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不应该有沉重的开端。
六岁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件礼物。
又轻又小的东西,一只手就能握住。
送她东西的人将其放在她的手心,微凉的手引领她握紧五指,让她将那样东西拢起来,以此感受它的存在。
老实说,触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平时碰到的东西没什么区别。
轻得仿佛没有什么重量的物品摸起来硬硬的,但不冰冷,附带一种柔和的曲线和脆弱单薄的质感。
她不知道它生得什么模样,又是什么颜色,只知道它被对方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坐在地上,感觉到了一种薄荷般馨甜的气息靠近自己,从对方刚才覆上她手的掌心大小和骨骼形状猜测,这大抵是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可惜他并不温柔,也不懂得体贴人,为了教会她后者的用处,对方将它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生硬。
对此,她下意识抗拒地咬紧牙关,随即生气地吐了出来,还略略略地吐舌头以表叛逆,但转眼就被对方用虎口掐住了脸,再次粗鲁地塞了进来。
她微微睁大眼,眼珠子在眼眶中转,连带眼角也传来撕扯般的痛。
可是,眼前一片寂静的漆黑,透不出光来,几年来如一日的黑暗让她的感官在此刻无限放大,她只感觉到脸颊被不属于她的拇指和食指卡住。
她不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她一点都动不了。
这致使她仰起头,被迫张开嘴,任由对方控制自己的唇齿咬合。
好在并没有整个塞进去,那人只是让她用嘴唇含住了一端,但异物的入侵致使她用舌尖抵了抵,想将其扺出去,从中,她找到了一个漏风般的缺口。
顿了一下,她好奇般舔了舔。
然而,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完全不知道。
自有意识以来,她几乎没被这样对待过。
出生起就无法视物,后天的听觉丧失也已经伴随了她几年,自身的缺陷让她的世界永远保持着寂静与漆黑,只能通过触碰去感受外界的一切。
对此,家人对她的怜惜总是来得小心翼翼,一直都温柔包容地对待她。
以此为基础,她几乎可以笃定这个正在强迫她的家伙是个想要伤害她的坏蛋。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呆愣。
对此,暴躁与恼怒几乎瞬间从她的身躯里炸开,她感觉到心脏跳得极快,血管像是要鼓裂开来似的,她气呼呼的,开始用力拳打脚踢,但是都被那人躲开了。
好在他在某一瞬因此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立马吐掉了嘴里的东西,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寻着一个漆黑的方向跑。
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落下来,被细绳牵着,垂落在她的胸前,正因她的动作而晃荡。
结果跑没两步,她的身体就狠狠撞上了更硬的东西。
大抵是家具或门墙。
来不及确认,她已经仰面倒在地上,疼得眼眶都被溢出的生理性盐水浸湿。
这样也就算了,但是身后的家伙还不放过她,转瞬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想将她拉起来。
害怕瞬间如同惊雷从背脊窜起,她又挣扎起来,可是刚站起身迈开一步,脚下就踩到了身上及地的衣物,其身体踉跄一下向前扑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疼得想要尖叫,她一定也叫了,因为她能感觉到喉咙的声带在震颤,带来了撕裂般的痛,可即便如此,她也听不到是什么声音和音量。
更绝望的是,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并没有引来帮助她的家人。
这一瞬间,害怕取代了所有的燥郁。
她不断地尖叫。
可是,依旧没人来救她。
只有来自那人的触碰让她惊惶得发疯。
而对方也没有安抚她的想法,只是依旧抓着她的手腕,随即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脑袋已经在挣扎中变得混沌又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来自未知的恐惧让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制止对方的行为。
但她只抓到了一袭绣有纹样的衣料。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就此,眼泪突兀地流下来,从脸上淌过。
她感觉到他的动作似乎一顿。
抓住这个时机,她立马又剧烈地挣扎起来。
生物原始的恐惧让人爆发出力量,对自身安全本能的防御机制让她抬手就用尽全力朝前挥去。
下一秒,她的手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因为她打中了什么,重重的,静静的,掌心扇在了他柔软的皮肤上。
空气似乎瞬间冷寂了下来,然后又变得逼仄。
即便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在这一刻没了动作,只是依旧保持着扶着她的姿势。
她敏锐而迷茫地眨了眨眼,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低得难以呼吸,某种来自他的冷意毫不留情地袭卷了她。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以致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但是,料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
他甚至放开了她,然后将一个东西又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的舌尖还因此舔到了对方的指尖。
起初以为又是挂在胸前的小东西,但实际上进嘴的比它更小,甚至只有一点点,像红豆大小的一颗,但是,丝丝的甜味却随着它的融化在口腔里漫开。
她翕合眼睫,茫然而缓慢。
然后对方又塞了一颗进来。
甜味再次袭来,味蕾被调起,烦躁与害怕似乎因此平息了一点,她坐在地上,闹了一通后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了饿,也意识到了这是可以吃的硬糖。
于是,不再抗拒,她安静下来,感觉到不再淌泪的眼眶变得酸涩,而垂在地上的指尖也变得温暖。
接下来,他塞了一颗又一颗。
她一颗不落全含进嘴里吃掉了。
他在某一刻停下了对她的喂食,她不禁扯了扯他的衣物,前倾身子,朝他啊啊啊地张了张嘴,表示自己还要。
这次他换了样食物,大概一枚硬币大小的东西。
她张嘴将其咬住,酸甜的果肉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其中,她还咬到了几颗硬硬的东西。
原以为还是刚才那样的会融化的硬糖,但含了片刻都没有消失,甚至没有一丝甜味,本想着咬碎了吞下去的,但是尝到的只有苦涩的味道。
对此,他又突然用手指卡住了她的嘴,甚至将其伸进来,将它们一颗不落都卷走了。
于是,她懵懵懂懂意识到那是不能吞下去而是要吐出来的东西。
接下来他又喂了几颗。
她把果肉吃了,又将粒子吐了出来。
其结果是她又得到了方才的硬糖。
这好像是对她的奖励与夸赞,因此,当某一刻,垂挂在胸前的东西再次被他塞进来时,这次她不再抵触得那么凶,而是像吐掉果粒一样,在放松时轻轻呼出一口气。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他开始摸她的脸和手,那是略带安抚的动作,即便非常的青涩。
与此同时,她还得到了糖果,于是,她一下子就知道了,她应该将那个东西放进嘴里,然后吹气。
为了得到更多的糖果,她主动捧住了垂落在胸前的东西,开始不停地吹。
回应她的不再是糖果,而是一个帮她拢了拢长发的掌心,还帮她拭掉了脸上残留的眼泪。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被她含在嘴里吹的东西叫哨子,而系在手上的东西叫铃铛。
它们能代替她的喉咙发出声音,召唤前来帮助她的人。
而送她这些东西并教会她怎么使用的人,叫五条悟。
……
源梵音。
这个名字源自佛经。
意指神佛的声音。
据说她出生时,家中各处的祠堂都在吟经念佛,冗长而晦涩的经文纵然是在她母亲生育时的惨叫声中也能清晰听见,犹如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笼罩过来。
为她取了这个名字的父亲,在接受了她生来无法视物的缺陷后,希望她能在听觉上受到眷顾,以此更好地感知世界,成为一个内敛、与世无争、心平气和的人。
但是,他大抵也不会想到后来她会失去听觉。
她漆黑的世界在四岁那年陷入漫长的死寂。
听不到声音后,连带模仿人说话和读书写字的能力也一并被封印,从此以后,她感知世界的方式只剩下触感与嗅觉。
置身于寂静的黑暗中,她的意识变得懵懂而迟钝,兴许如此,她因为未知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莫大的好奇。
打小看不见东西,就算在尚能听到声音的时候,和她说一些词汇她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
颜色究竟是什么?
摸不着看不见的云又生得如何?
所谓的「诅咒」是什么?
父亲常常提起的所谓的「咒术」是什么东西?
而她被说「袭承了术式」又是什么意思?
她无法感知这些概念,于是对此充满了探索的勇气。
摸到了花瓶,不知道它是易碎品便砸下去。
摘到了花,闻出了香气就将其塞进了嘴巴里。
靠近火,感受到了温度就张开双手去拥抱。
不知道前方有阶梯,于是笔直地往前走。
不知道池塘的水能溺死人,于是好奇地跌进去。
不知道家里的有些房间不能进,于是鬼鬼祟祟地推开了禁闭的门。
直到疼痛与伤口袭来,才后知后觉体会到它们无法用视觉和听觉感知到的另一面。
她以这般近乎无知无畏的方式拥抱着世界,并乐此不疲。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阻止她莽撞的东撞西闯,毕竟谁忍心责怪一个眼盲耳瞎的孩子?
家人们怜惜她都来不及,看她因探索世界而撞得头破血流也只会悲悯地拥抱她,抚摸她的头和脸颊。
她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世界在她的感知中好像化作了小小的一院,她对周围的环境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连家里来了陌生人,她也能笑着扯下对方的头发。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责怪她,也没有人会打她。
她的世界并不会因为黑暗与寂静而变得可怕,相反,在她将一切都感知完毕后,世界就会浓缩在她的脚下。
她一直如此相信。
她也一直以为,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这种状态在遇到五条悟后被彻底打破了。
第一次与五条悟见面时,是个温暖的春日。
当时并不知道春天的景色是如何的,但隐约想起了以前听过的鸟鸣,还感觉到流动的风正从指缝穿过。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生得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父亲用熟悉的手势触碰着告诉她,家中来了重要的客人,而且就站在她前面。
对此,她选择去触碰。
即便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
但她想他们不会责怪她的。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她对外界的好奇总让人怜惜。
她总是迫切地想要去触碰与感知新的人和物,就像饿坏了的猎犬捕捉食物一样。
由此,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的人,他们总会平静甚至趋于温顺地让她触碰,就像家中黏她的小白一样。
啊,对了,忘了说,小白是只狗。
但是,她发现,五条悟不一样。
……知道摸一堵透明的墙是什么感觉吗?
是的,一堵墙。
明明同样是人,可是,五条悟对源梵音来说,就是一堵透明的墙。
她在黑暗中惊惶地发现,她无法像摸父亲、摸家中的狗、摸花花草草、摸家具器物那般,去感受到属于五条悟的质感。
无论是他五官的形状,他柔软或粗糙的皮肤,他偏凉还是温热的体温……
她触碰到的并非柔软的衣物,也不是温热的躯体,而是坚硬的空气。
嗯,空气,有一天,空气竟能用“坚硬”这个词来形容。
就像一道无形而透明的墙,没有质感,也没有纹路,她没有触碰到那个与她近在咫尺的人。
这足以颠覆她对人类一直以来的认知。
于是,未知第一次给她带来了恐惧。
特别是当他移动的时候……他一定移动了,还是向她走来的,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伸出的手受到了往回压的空气阻力。
就像流动的风在推她的手一样,无形而抓不住的风绕着她触碰他的指尖转,那一瞬间,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道企图剥夺她生存空间的墙,重重地压了过来,且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推开。
对此,她只能选择受惊地后退。
她甚至觉得,若是自己不逃,就会被对方所产生的透明的墙压死——就像蚂蚁面对即将踏下脚来的巨象,又如在胎中的双生子,弱的一方被蚕蚀,又如饥荒的困境中人食人的险境。
就此,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
生平第一次,属于未知的恐惧……不,应该说是属于「五条悟」这个人类的未知,让她漆黑而寂静的世界里掀起了生命中最本能原始的惊涛骇浪。
……这真的是人吗?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到了父亲的背后,眼睫飞快翕合,瞳孔都在颤动。
可是,那一天,春日的清风吹扬了她漆黑的发,也送来了属于他身上的薄荷般的清香。
于是,对源梵音而言——五条悟,是一堵透明坚硬的墙,是温度微凉的清风,以及清雅馨甜的薄荷香。
梵音:“这还是人吗??”【bushi
开无下限不给碰的幼五:“莫挨老子。”【bushi
所以源妹对幼五第一印象就是害怕哈哈哈哈
还是从幼五写起,因为真的好喜欢臭屁的幼五呜呜呜!!!!源妹现在暂时很弱哈哈哈弱到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的地步,但是这样的源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给了教她吹哨子的幼五响亮的一巴掌【不你
又来迫害五条悟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无慈悲
因为三次元搬砖有点忙,所以做不到日更,但还是欢迎大家来玩,有人看和收藏的话更新热情肯定高一点
大概不会虐,甜文预奋,就是迫害wtw的故事哈哈哈wwww
幼五:猫猫磨爪.jpg
源妹:备出指甲钳.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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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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