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光昏黄,将教室染上一层旧照片般的暖色。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的咳嗽,以及前排同学低声讨论问题的絮语,构成了夜晚校园特有的静谧。李静面前的作业本早已写完,她摊开一本地理书做掩护,心思却全在脑海中勾勒的蓝图上。知识是明路,必须走稳;而改善生活的微小尝试,则是暗线,需要更精密的构思。
她想到母亲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却总能将普通食材变成可口下饭菜的手。想到自家菜园里那些吃不完、往往只能喂猪或烂在地里的萝卜、黄瓜、大蒜。想到食堂里清汤寡水的面条和周围同学,包括她自己,那单调得令人胃袋发紧的咸菜瓶子。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她不需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从这最细微处开始。
第二天中午,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李静和刘小兰面对面坐着,各自打开了饭盒和咸菜瓶。刘小兰的是黑乎乎的芥菜丝,李静的则是新带来的一小玻璃罐糖蒜。琥珀色的蒜瓣在铝制饭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小兰,尝尝这个,我妈新做的糖蒜。”李静笑着,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瓣放到刘小兰的饭盒盖上。
刘小兰看着那晶莹的蒜瓣,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多不好……”
“有啥不好的?你就当帮我尝尝味儿。”李静语气轻松,“我看你芥菜丝快见底了,下次我从家多带点,咱俩换着吃,也给你换个口味。”
刘小兰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抵过那酸甜气息的诱惑,小心地拿起放进嘴里。下一秒,她眼睛微微睁大:“呀!酸甜的,还不咋辣!真好吃!”
“好吃吧?”李静也夹了一瓣,慢条斯理地就着馒头吃,“我妈这回糖放得正好。”
旁边桌上,王彩霞正啃着干馒头,就着一点咸菜疙瘩,目光忍不住往那罐糖蒜上瞟。李静察觉到了,自然地招呼:“彩霞,也尝尝?”
王彩霞脸一红,连忙摆手。李静却已起身,夹了一瓣递过去:“别客气,就一瓣蒜。”
王彩霞讷讷地道谢,接过去小心地咬了一口,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看似平常的分享,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几天后,当刘小兰的芥菜丝果然吃完,李静再次拿出一小罐糖蒜时,刘小兰红着脸,飞快地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饭票塞到李静手里。
“静姐,你拿着……我不能白吃你的。”
李静推拒:“说好是换着吃的……”
“那不一样,”刘小兰态度坚决,声音虽小却执拗,“你这糖蒜,比食堂的炒菜还下饭哩。俺妈说,不能总占人便宜。”
推让几次,李静“无奈”地收下了那张半两的饭票。触手微凉,纸张粗糙,却仿佛带着重量。这不是简单的饭票,这是她计划成功的第一个信号。
有了刘小兰这个活广告,王彩霞也悄悄找到李静,用两张半两的饭票,换走了一小份糖蒜和几根黄瓜钱。交易在课桌下、在宿舍角落悄无声息地进行,带着少女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静严格控制着“出货”量和频率,每次只带少量,绝不张扬。她的小金库——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里包着的饭票,渐渐有了厚度。她用这些“额外”的饭票,偶尔会在中午打一份几乎不见油星的炒白菜,和刘小兰分着吃。肚子里有了点油水,脸色的确不像刚开学时那样菜黄了。
这小小的成功,像暗夜里燃起的一簇微弱篝火,不仅温暖了她的胃,更照亮了她前行的信心。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是验证想法可行性的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将这点星火,燃烧成可以照亮更多人的火焰。
周末回家,她看到母亲汪红霞在院子里收拾那些红艳艳的干辣椒,嘴里念叨着“卖不上价”。李静心里那个关于“小推车”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并且愈发清晰。也许,母亲那双总能化平凡为神奇的手,不该只局限于自家灶台和那几分自留地。
她将换来的几张饭票仔细收好,如同收藏着最初的火种。下一步,就是说服母亲,将这火种带出校园,带到镇上那条熙攘的街道上去。这需要时机,也需要一个能让母亲信服的理由。她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中已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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