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茗被安置在了罗摩宫主殿一旁的偏殿,它不似书阁僻静,入目的装潢四处飘洒着金色绸带,地面铺设了暗黑色螺纹地毯,行走活动的洒扫侍奉嘈杂凌乱,嬉闹吵嘴不绝于耳。她一度怀疑了良久,这竟会是凌冽如刃的罗摩将的寝宫?与传言中的“所侍奉之人皆谨小慎微,步步不敢踏错,稍有不慎便落得打入牢狱,受抽筋拔骨,生剖内丹之刑”。
罗摩将将她投掷在了香软蓬松的羊毛毯上,日常起居交由一名名为花苒的内侍。几个时辰接触下来,只见她沉默寡言地将屋内收拾好,后一声不语的布菜。
菖茗心下了然,自知罗摩将囚她为何,驯化她。赤阳火狐天生纯阳纯烈,于这瘴气弥漫的魔域内犹如深墨黑谭内的一抹烈阳,她的修炼不取决于术法咒术,而是吸收日之精华,这对于以魔气为修炼根本的人来说,就像是久雨逢晴,提高修炼的同时,一品新鲜感。
身为以日月精华为根本的天生灵兽,为何会生在无日无月而瘴气弥漫的魔域之内,那是因为,她,从汶曲而来。
菖茗勾唇,趁花苒不备捏紧淞妖丹隐身掩气大摇大摆出了罗摩殿。
她在书阁任差二十年,并非圣管使忘却,而是她自己掩去了名字,让人以为,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妖狐,于书阁内恪守本分。三百年,三百年别说化形了,炼出灵智都算天赋异禀。而她能在这么短的时日之内修炼至此,自然不是什么好妖,汶曲自古孕育天生最凶的恶兽,还是四道之内所有戴罪妖兽、神魔、人类的囚禁之地。
她,凌子菖茗,是靠嗜血杀生活下来的。
书阁内忱早酣睡地格外安甜,菖茗稍稍抬手将妖丹投入忱早体内。随后三日便在书阁之内隐匿气息,待任何行迹都无可寻之后才放心。
冥宫侍奉选拔一事很快便传入各个宫内,众妖严阵以待无不珍惜此次机会。而魔族皆对此次选拔一事嗤之以鼻,以之为耻,将众妖类侍奉看成做低伏小,攀附天宫的狗腿子。因为种族之间对此次选拔之事的歧义,两大族类形成良久的对峙冷战局面。
忱早早早的来到书阁内对着菖茗叨叨,“本姑娘今日倒要瞧瞧,他们那群猴头虎面有什么能耐,看似说是瞧不上天宫,我看啊,那是压根因为能力不足自卑而为了维护自尊的狂吠!什么叫‘不惜的参加’?分明是怕被打的狗血淋头,丢了脸面才是!”
“今晚的一轮选拔双刀你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给老子干死他们!”
菖茗撇了撇嘴角:“我可打不过那些魔兽啊。”
“不!”忱早双手紧握,十分虔诚道:“我忱早,除去父母,最是信任你了。这冥宫之内,再没有比你还厉害的妖了!”
菖茗撇开手,“内宫里头的妖多着呢,我就一看阁的狐妖,哪有那么厉害。”
“内宫里头?会有妖?不全是魔吗?”忱早歪头朝菖茗投去疑惑的眼神。
“怎会没有。”那位名叫花苒的,她摸不清她的底细。“冥尊治道以来,一直推崇妖魔一体,同域同生,若是他都只启用魔族,在这魔域之内焉能立足立信?”
忱早一扫疑惑,悠悠思索道:“那倒也是。”
“诶!对了,听说最后一轮选拔出的队领会作为罗摩将之下的助手,跟随乙疾大将一道而行。”
“乙疾副将也去?”菖茗蹙眉。
“是啊是啊,乙疾乙病两位将军都是罗摩将最得力的属下,若不是休战的情况下二人不可同时离宫,想必都会一起去的。”忱早道。
“他......”
忱早看出菖茗的异样,询问道:“双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菖茗摇了摇头,“无事。这侍奉队领,我拿定了!”忱早见菖茗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甚是欣慰。
侍奉选拔的武台位于罗摩军营寨外二十里地,主理人圣管十二使便来了五位,原本无意观战的乙疾副将在营寨内听到外面传来的打斗声才来佯装审视般的凑热闹。
“副将。”某一位圣管使道。
乙疾摆了摆手,简略的问了问进程。如今赛场上比的正是符文咒术,评判标准是一里地开外的树林,若是能凭借符文探清道路并根据实况远程布下法阵便为魁首。
菖茗坐在台上冥神,遥遥的便听见乙疾的声音。手上布阵的功夫没停,那边的交谈耳语声也尽收。
“将军问,可在冥宫内搜到赤阳火狐的踪迹?”
“最近几日一直在寻觅,也是奇了,一丝一毫都不见得。”
“一只未化形的狐妖怎会寻不到一点儿踪迹?”
“将军赎罪,这赤阳火狐并非魔域能孕育的妖族,而这追踪之术仅针对寻常妖魔,若要寻似妖非妖的妖,似灵非灵的灵,还需些时日。”
“本将没空听你掰扯,你若在去天宫之前再无结果,这圣管使十二使可就少一位了。”
菖茗敛神,指尖光亮乍现,符纸瞬间飞回夹在手间。
“今日这场的魁首出现了。”乙疾看了眼底下,朝着圣管使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菖茗含笑,放肆的朝旁边的竞争者挑了一个眉。
“你什么意思?”被挑衅的魔士见状蹭的爬起,甩手现出武器指向菖茗。
菖茗用指尖扣了扣寒剑,“什么意思?胜者对淘汰者的蔑视之意,可有理解?”
“就凭你?区区一个符文比赛就想踩在魔族头上?你们妖类都这么自负成瘾么?”魔士扬声扩音,此话一出台上台下都清清楚楚的听了个遍。
接连的,附和之声传来。“才第一场,狂妄什么?”“就是,焉知是不是提前探过那片树林,妖族不是最擅穿梭于此类阴冷之地?”“这么巴望着去天宫舔舐追捧神官?”
若是忱早此刻能化成形,定会跟他们吵嚷一番。既然她不在,这妖魔立场之间的对立,势必要愈演愈烈才好。
“这场算你运气好,下一场,我一定赢你。”说着,魔士收回利剑。
第二场比的是幻形,每位可化作任何形态一比一对决,直至一方无法在维持化形的情况下显出原型的才算败。比赛实行车轮战,这对先上场人的并不友好。
“化形?何时改的规则?”菖茗脸色微沉,她才三百年岁,在场的哪个不是有着八百年以上的修者,与妖比自然胜券在握,可在尾席的还有一位魔将户部。若不是他受冥尊旨意,这次选拔也不会有魔族愿意参与其中。当初张列出来的规则分明是混战,以击败数多者为胜,最后积分最多的拔得魁首。
倘若在台上现出原型,她与那人的约定就要提前结束了,断不能让此事发生。
“圣管使!这第二场的赛程并不是车轮战吧?”菖茗质问道。
“此事是上面的旨意,无质疑权。”圣管使睥睨道。
菖茗忍住怒意,强咽下从喉咙里喷射出来的火。“嗤。”
车轮战以抽签的方式,算幸运,是个不上不下的序号。参赛者还剩余五十人,各位有一刻钟的时间私下进行轮换和商议策略。
一群妖族侍奉见首场菖茗获胜,便早已起了攀附之意纷纷簇拥而来。
开口的是只黑鱼,“我瞧着你挺厉害,内宫哪位座下的侍奉?”
“我不是内宫的。”菖茗弯起红唇,一副谦和之态。
“竟不是内宫的!”菖茗话一出,引起众妖喧哗。
“那阁下是......”黑鱼接着问道。
菖茗含羞笑着:“我资质平平并不通习这些,圣管使遣我在书阁内做归档分类一事,有幸在书籍里学得精进了很多,这才侥幸在首场夺了魁首。”
黑鱼原以为有靠山可倚,没曾想竟是个纸老虎,长叹一口气道:“能在书阁里有此际遇已然不错。不知大家都抽了几号?”
大家毫不避讳的将萤萤闪光的号码摊开来,纷纷看了眼对方手上的号码。除了一位列十号,其余皆在二十、四十几号。大家心照不宣的叹了口气,他们能碰上的几率很大,越在后面则越说明能在台上停留的时间越久,只要互相放些水便可安然度过此场。至于前半段,任由他们魔族争去吧。
“接下来,第二场赛程,开始!”圣管使开口,众人熄声。
“第一位登台者,冥宫外宫书阁侍奉——菖茗!”
“什么?”紧挨着菖茗的黑鱼最先发出一声惊呼。
菖茗猛地摊开号码牌,那淬着金光悬浮在空中的符号赫然写着“壹”字。
“定然是他们魔族动了手脚!”蛇妖紧咬信子,“方才看了分明是二十七!怎会突然间变成一号!”
“就如此见不得妖族踩他们一头!还真是一群沫猴而冠的小人!”
“揣奸把猾!阴险毒辣!恬不知耻!”
“不行,此事定要上报给圣管使!”
见状,菖茗皱着眉头按下愤恨不已的大家,道:“这号牌已成定数,一刻钟已过,断没有再重申的可能。”
“可你......”黑鱼别过脑袋,话语未尽。
“我定要撑到最后!”菖茗脚步一腾,跃上武台。
前几轮还好打,菖茗术法不凡,废了些力气,直到上场的第七位,魔将户部。
“自己认输可饶你一命。”他戴着面具,辨不清喜怒。
菖茗倚靠着栏杆揉了揉脱臼的手臂,含笑着板正,“我可没听过这选拔比的是命。”
二人并未多语,那魔将户部率先出手,拳拳到肉,几番直击要害,将菖茗逼至台面一角匍匐在地。她感觉到胸口的一股血淤积良久猛地一口喷射而出!
那户部见状抬起脚狠戾地踩上菖茗的手背,“我说了,要么认输,要么,死。”
“你做梦!”菖茗见机捏了个火决朝地面拍去!一股气流震地二人原地腾空而起,菖茗失了平衡重重砸在地上。
被气流震远的户部发出意外的笑声,“少见。妖族里鲜有为了尊严而自损之辈,你算一个。”
“可惜了,不现原形,你就只好死在这了!”话语落地,那人一个瞬移单手掐上纤细的脖颈,逐渐加紧力道将菖茗憋得面部发紫。
菖茗不急反笑,满嘴的血腥味充斥鼻息。不等户部反应一把夺下他的面具含血一口喷在他的脸上。
那魔族将领顿时起了立刻拧断她的脖子的想法,怒火中烧地将人朝空中举起!
突然!菖茗从他脸上看到了凝滞之色,脸上的笑意更甚。
魔将户部突地松了手,屈膝捂着脸颊不可置信道:“你......你......你的血里有什么!”
菖茗躺在地上,像是舒了一口,悠悠道:“汶曲恶兽之血,吾凭之喂养,以此维生。”
“求我,我救你。”菖茗平静的说着,好似一切与她无关。
“我认输!求你救我!”那人捧着灼烧的脸在地面一阵翻滚,看的台下不明所以的众人一阵喧嚣。
“呵,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菖茗坐起,从额间捏出一缕赤色如金丝一般的物拾,两指间揉捏成一团红色血珠,朝那人弹去。不等片刻,魔将户部便化为原型失去了生命体征。
悬坐于四周高位的五位圣管使面面相觑,良久才道:“第七位挑战者——冥宫内宫议政臣将户部......佘利,挑战失败!首位守台者菖茗胜!”
“不可能!”群体中有一魔族愤然起席,其余见状皆高扬不公,要求查验往事镜。妖族自然也不示弱,开始怒骂魔族换号牌不够还要质疑结果,实在是丢人现眼,有违道义!
“这菖茗到底什么来历?”其中一位圣管使也不免疑惑发问。
“我记得当初她是我招进来的,就是一普通的三尾狐妖,如今也才堪堪三百二十岁,怎么回事?”
“才三百岁?能化成型已然不错,竟然还能让你召进冥宫!”
“这......说来也怪,当时,我竟不觉得此事有何怪异。”那名圣管使好像才突然发觉有违常理,“既有这般天分,怎会给她安排进外宫书阁做侍奉?”
“你问我?”与他交流的圣管使一脸烦躁,死了个议政臣将本来就烦,还要给他分析为什么。
坐在最右侧的圣管使正色道:“一只三百年的三尾狐妖,杀了修炼三千年的将领,纵使有再高的天赋也断不可能。除非......”
“总管使,您的意思是?”
“她的术法不正,以精血为食。”总管使眼中暗含杀意,“来人,抓起来。”
菖茗端坐在赛场台上,看着将她围合起来的蒙面魔卫道:“我可不知守台要对阵的是魔卫,又临时改规则?还是说,因为我是妖,赢了你们魔让你们不体面了?”
菖茗此话一出,立马掀起暗藏很久的战意,像被点了火的炮仗一触即发。
高位的几位圣管使见状丝毫不慌,任由一众冷兵相向,“菖茗,你的修术不正,吾等决意就地裁决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