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幻，走了。”
两人再一次沉默着从赖明秋的墓地骑着马回到丞相府，府上的下人早就备好了饭菜等着二人，待饭菜上齐尧幻让下人都退了下去，房间内一时只剩下她们二人，尧幻刚想开口打破她们之间的沉默，左棠却先开了口。
“李溪是你杀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说李溪是被人从河里捞出来的，但她的死因并不是溺水，而是被烧死的。她的死法和明秋一样，这很难不让我怀疑是你杀了她。”
“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怀疑我？”尧幻说完笑着倒了杯酒仰头喝光。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说不定谁记恨李溪想要杀她，然后嫁祸到你头上。可当我见到你时，我就开始有些怀疑你了。”
“为什么？”
“我在战场上见多了杀过人的人眼神是什么样的，你现在的眼神就跟战场上那些第一次杀人后的将士一样。你显然还没接受自己杀了人的事实，但你的眼神里已然透着一股子狠劲儿，这是原来的你眼神里所没有的。”
“我是杀了李溪，可那又如何？”尧幻勾起嘴角笑了笑，语气如常。
“那又如何？尧幻，如若你杀李溪这件事被查出来，那你也活不了！”左棠因为尧幻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恼怒。
“我杀她，不过是为姨娘和明秋报仇，我有什么错！如果不是她在坊间散布关于明秋的谣言，那么百姓就不会对明秋有那么多的看法和说辞，姨娘就不会死，明秋就不会因为姨娘去世而得上心病，那么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李溪害死了姨娘和明秋，难道她不该死吗？”左棠头一次见尧幻的情绪如此激动，一时间竟有些愣神，可是她很快又回过神来。
“纵使李溪有再多的错，还有律法可以惩罚她，用不着你出手！”
“人我已经杀了，你说什么都晚了。”尧幻自嘲地笑了笑。“左棠，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律法真的能够惩罚她，为何我还要出手？”
听完尧幻的话，左棠沉默了许久。
“事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大理寺的人就没怀疑到你头上？”
“李溪死的第二日沈知意就带人到我府上来了，她没从我这查到任何线索。”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早便知晓了李溪那日的行程，所以那日我离开明秋的府邸后就去了广聚轩点了好几坛子的酒，楼上的雅间若是我不唤人来，掌柜的不会轻易放人进来，我便从窗户翻出去在李溪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待她经过时我用布袋蒙住她的头将她拖进巷子里，然后让她将姨娘和明秋所经历过的痛苦都经历了一遍。在这一切做完后我又回到广聚轩，所以大家看到的就是我到广聚轩喝了个烂醉，我府上的管家来寻我时我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甚至还撞翻了其他客人的菜。我想……应该没人会怀疑一个醉鬼。”其实尧幻杀李溪不单单是为赖明秋她娘和赖明秋报仇，她觉得杀了李溪她的心里也能好受些。毕竟自打赖明秋的母亲死后她便在想，是不是那日她没驳了李溪的面子，那如今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就早晚会被人发现。今日是我，明日就可能是沈知意，倘若沈知意知道了你杀李溪的事你又怎么办？”
“倘若沈知意发现了也无妨，我手里握着的筹码足够让她装作一无所知了。”
“尧幻……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从小到大，你又看透过我几次呢？”尧幻的嘴角挂着笑，可她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左棠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不用过晚膳再走吗？”
“吃不下！”左棠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留尧幻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的菜都是左棠喜欢的，可现在一口没动。
尧幻望着左棠离开的背影出神，左棠以为她杀的第一个人是李溪，但其实她杀的第一个人是她自己，那个对这世道仍抱有幻想的自己，那个仍心存善念的自己。也许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不会被左棠理解，可她仍旧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没错。
左棠回府后实在是饿的紧就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她母亲听说她一回来就钻进了厨房便过来看看。
“没在幻儿那用晚膳？”
左棠正在厨房里翻得认真，她娘冷不丁出声将她吓了一跳。
“娘！你吓死我了。”左棠抬手摸了摸胸脯。“没在她那吃。”
“今日她特地到府上来同我说要留你在她府上用晚膳呢，你同她聊得不愉快？”
“是不大愉快。”左棠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帮娘烧火，娘给你煮碗面吃，你慢慢和娘说。”
“噢。”左棠听话地蹲到炉灶前烧火。
“说说吧，你和幻儿都聊什么了。”
“娘，你和尧姨娘从前为何关系那么好啊？”左棠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口，便想问问她娘跟尧幻的娘是怎么维持那么好的关系的。
“我同你尧姨娘认识时，她已然当上了丞相，我也已然是立下战功的将军。她欣赏我能在沙场上力战敌寇，我欣赏她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两人就这么成为了朋友。要说我们的关系为何一直那么好，大抵是因为我们给对方都留有余地吧。”
“留有余地？”
“两个人的关系再好也终究是两个人，对待同一件事时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你不一定每次都能明了对方做某件事的缘由，不是吗？在这个时候你就该往后退一步，不再去深究对方做这件事究竟是什么缘由，这便是那个余地。”
左棠听的一知半解，便没有贸然开口。
“棠儿，也许你觉得这次幻儿做的事有些太过了，可是娘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娘，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左棠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是否该将这件事告诉娘。
“她杀了李溪。”
“您怎么知道？”左棠有些惊讶为何自己的娘会知道这件事。
“李溪死之前幻儿来府上找过我。”
“她来找过您？”
“她来找我你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在京城还不允许幻儿来府上关心关心你娘我啊？”
“那她问了您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问，我也什么都没说。就是晚辈来关心长辈，仅此而已。”左棠的母亲将面捞出来拌好递给左棠。
“棠儿，你要知道坐上丞相之位不容易，要坐稳这个位置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有时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是要心狠一些的。”
“娘，我知道了。”
“好了，快吃吧，吃完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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