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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竖瞳黑眸

里面那声响吓得楚夫人呆若木鸡,院外这道门倒塌在地又惊得她一抖,望见萧述清大摇大摆踩着门进来,她方才回神。

“萧述清你竟敢如此大胆!谁准你擅闯我的住所,你、你不敬长辈有失礼数,目无法纪大逆不道,萧家就是这般教养你的吗?”

他淡淡瞥了眼妇人,没耐心同她饶舌:“你啰嗦了。”

“非鹤,带人守好此处,我去接你们主子。”

他往方才发出异响的地方奔去,楚夫人欲要阻拦,岁荣拔刀逼退,深闺妇人瞧见刀剑大气不敢喘,识趣的站在原地。惜娘擅使毒,武艺不高,趁隐卫围攻过来,非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软筋散,直冲她面门。

轻松降服好她俩,众人松口气,却听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物件碎裂的声音,刚走到门口的萧述清条件反射停住脚,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窜出来,怪异的感觉促使他未再向前走。

昏暗的夜色中,天边忽地轰隆隆响起雷,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犹如恶兽利爪般撕碎片刻寂静,本就漆黑的天,愈发阴沉沉的,宛如豆大的雨滴颗颗坠落,风吹得四周山林草木似乎都在嘶吼咆哮。

手里的油纸伞被狂风暴雨吹散,周围一切都变得可怖,天地万物庞大,唯他在此间摇摇欲坠。

屋里又平静了,眼前紧闭的木门里藏着萧述清要接走的人,此处小院已被楚拂楼的隐卫们团团围住,虽都是年轻面孔,然各个手里拿着兵器,坚毅守护的姿态委实安全感爆棚。

他拒绝掉身后再次递来的伞,坚决的推开木门。

无星无月未点灯火的室内,比电闪雷鸣的院外更让人摸不着北。

萧述清正欲抬脚,木门边“啪”地重重印上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苍白的手,血印从指甲蜿蜒到腕边,手的主人半跪在地上,在雷电轰鸣声中迟钝缓慢的直起身。

划破云端的闪电映照下,少年墨发散乱,长衫褶皱,姿态却不容侵犯,压迫感十足,那浓密长直的眼睫落下阴影,天光下,他面庞苍白得恍若已无生息,殷红唇瓣却似喋血般轻轻勾起,犹甚恶鬼。

少年倚门勉强站立,微微低头,鼻尖小幅度轻嗅着面前的气息。

萧述清来不及感叹小孩暴涨的身高,先被俯身看过来的那双墨黑竖瞳骇住。

他呆愣之际,猝不及防被拉近到身前,两条手臂宛如烙铁般镌刻后背,箍紧腰身,少年缓缓侧首嗅闻,挺直的鼻梁从他耳后滑至下颔,而后深深埋进颈窝,尖牙狠狠抵入皮肉,啃噬着微微突起的锁骨。

“?!?!你大爷的楚拂楼!”

咬得这么重,他脖子肯定见血了,还有他的老腰啊啊啊,背估计也要肿,这人力气简直大得可怕,萧述清欲哭无泪,痛得想把他推开,手上刚要用劲,耳边传来少年一声呢喃。

“哥哥。”

很轻很弱的音调,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几不可闻,却重重撞进萧述清的心门。

将要推拒的手臂倏地一顿,认命般的转换方向,把少年抱进怀里,轻拍着背。

他忍着浑身钝痛,柔声安抚:“哥哥在,小乖不怕。”

在声声轻语中,少年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松懈,霎时间疲惫如山压来,逼得他卸力,沉沉倒进令人心安的怀抱。

察觉楚拂楼脱力昏睡过去,萧述清心情复杂的叹气,招呼非鹤和岁荣来接人。

待隐卫们手忙脚乱的把人抬进侧室,萧述清不忘让他们把五花大绑的惜娘和楚夫人请进房中。

漆黑夜色里煤油灯点起,照得满室亮堂堂,昏黄烛影爬上少年苍白的面容,颤动着映入众人眼里。

趁着非鹤把脉,萧述清唤非云打水给楚拂楼擦洗,他穿着深紫的衣袍,血印沾染也看不明显,唯独领口那块被扯散,斑斑红印夹着团团血渍,他揪紧衣襟也掩不住伤痕。

那些隐卫都伸长脖子等非鹤把完脉,岁荣和止川围着自家公子心疼得不行。

“少爷哪受过这么重的伤,下手……呸,下嘴忒狠。”

萧述清拍开岁荣的脑袋,指挥他:“少胡说,这能有多重?去找非鹤要点药,我得消消毒,万一感染就完了。”

没听懂消毒,但不妨碍要药,岁荣颠颠去了。

止川得知楚拂楼是男人之后,恍惚好半天,回神发现他在少爷身上的杰作,两眼一睁一闭,恨不得自己没长脑子。

他指指里面,仍不敢置信的问:“少爷,他真是男的啊?”

萧述清白他一眼:“你没瞧见刚才几个人抬他,总看到他抱着我啃吧?那身高那力气这伤口,哪样不能说明真相?”

“不是我……”止川有点难以接受温婉秀丽的少夫人变成男人,死活接不上话。

“少爷你说这、这跟骗婚有何区别?”

“当然有,”萧述清头脑十分透彻,“你以为他想变成女人和我成婚吗?以楚拂楼的家世,若没有他娘整的幺蛾子,说不定早都建功立业了。”

想到这,萧述清不禁摇摇头,别家孩子坑爹坑娘,论到楚拂楼,摊上对坑儿的父母。

止川提及关键:“如今这般局面,少爷你准备何时跟他和离?”

“急什么?好歹等他醒来吧,眼下烂摊子还得由我帮着收拾。”

“让少爷你来收拾?乱成一锅粥的架势,从哪忙活起?咱们怎么收拾啊。”

“你别急,按照非鹤之前说的意思,他短则十天半月醒,长则……说不准,醒过来脑子正不正常也说不准,好好一个小孩,爹娘祸害的,唉。”

“那完了,”止川简直不敢想侯府的态度,面露难色,“到时岂不赖着少爷。”

懒洋洋靠坐在椅子里的萧述清张了张嘴,神情变化几许,轻笑着道:“赖着也行,又不是养不起。”

岁荣拿完药来给他敷,打断两人的交流。

没过多久,非鹤满脸疲色的走出来,对上萧述清询问的目光,他苦涩摇摇头。

药理常识不足多道,非鹤简单总结个易懂版本:“心神受损,意识微弱,主子至少十日才能醒。”

“差不多,来,喝口水,”萧述清关心完他,转而对剩余的隐卫说,“你们都坐下歇会儿吧,地方小,挤着坐会儿歇歇脚。”

也不知是非鹤提前招呼过,还是隐卫们识趣儿,萧述清说让坐就坐,听话得很。

看面相,隐卫们的年纪最大不过十七八岁,脸嫩生生,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跟群狼崽子似的。

萧述清该死的道德心与责任感冒出来,再想想昏迷不醒的小孩,他咬咬牙,揽下烂摊子开干。

“既然非鹤今日来找我,那么你们肯定已知晓我和你们主子的关系,冒着风险来找,也是相信我萧述清。”

“所以,在楚拂楼没醒、嗯,没有完全清醒之前,你们都得听我的话,听懂没有?”

所有隐卫捣蒜似的齐齐点头,一下子给萧述清整得慈父心熊熊燃烧。

“当下局面,问题有二。其一,楚拂楼的身份。其二,他的身体状况。”

说到身份,萧述清想到重点,他扫视一圈,目光锁定住内室门边徘徊的楚夫人:“岳母大人,容我问一句,岳父可知此事?”

神情惶惶担忧看着床榻的楚夫人听到问话,步伐僵在原地,背对着萧述清道:“我带女儿来寺庙清修,侯府上下皆知,何必多问?”

避重就轻,呵。

“看来楚照不知此事,楚夫人你可真是奇人。”

“萧公子!”楚夫人面含薄怒,转身对他训斥,“此乃我侯府家事,你最好莫要插手。”

萧述清已经习惯侯府这些人说话的架势,照样慢悠悠的回怼:“还望楚夫人记住,你儿早已在月前跟我成婚。”

他特意加重“你儿”,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怒不可遏的神情。

楚夫人厉声警告:“萧述清,我没有儿子,你休要胡说八道。”

萧述清好说话的配合她点点头:“没关系的岳母,谁能想到你本想带小乖来寺庙清修,却害得她惨遭毒手呢,节哀吧,你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话音落地,下属们面面相觑,谁说的,主子好着呢。楚夫人愣愣地望着里屋昏迷不醒的少年,半晌说不出话。

外间,男人悲悯痛楚的声音继续响起,慢慢讲述着隐藏十七年的“真相”。

“岳母,你一向心善,体贴下人,可世事难料,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只知惜娘多年前得你相救,从此奉你为主,为你差遣,替你解忧。”

“却不知她那时腹中怀有女胎,你满心为新生儿祈福,夫君疼爱婆母照料,你没注意惜娘暗地里嫉恨你的目光,更不知她私下谋划毒计。”

“她自称是南疆女子,平日总爱将全身用黑布包裹,说是族群习俗,其实为隐藏自己日渐臃肿的身躯,为此她多年来不曾卸下此种装扮,足见其心性狠绝。”

“你们主仆二人临盆期限相近,她比你先生下孩子,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惜娘嫉恨你生下的孩子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趁岳母你生产虚弱,将自己的女儿和你的儿子调换。”

“多年来,她将真正的侯府少爷藏在大兴安寺后山,疏于教养。而那位被迫鸠占鹊巢的楚家大小姐,三日前同你来清修,撞见惜娘与楚拂楼的谈话,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她难以接受,同惜娘理论。”

“激烈争执的过程中,三人同时失足掉下山涧,楚拂楼挂在崖壁的歪脖树上,逃离死劫,她们母女却掉入深渊,当即殒命。”

煤油灯里的灯芯发出噼啪的轻响声,烛光变亮些许,衬得男人俊美面容似天神下凡,华贵凛然,粲然如金的双眸定定看着人说话时,恨不能使你信其所有。

他说:“岳母,即便你再如何疼爱小乖,也该明白她非你所出,如今躺在那里的,是你的亲生儿子楚拂楼,你的女儿已经被惜娘害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一味沉溺伤怀是无济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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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竖瞳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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