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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天。这日子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就是难熬。
中间张春风找了个小厮偷偷去自家门口看李秀满在干嘛,听闻李秀满每天都要下地干活,没人进出家门,张春风才放松了点。
到了八月十二日,李家学堂正式举办欢送仪式,给每个要进京赶考的举人发了一面火牌,用于沿途驿站的使用,并且准备了插有黄色旗帜的公车,旗帜上书“奉旨会试”四个大字,用来送这四十人进京赶考。
当晚欢送仪式完毕,张春风就立刻往家赶。
她是计划前半段乘坐公车,等出了河南境地,再自行租马车四处逛逛。
欢送仪式结束的晚,李夫子认定张春风一定能高中,拉着李家家主和张春风喝了好几杯,等到天色彻底黑了才放了张春风回去。
本来这酒水对于张春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学堂无聊时,她也总喊了周争渡,两人往花楼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张春风勾栏听曲又做诗词歌赋赢得花魁多次邀约月下畅饮,周争渡则每次一双眼都挂在张春风身上。
可今日李夫子的酒真是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喝的多了,还未走到家中就感觉步子漂浮不定。撑着走到村口,张春风已经感觉浑身出了湿湿粘粘的汗水,整个人燥的不行。
因了没和李秀满说自己今晚回来,张春风到了家中,三间土房子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临到李秀满屋子门口,张春风还没进去,便听的屋子里一阵李秀满压抑的来回喘息声。
这声音让浑身是汗的张春风脑子一震,瞬间清醒。
耳朵凑在门口上听了又听,里面像是至于李秀满一个人,可声音却确确实实存在。
嫂嫂在做什么?
张春风走了半天路的红脸颊露出诡异的笑意,仿若层林尽染的红叶。她心里全是欣喜。这天下这么多人,唯独自己听到过嫂嫂这声音。如果推开门会不会看到个完全不一样的嫂嫂?
张春风犹豫至极,不知此刻是不是该走进去。李秀满声音如月色,只是站在门外,张春风都能想象那月色从李秀满好看的口齿中丝丝缕缕倾斜而出,将自己浑身笼罩的旖旎风光。
此时进去定然会剪断这月光。
还未来得及再细想,喑哑的声音停下。
张春风微微皱眉,推开门进去。
“嫂嫂。”张春风喊了声。
躺在床上的李秀满似乎真没料到张春风会这时候直接回来。夏季里天气炎热,他褪去了大半身衣服,此刻张春风直接进来,慌的李秀满赶忙找自己放在床边的衣服。
“春风,你怎么这时回来了?我本打算明日一早就去找你的,你且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饶是李秀满说了这话,张春风却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到木桌旁。
“这么黑,我看不到。”说着兹的一声打开火折子点燃烛火。
屋子里两堂起来。
烛火暖色调的光芒充斥整个房间,无形之中给人渡上一层夕阳的光。
张春风这时再去看李秀满。
睡前李秀满散了发,乌黑的头发带着点凌乱垂在身后,衣服是慌张穿的,裤子面前提上去,中衣没系好,像是一片烂叶子胡乱盖在身上,露出一大片肌肤。
张春风觉得这几日嫂嫂似乎没前几日白了,尤其是右边肩膀是扛锄头多了?竟然有一掉红印,让她手指发痒想要触摸。
“我今晚来接嫂嫂,明日和嫂嫂一起去学堂门口坐车。”
她眼神在屋子里又扫了几眼,忽地发现李秀满的枕头旁放着五两白花花银两。
按照地里的庄稼收成,李秀满就是把张家所有土地上种的东西卖掉也只能凑够三两银子,怎么会有五两银子在此处?
李秀满撑着身体,坐在床上,他脸色有点发白,“这么晚了你又一个人走回来,我是担心你。”
张春风一点不见外,直接脱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内里的中衣。
“不会的嫂嫂,我先去洗漱下,今晚喝了点酒水,这一路走回来浑身是汗。”
李秀满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不放心的嘱托,“刚喝了酒水,身上热,我去给你烧热水洗。”
这时,张春风才察觉出李秀满走路有点微微弯腰。
原本红润的嘴唇似乎也泛着点惨白。
“嫂嫂,你怎么了?”张春风赶忙走过去,伸手想要拦住李秀满有点摇晃的身体。
手指还没触碰到李秀满的腰身,却惹得李秀满倒抽一口冷气的尖叫。
张春风慌张拿开自己的手,一把抓住李秀满的手臂,将人转过身去。
衣服影影绰绰盖住半截子腰部,张春风撩起衣服,只看到李秀满雪白的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像是被什么石头之类的磨的了,皮肤全是破碎,一道又一道,一片又一片的红印子往外面渗着鲜血。
不仅腰上是,肩膀背上竟然也是如此。
张春风盯着那破了皮的后背,整个人陷入沉默中,她不自觉握紧右手,手心发热,指甲扣进手掌里。
想要杀人。
李秀满没看到张春风的小动作,只觉得这样撩开衣服被人看实在是不好。
赶忙将衣服放下,他犹豫着解释:“真没什么?前几天镇上造桥,帮人家扛石头,一天五十纹呢,大家都去了,偏偏是我没用,这才几天磨破了皮肤。”
张春风嘴巴抿成一条冷淡至极的线,锋利如她此刻想要杀人的心。
她知道镇上造桥,但这桥位置偏僻,车子过不去,只能靠着人力运输大石块。偏偏那附近都是黄土,石块得从五公里的地方运。一天五十纹,李秀满就得只穿着粗布衣服,腰身弯的像是一个虾般,硬生生盯着硕大的太阳,来回十公里的运石块。
任着石块在自己腰身上来回摩擦,也不敢停下,最后生生磨的皮肤里都是石头残渣才罢休。
再回头去看李秀满床头的五两白银,张春风只觉得白花银不是白色而是红色,尽数沾染着李秀满的血液。
见张春风如此沉默,李秀满察觉出可能是不高兴。
他脸上满是笑意,又去安慰张春风:“真的没事儿,我还如此年轻,三五日就一点不疼了,此次进京我们一路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你要考试定得吃好喝好,你听嫂嫂安排,嫂嫂给你烧热水去。”
李秀满想走却被张春风伸手拉住。
张春风不敢触碰李秀满的腰身,只是轻轻抓住李秀满破烂衣服的一角,轻柔的好似自己手心里藏的是一只蝴蝶。
“疼的是嫂嫂。”说罢张春风自己出了屋门,还不等李秀满问就将屋门直接关了。
意思不言自明,她用凉水擦一下就好。
张春风打了一桶凉水放在黑暗处拧着毛巾去擦身上的汗水。酒水烧的身体火热,唯独一颗心沉在冰窟里。
真是想不通,明明疼的是他,反过来安慰我做甚?张春风嘴角勾出耻笑。
更是想不通,都疼成那样,还要起来烧热水?
自己竟然还以为嫂嫂在自我宽慰,也对,像是李秀满这样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不懂的自我纾解。
等到手里的毛巾将身上的皮肤擦的通红中泛着疼痛,张春风才扔下毛巾,披着衣服往屋子里去。
张春风一开门,躺着的李秀满就赶忙从床上起来,明亮的眼神里全是柔情。
他开口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张春风强硬的推到床上,强迫人躺着。
张春风一言不发从桌下拿出上次李秀满给自己涂脚掌的药膏。
在手心化开,再轻轻的揉到李秀满的皮肤上。
李秀满一张脸埋在枕头里,试图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但药膏直接触碰翻在外面的皮肉还是疼的厉害。
知道李秀满疼的厉害,张春风手却一点没轻。
“嫂嫂也知道疼?”
张春风一张脸冷的可怕。
“下次还敢不敢?”
李秀满紧咬着嘴巴,实在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小姑子不开心。他又觉得自己没读过书,不太懂张春风这种读书人的思绪。
莫不是去给人家做工是件不好的事情?
“嫂嫂,我和你说话呢。”
嘶——
“知道了,不了,春风。”李秀满疼的眼泪往下掉,只胡乱点头答应。
涂完了药,张春风拿出银针将埋在皮肉里的石头沙粒一个个挑出来,再缠上布条。
做完这一切后,李秀满一扭头看到只剩下半瓶子的药,又心疼起来,他本是打算带着这些药留给张春风用的,万一在路上春风有个伤痛正好用这些好点的药,自己这身皮哪里需要如此金贵的药。
张春风看出李秀满的心疼,缠最后一层布条时,忽然用力,疼的李秀满本来收敛起的泪花,啪嗒掉落在枕头上。
“嫂嫂还是没记住我的话。”
李秀满叹口气,摇摇头,“春风,你莫生气,我以后会记住的。”
张春风这才收了手,侧躺在李秀满身边。
毕竟是夏夜,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多,尤其是李秀满腰背上缠了布条,近乎整个上半身都是**的。
李秀满本觉得俩人不该睡在一张床上,心想过几年春风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可转念又想整个房子只有这一张床是干净的,实在是每处去,只得在张春风躺下后,自己往床边挪动。
谁知李秀满才稍微动一下,就听张春风声音沉闷。
“嫂嫂想要逃吗?”
李秀满一愣,“这是哪里话?我都说了要陪春风上京赶考。”
张春风不动声色挨近眼前的人。
上次她把傻子哥哥的枕头仍在了床下,估摸着李秀满没找到,整个床只有李秀满脑袋下一个枕头。
张春风凑过去,将脑袋放在李秀满让出来的半个枕头,两人的脸颊挨的极近,张春风一扭头火热的吻便会落在李秀满脸上。
“睡吧,嫂嫂,明早还是早起赶路。”张春风说了句,话语里听不出喜怒。
李秀满后背上了药,只能侧着背对着张春风睡。
药物作用外加劳累了一天,不一会儿李秀满就真的睡着了。
张春风察觉出对方平稳的呼吸,不禁转过身,趁着月色瞧着李秀满脊背上无数的伤口。
“嫂嫂是只对我这样好,还是也曾这般对过兄长?”
张春风在黑色里开口,话语落在只有李秀满呼吸的房间里。
(真实的进京赶考实际上从过了冬天就开始去的,但因为很多原因,主要是冬天穿衣服厚没法亲亲抱抱,所以作者直接把科举改成了十月,然后整个赶考就像是现代高中生高考一样!这是一篇不那么古代的文,背景和历史信息大家不用过度纠结,主要看感情就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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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嫂嫂下次还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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