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有几天了,明天就是周末。已近两个月没见到新月了,润清迫不急待地想要见她。想起很长时间没理头发了,不能给新月一个邋遢的印象,傍晚放学后他出了校门准备去理发。
校门口还有三三两两放学晚走的学生,润清正要过马路到对面去,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在他前方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学生正过马路,他们被狂奔而来的马车吓得楞在原地,润清紧赶两步,一把将他们推倒在路边,自己躲闪不及却被迎面而来的马车撞飞,路边有个电线杆,他的头重重地撞击在电线杆上,在路人的尖叫声里润清一下失去了知觉。
润清被老师们送到了医院,他的头上裂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眼里也流出了血,他的右胳膊脱了臼,肋骨也有两处骨折,腿上有好几处破皮红肿。医生为他进行了急救,头部和眼睛进行了消炎、包扎,再醒来时,他在医院的病床上已昏睡了两天,迷迷糊糊中他竟不知身在何处,润清感到眼睛不舒服,他摸摸眼睛,才知眼睛上包了纱布,他想起了两天前发生的事。
这两日学校安排教师们轮流值班看护润清,看护他的丁老师见他醒了很欣喜:“文老师,你总算醒了,前天你被那辆受惊的马车撞飞,当时满头满脸血,真是吓人,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都不醒,我们都很担心,万幸你现在醒过来了,你等着啊,我去叫医生来。”
医生进来问润清:“你感觉怎样?有何不适?”
润清摇摇头:“没其他不适,就是眼睛不舒服。”
医生看纱布上血迹早已干涸,就动手拆开他眼睛上的纱布,并嘱咐他:“一开始视力可能有些模糊,适应一下很快就好了。”
纱布拆开后,润清只感到眼前模糊一团,看不清人,以为按医生说的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然而半天过去了,这种模糊感并未改变,连眼前老师的模样都看不真切,润清着急了问医生:“医生,我的眼过了这半日,为什么仍看不清东西?”医生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的确有问题,判断是外伤所致,却又无力诊治,只好说:“你们还是赶快去重庆看看有没有好办法。”
润清被送往重庆,医生检查完他的眼睛后摇摇头说:“这是外伤导致的视力受损,你现在只有光感,目前我只能给你吃药消炎,防止你连光感都消失了,想要恢复视力很难了。”润清的心仿佛掉入了冰窟窿,神思恍惚,学校的老师们无奈只好又把他带回合川。
父母得到消息都赶来了,看到一身伤的儿子母亲哭了,父亲只在一边叹气,润清只是躺着一句话不说。老师们安慰他的父母:“大叔大妈,时间长了也许眼睛会好的。”接下来的日子文母留下来照顾儿子的生活,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润清身上的伤、头上、脸上的伤都已渐渐恢复如初了,可是眼睛还是毫无起色,只有光感。
一天,文母正在屋内给润清吃药,隔壁的李老师带来一封信:“文老师,你的信,重庆来的。”她刚说出口才意识到润清已看不见字了,润清拿着那封信,摩娑着信笺,心如刀绞,他知道那是新月的信,开学后他一直没去看她,她一定着急了才会写信来。
李老师轻声问润清:“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润清摇摇头:“不。”他顿了一下又说:“李老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需要我做什么?”李老师问。
“她如果来了,就是你见过的沈新月,如果她来了,我希望你能委屈一下,临时做一下我的女朋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害了他,我要让她对我不再有任何留恋。不过也有可能她不会来。”润清说,李老师半晌才回答了一声“好”,文母在一边听到了默默地抹着眼泪。
半个月过去了,润清没来看自己,新月为自己找借口,他一定是忙了吧,才开学事务繁多走不开。又过了一个礼拜润清仍没来,新月再也骗不了自己,难道他真地不愿和自己有牵绊了吗?她再也按捺那不住自己焦急的心,休息日这天坐上了去合川的车。
天气还有些热,从车站走到学校,新月已出了一身汗。远远的她就看到润清的屋前坐着一个妇人,正弯腰在择菜,走近一看竟然是文母!她老了许多,从前乌黑的头发已变得花白。
“伯母!”她走到文母面前微笑着招呼。
文母聚精会神地低头择菜,竟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听到声音抬头看,她显然有些吃惊,微张着嘴,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人是谁,紧接着反应过来,收敛了神情,板起面孔:“你来干什么,你爹都把我们润清赶出来了,他看不起我们穷人,你又何必来招惹他!”
新月被文母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看来提亲时父亲的态度对他们伤害很大,她对文母说:“伯母,那是我爹的意思,不是我的,润清应该知道我的。”
说完她走进门来,一眼就见到了润清!他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新月走上前,润清视线投向窗外,只是不看她。他瘦了好多,颧骨突出,两颊深深地陷下去,她的心痛了一下,她走向他拉住他的手,不解地问:“润清,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是还在生我爹的气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知道我等得多心焦?”
她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很快润清甩开她的手:“你走吧,你和我早已不可能了。”
新月正要说话,有人一边走进来一边大声说着:“润清,我为你买了你爱吃的米糕。”新月看到进门的是李老师,李老师也看到了她,楞在那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润清说道:“冬梅,你买了米糕正好也给沈小姐尝尝。”新月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感到周身寒冷,润清何时与她这么生分了!却与李老师如此亲呢!
李老师拉开凳子:“沈小姐你坐,尝尝才出锅的米糕。”
“我怎么忘了,沈小姐这样的富家千金什么没吃过,只怕她不屑于这种小吃。”润清的话冷冰冰的,新月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一定是在负气,新月试图解释着:“润清,你不必刺激我,我知道是父亲的话伤了你,可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的话很有道理,我们确实不合适,我可不想一辈子被人看低,我也有我的骄傲。”润清的眼睛始终朝着窗外,看起来那么冷漠。
“你不是说我们会在一起的吗?你不是说我们会共同面对困难吗?”新月的声音已经哽咽。
“有些困难是很难逾越的,我很累,不想自找苦吃了,我现在已经有女友了,就是李老师,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她的家人非常尊重我,我们之间很合适。”润清决绝地说着。
新月止不住泪流满面,一股寒意笼罩着她,她全身发抖,嘴唇颤抖着已说不出任何话,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扭头跑出了门。听到脚步声走远,润清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新月,对不起,往后的日子我再不能陪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新月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晓岚见她不吃不喝只以为生病了,问她却什么也不说。神思恍惚中,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出现,眼泪悄悄地滑下脸颊,滴落在枕畔,那些过往现在想起来如此不真实,原来她和润清的感情这样禁不住考验!她又不禁自嘲地冷笑。
眼见新月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晓岚急了,有天晚上把她约出宿舍,说:“新月,你还把我当朋友吗?你有什么事,连我也不愿告诉吗?”
新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润清他有了新的朋友,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晓岚吃惊地问。
“因为我爹不同意,他受不了我爹的奚落,现在他已有了女朋友,是他们学校的一个女教师。”新月哭诉着。
晓岚沉默了一会儿,劝她:“事情既已如此,你还是放下他吧,表哥可能把尊严看得高过一切,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歧视,也许分开对你们都好,现在你一时不能接受,时间长了痛苦就会淡的,走,今晚礼堂里正有一场文学学术讲座,咱们去听听,把一切不痛快都忘掉。”不由分说拉起新月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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