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左右腿间距离自己用感觉找，要求重心稳且两腿随时能自由变动。”邓依夏一边解说，一边飒爽干练地岔开两腿，回头观察后方的席妙言。
身形摇摇晃晃的席妙言，照着邓依夏的姿势，双脚估摸着距离慢慢向外移动。
邓依夏犀利的视线直落席妙言别扭的左腿，“另一条的腿要使力，左脚是受力点，不能太往里翻，内八字会让你站不稳。”
见席妙言迅速调整后，邓依夏继续教导：“站稳后，左腿定住，右腿迅速先往外往上扬，再往里往下踢，此为里合腿。也就是把右腿想象成勾铲，快猛地往你前面的敌人一钩。”
“腿再抬高点。”邓依夏双手抱住席妙言出招后的右腿，将脚尖从腰前位置抬高到胸前位置，“有时候即使你力量不够，在对手眼前虚晃一腿也能救你一命。”
动作教得很仔细，席妙言一点就通，接连十几个里合腿越练越标准。
邓依夏顺势阐述下一个腿法。
“旋风腿，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右脚脚尖呈内扣姿态。提左膝，以左膝带动左腿离地，右腿作大幅度的里合腿勾踢动作，同时转动身体，最后可双腿落地也可重复转体勾踢。”
说着容易做着难。前半部分动作席妙言还算连贯，转完一圈半后双腿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又转了半圈，迷蒙地往地上扑。
她两臂撑地，喘着气：“我控制不了转多少圈，一转圈就头晕。”
“旋风腿正是以连环旋转踢腿，杀对手个措手不及而成名。短时间内，转多几圈，越多回旋风腿越对你有利。”邓依夏看向角落里的稻草人。
“更何况真正对打时，敌人不一定在原地保持不动，承受你的攻击。”话音刚落，邓依夏身子向前倾，翻了个两个跟斗，抓住稻草人的腰便把稻草人往前边空旷的地方挪。
“看好了。先冲着目标加速跑，再向上高举两手手臂，作好腾空的准备，接着提左膝，右腿转圈勾踢。”邓依夏一边阐述一边示范。
“多加练习，让你的头脑和身体习惯转圈勾踢，慢慢则不晕了。”
“借力助跑？”席妙言小小的一声疑问传进了邓依夏的耳朵里。
“所言极是。你先借力熟悉腾空的感觉。来，试试看。”鼓励的话语和一只因常年练武和握兵器而密布细茧，精瘦玉白的手传向席妙言。
透过那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眸，席妙言看到了稳如泰山的镇静。她信任地握住邓依夏的手，起身练功。
起初几十次尝试，她自然还是失败的。
“认真看，我是怎么突然进攻，又是怎么突然收腿的。”邓依夏再一次利落地向她展示旋风腿。
席妙言形像远黛的细眉此刻因聚精会神，拧成了微斜的直线。她吸了一口气，助跑摆臂后，提左膝。
邓依夏反应极灵敏地上前一手扶席妙言的肩膀，一手握她的腿，辅助她勾腿的同时转动身体，直至两腿安稳落地。“继续。”
练了一时辰，依然不得要领。每回失败了她又细品邓依夏方才的矫健身姿，反省自己错在哪一步，改进练习。
也不知练了多久，她渐渐找到转圈摆旋风腿的韵律。几乎左腿一腾空离地，她的右腿和身体就能自如地勾踢旋转，又快又猛。
观察到席妙言的进步后，邓依夏唇线弧度略微向两边弯起，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她往后退一步，转身穿过池塘的矮桥，来到东边的庭院。
邓直正在教昨天收入的弟子张啸范，瓷穗茅和昆都十最基本的舒展筋骨的活络动作。
不远处的蔡英时和水促伍也是刚入门的练家子，他们本来就知晓一部分武术的要义。他们正在看邓斜和李良涛对打。
邓斜耍着手腕间梅花双发刀，灵活地应对李良涛的十八点齐眉棍术。一时，武力难分高低。
昨日托潮汕牛肉丸的新鲜名气，少林武馆收了五名新弟子，皆为男丁。
学武弟子，贵心诚不贵人多。邓依夏只觉武馆里的武器又有机会见识新面孔。
……
屡屡水蒸气从庖房的木窗飘了出来，袅袅地向外散去，引来闫旭白和席柱壮。
二人兴冲冲地进来，异口同声：“妙言。”
庖房里的席妙言感知到他们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在做糖葱。”她往陶锅已烧开的井水里，倒入三汤勺白糖和三汤勺麦芽糖。
麦芽糖是在荥杨街尾买的，黏稠得很，她反复刮了很久汤勺，才使麦芽糖完全没入水中。又接着漩涡般脚搅拌三十六回合后，席妙言蹲下捶打木柴，灭火。
闫旭白帮她把琥珀色的糖浆倒在盛有凉水的光滑宽口大陶盘上，让其晾凉。
席妙言向席柱壮招招手，“柱壮兄，你力气大，有个活非你不可。”她用尽全力，勉强地捧起糖浆，摇摇晃晃地靠近绑在桌子边的一根约竹子粗的实心圆木棍。
“像我这样，将糖浆沿着木棍拉扯绕圈转打，一直弄，直到整块糖颜色变成黄白色。”席妙言颤抖着手指，艰难地扯打了两个来回，便被席柱壮夺过糖浆，“晓得了，我来整。”
果然，力气大干活更利索。经过席柱壮的反复绕圈拉扯，糖浆由最初的琥珀色“石头”转变成黄白色“玉枕”。
席妙言在火盘里烧好了四块红亮的木炭，两手作出抱娃哄睡的姿势，指挥席柱壮在火盘上上下左右均匀地烤“玉枕”。
不一会儿，席妙言带着他们转移到宽阔的地方，“柱壮哥，你抱着糖浆一头。旭白师兄，另一头你抱着。”
闫旭白憨笑，“拧衣服吗？”
席妙言纠正他：“是要像拉面那样，两头拉扯再对折再拉扯再对折，直至糖浆拉至四十尺长左右。”
两人瞬间会意，配合着拉糖。
不到一刻钟，糖浆便拉扯成了长牌糖葱。
席妙言带着席柱壮将长牌糖葱的一头往闫旭白方向十尺长的位置怼，用力掰断。又从断口处延伸十尺长来掰断，依次类推。
最后将四截长短大致相同的长牌糖葱掐头去尾，再以菜刀切成众多一寸半的糖葱小段。
“柱壮兄，麻烦你炒熟红花生，再筛掉红色外皮，然后磨成花生碎。还有把炒熟的黑白芝麻也磨成粉末。接着把花生岁和芝麻粉混合在一起后倒入坛子里，备用。”席妙言轻声嘱咐。
趁着闲隙，席妙言往适量的小麦粉加入烧开的水，一边加水一边和面，揉成面团。
她取出清洗干净的饼鏊，烧热后，拿起面团，轻轻往饼鏊一碰，让饼鏊粘上薄薄的一层面料，默数五下后，揭开成型的饼皮。如此重复，做了几十张薄饼。
闫旭白早唤了邓直邓斜等武馆弟子在庖房集合。
席妙言的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糖葱，向兄弟们展示，“每节糖葱上下两排共十六个大孔，每个大孔周围密布十六个小孔。色泽洁白如葱，故名为糖葱。”
她取一张薄饼，放入一块糖葱，加一勺花生芝麻碎和一条切好的香菜枝，折叠包成砖板形状，补充道：“糖葱的吃法一般是这样吃，此美食乃潮汕著名小吃，糖葱薄饼。”
闫旭白接过他递过来的糖葱薄饼，大咬一口，能尝到面饼的绵香，糖的甜冽，花生的爽脆和芝麻的喷香。
此刻，再喝上两口席妙言泡好的清幽绿茶，闫旭白心里更是美滋滋，觉得味蕾甜咸适宜，干湿润喉。
吃开心了，他眯起眼睛笑，“没想到，饼还能有这种吃法，口感很奇特呀。”
众人看得牙痒痒，顾不上佐料比配，生怕自己没吃上，闹哄哄地你一张饼，我一杯茶，他一块糖葱地抢食。
第二日，少林武馆侧门多了一张桌子，摆卖潮汕糖葱薄饼。
洛城人喜爱吃咸香口味的面食。一连数日，源于南方的潮汕牛肉丸和咸中带甜的糖葱薄饼捕捉了不少猎奇和嘴馋的顾客，其中不乏爱吃糖的孩童。
却不曾想，某个清晨，少林武馆的弟子发现有不少女子妇人路过武馆时，会特意露出鄙夷眼神，甚至给厌恶的脸色他们看。
侧门里的食客也减少了大半。席妙言拎着一沓油纸包好的糖葱薄饼，轻轻放在唯一一位女顾客前，“姐姐，这是店里送您的糖葱薄饼，您带着回去当零嘴吃。”
面善的女顾客欣然道谢：“多谢掌柜的。”
“姐姐可知街坊对我们武馆有何异议？近些日子，兄弟们皆说他们平白无故会受到女子们的白眼，我也很惶恐。”席妙言顺势打听。
女顾客迟疑了一瞬后，靠近她，小声告诉她：“我也不好论断其中缘由，只是听闻惠生米铺的夫人对往来的人扬言你们馆主借美色招引弟子，行不苟之事。青嫩少年，有妇之夫，抑或是鳏夫老翁，皆不放过。也不知怎么回事，许多人颇有微词——”
余光中瞥到一抹颀长清冷的身影，女顾客霎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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