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秋
“我觉得德国即将战败。”威尔抱着装有行李的纸箱回头向查尔斯说着,“说真的,我觉得我们没有机会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查尔斯伸手怼了一下威尔的腰窝,扭头对帮他搬着行李的法拉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就当做没听到吧,这家伙总是口无遮拦的。”虽然他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走向集中营的路上说这些,还是有点危险。
法拉利被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搭建的一片建筑吓住了,抬头望去,眼前是一排棕红的泥砖砌成的矮墙,上面扎着一排高过两人的铁丝网,刚刚一只乌鸦撞到上面,立刻就触电死了。现在他相信铁丝网上的警示牌的内容了,上面的确有可能通了5000伏的电压。
他们走进一个独栋的二楼,这里是给纳粹军官办公及休息的地方,房间里有办公桌和沙发,还有一个放着床的小卧室。从房间望出去,不远处有一个工厂一样的地方,奇怪的是房屋上有一个巨大的,正在冒着股股黑烟的烟囱,烟囱的四个角装有避雷针,直插云霄的黑烟被偶尔冒出的一簇大火吹散,然后恢复原状,继续向上飘去。
“那是什么地方,像地狱的厨房。”法拉利皱着眉头,忍不住向他们发问。
那是焚尸场,这片区域的其中一个。
“你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如果你还想吃得下午饭的话。”威尔打算蒙混过去,等收拾好房间之后,就和查尔斯一起回法拉利的饭店,他可不想忙碌一上午后落得个反胃的结果。
“那群人在排队做什么?”法拉利还扒着窗沿向外面看着,忽然他目光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等下,那个女孩……!”
威尔迅速放下手中的箱子,用还沾着灰尘的手捂住了法拉利的嘴巴,然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警告着:“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儿的犹太人只有一种下场,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到饭店就闭嘴。”
房间的门没关,门口有个路过的党卫队的高级军官笑着看向屋里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好心的给法拉利解释着:
“那是‘淋浴室’,被筛选出来的人在那边排队,脱光后走进去接受一氧化碳的灌洗,之后被送到那边的房子里,喏,就是那个冒烟的房子。”
被称作淋浴室的地方其实是毒气室,从外面输入一氧化碳,经由水管上的小孔释放出来,大约5分钟左右,就有党卫队员另一个门口守着,等待通风结束后,把里面的尸体运去附近的焚尸炉。
法拉利亲眼看到队伍中茉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仿佛感受到黑烟里飘来的□□焚烧和烤焦毛发的臭味,气愤和恐惧让他怒目圆睁、双眼泛红,双拳紧握着,眼泪也要溢出眼眶。威尔见他情绪不对,只好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静。
“你们感情真好,但还是不要在这里过分亲密为好。”那名军官调侃着紧紧锁着法拉利的威尔,然后一拍脑门冲着查尔斯说道,“说到脱光,他们留下的财务会有手下的人整理起来,文件晚点给您送来,查尔斯上尉。”
查尔斯的脸色像吞了一大勺苍蝇一样难看,这种高度机密的内容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只怕了解真相的人都没命活下去了,他难道不清楚吗?
威尔看人走后,急忙查看法拉利的情况,被松开后的法拉利脱力地靠坐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门口。查尔斯抬脚走向他,刚迈出一步,法拉利就扭头干呕了起来,眼泪混着鼻涕,比胃里的酸水先一步滴在地上。
“威尔,你扶他去屋里躺会儿吧,我去饭店跟耶纳说一声,顺便打包点吃的回来。”说完,查尔斯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转身去开门。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刺眼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屋里的压抑,随后又暗淡下去。
楼里响起了警报,紧接着便是广播的内容,大概是说今天被“筛选”的人中有游击队员混入,刚刚通过引爆自己炸伤了几名纳粹士兵,为了确认这里的秘密行径没有被泄露,集中营要进行短期封锁。
查尔斯简直要被气死了,这个时候又知道行动需要保密了。算了,但愿他们可以按时提供食物吧。
法拉利从没见过这阵仗,虽然从小就生活在战火肆虐的地方,又跟随父亲移居异国他乡,但是真正的杀戮和虐待出现在眼前时,精神上的冲击和震撼几乎要摧毁他。随着爆炸的声音响起,他两眼一翻便往旁边的地板上歪了过去,还好威尔眼疾手快,用腿抵住差点栽在呕吐物上的法拉利,拦腰抱起他送去了查尔斯的房间。
威尔从房间出来,看见查尔斯在收拾地板上的脏污,“等下喊底下的人进来收拾吧。”
查尔斯充耳不闻,然后勾起一个坏笑,“威尔,你饿吗?”
威尔差点要气笑,推了一把查尔斯说:“服了你了,别添乱了,去看看你的小朋友吧,他不太好。”
查尔斯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转身进屋坐在床边,伸手摸向法拉利惨白的脸。这孩子一定是受了太大惊吓,体温似乎也有些高,就让他在这好好休息吧,查尔斯这样想着。忽然被子动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正隔着这层棉花覆在法拉利的手上。
“耶纳……”
查尔斯听到这句后像触电一样收回了手,然后无奈地想着要是耶纳在这儿,没准被吓得更惨。他沉默地坐在床边,静静听着从窗缝漏进来的吵嚷声,心烦得要命。……他妈的,查尔斯在心里偷偷骂了句脏话。
也许是年轻恋人间的心电感应,午餐时候耶纳竟真的提着餐盒来到楼下,被拦在大门外面。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约好中午回来吃饭的爱人迟迟未归,于是他自作主张让裴多菲歇业一天,以防万一还准备了食物,来到这座“处理”犹太人的监狱寻找法拉利。
有警卫敲门进来向查尔斯传达,说楼下有个自称是裴多菲饭店经理的男人来找您,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集中营只进不出,是否要请他进来?
查尔斯听闻急匆匆跟随警卫下楼,走到门口,他皱着眉头问耶纳怎么来了。他还在苦恼怎么跟耶纳解释这里的情况,耶纳就问可以不可以去他屋里聊聊。听到他们的对话警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开门放了耶纳进来。
耶纳自觉这里气氛古怪,便把一肚子的问题都咽了回去,即将走到查尔斯办公室楼下时,远处犹太人的队列里有人喊了一句“耶纳!”,耶纳猛地回头,是曾经贫民区里的熟人。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外面有关集中营惨无人道地虐杀犹太人的传言,和那人对视上的瞬间,耶纳抖若筛糠。从办公楼里出来的一名党卫军士长看到耶纳状态不对,上前略带讨好的询问查尔斯,是否有什么问题。查尔斯没有听出谄媚的语气,情急之下拽了一把又是气愤又是害怕的耶纳,颤抖的耶纳脚下一软,直接被拽进查尔斯怀里,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紧闭双眼平复呼吸,期待着查尔斯打发走那名纳粹。
“没什么事,你去忙吧。”查尔斯镇定地回答那名军士长,想快点结束对话,回到屋里。
那人眼中的狐疑逐渐变得微妙,“好的上尉,想必是这里的空气让您的男友不适,如果需要,等下我会派人送些热水上去。”
查尔斯头都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懒得解释,干脆摆摆手,拉着耶纳上楼了。
进屋后威尔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查尔斯和耶纳拉着的手,调侃查尔斯说怎么开始对别人的男朋友下手了。查尔斯白了他一眼,带耶纳进屋看法拉利,“他受到了些惊吓,有点发烧,你在这里陪他吧,有什么需要跟我或者威尔说一声。”说罢转身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耶纳凑过去贴了贴法拉利的额头,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和干皱的嘴唇,说不出的心疼。但是刚刚被误会成查尔斯的恋人又让他坐立难安,于是他坐在床边,拉起法拉利搭在被子上的手跟他坦白,并虔诚的为刚刚发生的事忏悔着。
法拉利在昏睡中听到耶纳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大脑自动地把耶纳的话串起来给了他一个“后宫起火“的噩梦。终于在夕阳西下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发现耶纳真的趴在床边。
“今天真的很可怕,我做了噩梦。”
“我知道的,我在这里。”
“……不,你不知道。”法拉利还是决定不把梦里的事告诉耶纳了,“谢谢你在我身边,但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耶纳想了想,打算简略地告诉他一遍进来时的经过。
?有关德朗西:其实是二战期间建于法国的临时拘留营,主要作为中转站,向奥斯维辛之类的真正的杀人集中营运输犹太人。为了契合小说情节,这里对它的描述基本参照奥斯维辛。
?有关集中营:警卫及做相关工作的基本都是党卫队的军官,医生中可能有少许犹太人,同样为了契合剧情,安排从战场上受伤退居二线的二位陆军在这里工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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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焚尸场、毒气室、和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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