跟你说我不去的?”
【因为我知道你很担心楚拂楼,你在犹豫。】系统振振有词。
“担心是真,任务也耽误不得,我和她只是朋友,相比自己的重生机会,我还是更自私的。”
系统稍稍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怕你忘记任务了。很多人在书里生活着生活着就会忘记自己的来意。】
【主空间监测到宿主任务消极,会出手惩罚的。】
“很严重?”萧述清追问。
【任务进度一旦停滞不前,宿主或许会被抹杀。】
就知道是这样,惩罚说来说去就是抹杀,毫无威胁力。
萧述清倒了杯水,突兀打断系统的科普:“那绑定的系统呢?”
系统翻找着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乍闻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在安静的系统空间里,它听到宿主向来漫不经心的声调张扬响起:“我是说,那你会被惩罚吗?小拽。”
长久穿梭于不同位面,见识无数任宿主,用惩罚激励任务完成度的系统,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它,你会不会受到处罚?
系统沉默很久,久到它担心他等不及,久到它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最终似乎是句答非所问的回复,【萧述清,我以前可以帮你很多忙的。】
一人一统相识以来,系统头回直呼他的名字,郑重而不甘,话里深意显而易见。
萧述清神情平和,轻笑了声:“没关系小拽,你现在也很棒。”
系统也是好宝宝,都是好宝宝[亲亲][亲亲]
可恶啊,我不会告诉你们上章问卷答案的[白眼]
但是有个问题,好像有人给我投营养液了,我看不到,新版后台在哪儿看营养液啊[小丑][小丑][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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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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