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刚出了前门,张春风就看到了李秀满。
李秀满今日穿了个青灰色的衣衫,站下明晃晃的太阳下,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却更显的皮肤白皙。
“嫂嫂。”张春风脸上立刻挂满笑容,快步跑上去,张开怀抱一把搂住李秀满。
一张小巧的脸蛋像是一条小狗来回蹭着李秀满的胸口。
任谁都觉得这是天真烂漫的十九岁少女,却不见张春风鼻尖在李秀满身上深深嗅了几下,桃花眼低垂。
仍旧是皂荚味儿,没有别人的味道。
很好。
确认过后,张春风才将李秀满松开。
李秀满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也轻轻的推张春风。
“春风,都大姑娘了,别这样抱着嫂嫂,被人乱嚼了口舌就不好了。”
张春风闻言立马嘴唇一撇,抬起一张小脸,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秀满。
“嫂嫂,我不怕人嚼口舌,我已经没了爹娘,没了兄长,只剩下嫂嫂待我好,要是嫂嫂都不愿和我有半点关系,我只身一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秀满一楞,赶忙道歉。
“别哭,都是嫂嫂不好,主要今日我是来卖麦子,衣服又脏,我怕你同学瞧见再讥笑你。”
李秀满的确身上带着点麦子的味道,因为贫穷,这衣服总是不合身,不是小腿露出点,就是袖子太长,手臂要露出来,脚下的鞋子应该是来看张春风特地穿的新的。
而这所谓的新鞋子,只是说没有破洞而已,实际上洗的发白,好几处都脱了线。
李秀满是第一次来李家学堂,他刚开始没找到路,一路是打听着过来的,被问的人连着问他好几个问题,是要去东门还是西门,前门还是后门。
李秀满都不知一个学堂竟然如此大,前前后后四个门,光是站在前门门口这一会儿,来往接送孩子的爹娘全是驾着马车的,李秀满便有点后悔,怕是自己这一身要被你同学讥笑,特地站的远了点。
张春风也低头去看李秀满的衣服。
挺好的,恨不得这衣服多点破洞,这样就能和嫂嫂更近一点。
心中这般想,张春风嘴上却说:“不怕的嫂嫂,我念书很好,是以心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如人也,等我高中我定给嫂嫂买最好的衣服。”
李秀满听了这话脸上泛出笑意。
他倒不是因为后半句笑,“春风就是有才华,竟然能说出如此厉害的词句,可怜我一个字不认识。”说这话的时候,李秀满对张春风满是敬佩之情。
张家寨和李家村附近的十里八村,只有一个六十岁的秀才,可张春风年才十九便已是举人,今年高中当真是十九岁的状元郎。
李秀满心里高兴,便要带张春风去镇上买点吃的。
“刚卖了麦子,你有什么要吃的,嫂嫂买给你。”李秀满说。
张春风挑眉,刚刚吃鸭肉的油腻味儿还在嗓子里,但张春风估计,李秀满要卖麦子,一大早就出门了,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
张春风将手掌塞进李秀满手里。
“嫂嫂抓紧我,我很少出学堂,街上人真多,我有点害怕。”
李秀满本来觉得张春风毕竟十九岁,就算比自己小六岁,日常在家当作小孩子也好,镇上人来人往,自己牵张春风的手,真怕人嚼舌根。
可一侧头看张春风一脸害怕,紧紧贴着自己的样子。
李秀满无奈,“学业很重吗?”
张春风感受着李秀满手掌中因为干农活而磨出的茧子,顺势点头:“嗯,天不亮就起来,天黑还要熬夜继续学,后半夜才睡。”
李秀满听了只觉得比自己在家干农活还是更累上几分。
一想张春风从十二三岁中了秀才后就过这这样的日子,立刻心软起来。
“都怪嫂嫂没用,帮不了你,到了街上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嫂嫂有钱的。”李秀满明月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真好骗,骗人的感觉真好。
张春风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到了街上人的确多,张春风趁机更紧的贴着李秀满。她手臂不自觉环住李秀满的腰,因为每日都要干活,李秀满的腰身劲瘦有力气。
只是隔着衣服,张春风便有点心猿意马,这样的腰身如果能刚在掌中不断把玩,该是何等美事?
张春风不愿李秀满多花钱,李秀满种了一年的麦子换的钱,估摸着还不如周争渡那商人老爹,一天的交易额高。
好在张春风对镇子每一家饭店足够熟悉,拉着李秀满在一家价格低廉,饭菜一般但绝对管饱的小店停下。
两人往门口的板凳上一坐,要了两个大饼,两碗杂粥,外加一碟小菜。
张春风本就刚吃完饭,一点不饿,喝了点粥,就将自己的大饼推给了李秀满。
“嫂嫂你吃,我在学堂吃了点,夫子也不让我们吃太饱,吃饱了念书容易犯困。”
李秀满听了更觉得张春风可怜,念个书竟连饭都吃不饱。
“怪不得你进来越发消瘦,那怎么行?你带回去吃。”说着李秀满又要了二两牛肉塞给张春风。
张春风便不再推脱,寻思着实在不行给别人就是了。
“嫂嫂最近在家中可好?我夜里总想嫂嫂,兄长刚逝,我一人睡总是害怕,总觉得兄长在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嫂嫂。”张春风桃花眼又红了一片。
惹得李秀满心里更软。
“哎,我也不能来此地一直陪着你,没事儿的,我在家都好,已经收了小麦了,过几日还要在收红薯,再种上苞米,除此之外也无甚事。”
张春风点头,她倒是不关心地里种什么。
只试探着开口:“嫂嫂生的秀丽,我怕别有用心之徒,趁着夜里登门拜访扰了嫂嫂的安静。”
李秀满脸上扯出一抹笑。
“不会有的事儿,嫂嫂这一身力气也不是白有的,倒是你一个人在这儿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也无事,除却日日挂念嫂嫂吃不下饭,倒也身体安康。”说这话时,张春风微微低头,七月的天刮了一阵微风,李秀满看着拢了拢衣服的张春风,竟莫名觉得自己这小姑子当真瘦小可怜至极。
李秀满心疼的很,当即将张春风的手抓在手里。
“春风乖,再过一个月嫂嫂就陪着去京城,到时嫂嫂一直都陪着你。”口气软的好似张春风今年才九个月而不是十九岁。
张春风趁势换了座位,趁势坐在李秀满身边,将脑袋抵在李秀满胸口,实在是挤不出眼泪,张春风无奈只敢拿着眼从李秀满未开的领口往里看。
眼角撇到了领口里一点粉红,张春风心中倏忽一动,感觉想要将人现在就欺凌哭的心思瞬间攀升到顶点。
张春风慌张将脑袋起来,喝下一口杂粥平复心情。
不行,自己不能这般没有自控力。张春风皱皱眉,手指捏着李秀满带着茧子的手,默默的等人吃完。
“嫂嫂,你先回吧,下午我还有课,一定记得,二十五日后,我就回去了,嫂嫂万万等我。”张春风率先开口。
今日得到的慰藉太多,她需要掌控自己自控力。
李秀满点头,“好,你既然有课,我给你送到学堂门口,就回去了。”
两人走到学堂门口,张春风又张开怀抱,抱住李秀满。
“嫂嫂,等我。”如果能在李秀满身上打下什么印记,张春风一定会现在就标明,李秀满是自己的,整个人连带着气味都是自己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只是如今自己势单力薄,末了只能说出这句没有用的话,让嫂嫂苦苦等待。
十九年来,张春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用。
必须要快点,再快点的考取功名。怀着这种念头,张春风和李秀满离别。
望着李秀满走出一段距离后,张春风才闪身进了学堂。
原本高兴的脸顷刻变得阴沉。
“滚出来。”张春风嘴里吐出几个字。
见人还不出来,张春风眼里的不耐烦骤然增加:“周争渡,你找死?跟踪我?”
这时,周争渡才从拐角种站出来。
这么热的天,他一张脸惨白惨白,连带着嘴唇也没一点颜色。
整个人像个瘦弱的竹竿带着疾病的颜色。
“春风,你从没对我那样笑过。”周争渡眸子深沉如一口井。
倒映在这一口井中却只有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比?”
周争渡往前走了两步,他又高又瘦,离得张春风近了,白面皮在张春风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
“你看看我,春风,我才是以后陪你在京城走下去的人,他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是他有什么可和我比。。。”
啪——
张春风抬起手便是一巴掌,那张白面皮即可印出五个清晰的指头印。
“闭嘴。”张春风说的毫不留情。
周争渡捂着脸脑袋歪斜到一边,他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眼泪就要落下来,却撇到张春风打自己的手竟也是通红一片微微颤抖。
周争渡一惊,慌张拉起张春风的手,“春风,可是手疼?”
张春风这只手的确火热火热的疼。
可如今忽然被周争渡拉起,张春风一瞬间觉得手掌倒也不疼,原本阴翳的脸上缓慢的出现了笑意。
周争渡没想到张春风会冲着自己笑。
只觉得张春风笑起来,桃花眼真如一朵四月的桃花层次开放。
恍惚中,周争渡记起第一次在学堂见到张春风,夫子让每个人都站起来自我介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张春风当时是第一个女学生,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长得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张春风施施然在第一排站起来。
“张春风,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春风。”说罢就坐下。
从那时起,周争渡就将这句一字一句刻在心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春风啊春风。”
只是可惜,张春风脸上挂着笑,泛着红的唇一张一合的开口是极其冰冷的字眼。
“周争渡,你可真贱啊,简直像条狗一样。”
周争渡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倒是张春风拍拍手,笑意张扬又放肆。
她绕过周争渡:“很好,以后在京城有你这条狗效命也是不错。”
周争渡敛了敛脸上的神情。
去见走出几步的张春风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那二两牛肉丢在地上。
“诺,我嫂嫂买给我的,你拿去吃吧。”
说罢,张春风彻底走的没影。
周争渡看看地上的牛肉,还是弯身将牛肉捡起来。
这算是春风第一次给自己送东西,总该捡起来吃了。
不过听闻那人是张春风的嫂嫂,周争渡心情好了许多。
春风才死了哥哥,家中又无爹娘,和寡嫂关系亲近倒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将牛肉揣进怀里,周争渡也不管半边肿的老高的脸,跟着张春风往教习室去。
大家觉得李秀满这个名字如何?主要这个男主很穷还不识字不可能有好听的名字,觉得土俗的宝宝可以说,我看改不改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只担心嫂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