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了？”苏祸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询问。
“这倒不是，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而已。”
“放弃了也出不去，因为那牌子对九层以上没用。”苏祸意味不明的轻声道，“不过你如果死了，我可以把你带出去埋了。”
“那我还得多谢前辈呢。”
他再次起身向前走，苏祸一张治疗符打在他身上，他满身伤痕瞬间痊愈，只不过没一会儿就又被雷电覆盖。
每当他要撑不住时，苏祸就会弹一张符给他，如此三四次，苏蕴清忍不住开口阻止：“前辈，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苏祸也不强求，随手收起掌心符箓，确实，路是自己走的，他走这条路的时候，可没有别人帮忙。
走到后半段时，苏蕴清已经不似最开始那么狼狈了，他熟练的运转灵力加快伤口愈合，新伤叠旧伤，他的身体越来越坚韧，雷电对他造成的伤害也在逐渐减弱。
终于，最后一步踏出，他成功走过了第十层。
数道华光将他们笼罩，苏蕴清身上的伤痕尽数消失，现在他肉身的强度相当于元婴后期，以后勤加修炼，绝对比大多数体修都要厉害。
“接下来是炼魂。”苏祸走在前面，没有给苏蕴清任何选择的机会。
相比于之前几层的宽大广阔，十一层只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有几根石柱，石柱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金光流转。
“用神魂去碰这些柱子，记住，要时刻保持清明。”
苏蕴清盘膝而坐，神魂之力像潮水一般涌向石柱，他现在不是化神，还无法修炼出真正的神魂。
魂力甫一接触石柱，苏蕴清就感觉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搓撕碎，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面上更是冷汗涔涔，几欲昏厥。
不同于淬体之痛，神魂被撕碎，是更深处的痛，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苏蕴清！”
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苏蕴清神志瞬间清明，被搅碎的魂力在逸散，他屏气凝神，努力将神魂重新聚在一起，但是好不容易拼凑好的神魂很快被再次打散。
石柱在不停的消磨神魂，如果不及时聚拢，就会被彻底磨尽，难怪前辈要他时刻保持清醒。
这是一个重复枯燥，被时刻折磨的过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次次打散神魂实在是太痛了，苏蕴清开始慢慢一心二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祸唠起了嗑。
大多数都是他在说，苏祸偶尔回他两句。
“前辈，出去后你跟我去青霜剑宗找傅老头吧，他最会疗伤了。”
“前辈，你说我不会被打散神魂变成傻子吧。”
“不行，我要是傻了怎么飞升，把宗门发扬光大呀。”
“前辈，你为什么受伤啊？”
……
神魂的韧性越来越好，愈合速度逐渐加快，苏蕴清说话也不那么混乱了。
“前辈，我们在十一层呆了多久了？”
苏祸双目半阖，漫不经心：“三个月。”
“那弄溪他们估计要回去了。”
“只怕已经到了。”苏祸停顿一下，继续道，“你在十层待了四个月。”
半个月后，苏蕴清的神魂已经完全可以抵挡石柱，不再被上面的力量裹挟了。
“出塔吧。”苏祸道。
苏蕴清疑惑开口：“不是还有十二层吗？”
“十二层炼心，你过不了。”
“为什么？”苏蕴清忍不住反驳，“前辈，我想试试。”
为什么？苏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因为我过不了。
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前世就已经得出了结果。
“你想试就去吧。”
炼心是怎么炼苏祸没说，苏蕴清和他一起走进十二层，就看到他们出现在一堆残垣断壁的山峰上，尽管看起来有些陌生，苏蕴清还是一眼认出那碎掉的半块牌匾上的字。
“紫霄殿？”苏蕴清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感觉到泠泠山风。
几道模糊的身影落在峰顶，他们说什么苏蕴清听不清，只是感觉这几人实力强劲，绝不是他能应对的。
如果和这些人动手……
心思未定，这几人就向苏祸袭去，看着他们一起围攻苏祸，苏蕴清心中着急。
“前辈！”
可千万别受伤。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苏祸被其中一人一剑刺中腹部，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
灵力波动巨大，这些人的修为绝对都在大乘期以上，这前辈怎么应付得了？
又是有人一掌打中苏祸的心口，他一口血喷出，人也倒飞了出去，苏蕴清赶忙上前接住他，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这怕不是幻境，他心里越怕什么，什么就会成真。
怀里的苏祸气息萎靡，苏蕴清将他轻轻放在一旁，提剑就迎了上去。
“去你大爷的大乘期，老子的幻境还能让你当老大？”
苏蕴清一剑斩出，却被对方轻松挡下，狂暴的灵力将他掀翻在地。
他重新站起来抵挡，再次被打倒在地，一把长剑狠狠穿透他的左肩，苏蕴清甚至有时间哀叹一声他多灾多难的肩膀。
也不知道他一个金丹是怎么在大乘期手底下打那么久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被那几人打了几掌，刺中几次。
少年越挫越勇，像是忘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身上的疼痛让他麻木，他刚想这么多伤还好不是在前辈身上，就看到有三个人悄悄走到苏祸身边，想对受伤的苏祸下手，苏蕴清直接提剑冲了过去。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边打边提醒自己，不能怕，怕什么来什么，少年一腔孤勇，冲上去挡在苏祸前面就是干。
苏蕴清逐渐感觉自己和这几人的实力变得对等，几人打的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道声音清晰的响起：“苏祸死了。”
苏蕴清下意识回头去看，就看到苏祸倚在石头上，了无生息。
又一道声音：“天泉宗灭了，陆寻也死了。”
师尊怎么会死？
“那疯子想为江渡报仇，最后搭上自己的命，不自量力。”
师叔……
苏蕴清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一把剑闪着寒光，没入他的胸口。
一道温柔的声音落入耳畔：“大师兄，兰弄溪是我杀的，那个废物最后居然还想找人来救你。”
这人是谁？
苏蕴清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都没了，他们都死了，只剩他自己了。
他在哪里？那些人都是谁？
不……不对！苏蕴清忽然睁开眼，一手抓住胸前的长剑，一手将折骨狠狠刺入面前人的心口。
“只要我还没死，就不会让他们死在我的前面！”
随着灵力的注入，折骨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一剑破万法，幻境开始崩塌，所有景象逐渐虚化，身上的疼痛也在褪去。
眼前的场景变成一个小小的房间，墙壁上摆着一块散着寒气的水镜，映出苏蕴清的眉眼，还有他身后目光复杂的苏祸。
“前辈！”苏蕴清高兴的转身看向他，“还好你没事。”
苏祸没有接话，蹙眉看向一旁。
那句“只要我还没死，就不会让他们死在我的前面”，何其讽刺。
这一刻如果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们既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苏祸站在未来能看到苏蕴清，但是苏蕴清的未来却不可能是苏祸。
为什么苏蕴清什么都有，他却永远在失去，心中的恶念再次被魔气放大，戾气从心底涌起。
“前辈？”看他脸色实在难看，苏蕴清关切的凑近他。
苏祸伸出手在虚空一抓，一团莹白的光晕被他抓在掌心，他声音冰冷，强大的灵力汇聚在掌心：“区区一个天级灵器的塔灵，也敢窃取我的记忆。”
塔灵的白光逐渐暗淡，它竭力发出声音求饶：“仙尊饶命，是我错了……求仙尊饶恕。”
如果不是塔灵趁他们进去的一瞬间偷偷窃了苏祸一丝神魂记忆，苏蕴清根本看不到苏祸前世死前的场景。
原本耀目的白光被打成了灰扑扑的一团，苏祸甩手把它扔到一边，到底没有杀它：“把奖励给他，另外，我要天心石。”
奖励是苏蕴清应得的，但天心石……
“没……没有天心石。”塔灵颤巍巍的回道。
看到苏祸再次抬手，它立刻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有！只有这一颗。”
这块石头是塔灵留着升级用的，珍藏了几百年，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窃取苏祸的记忆来罗织炼心境，它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么多年没有人进入过十二层，它以为苏祸只是表面看起来的元婴后期，却没想到，他的实力远高于塔灵。
两人都拿到了东西，苏蕴清根据塔灵指引离开了九重塔，在外界看来，他在九层停留了足足快一年。
离开新曳城，苏蕴清开始对着折骨呼唤苏祸。从九重塔出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前辈很不开心的样子。
“什么事？”苏祸不耐烦的问他。
“前辈，跟我一起去青霜剑宗吗？”
“不去。”
前世的记忆被再次翻出，苏祸心情极差，这种不悦在看到苏蕴清以后达到了顶峰。
“前辈，我……”
苏蕴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苏祸的手狠狠钳住了他的脖子。
那双一黑一红的眸子充满戾气：“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苏祸吗？”
他的眼中似乎隐藏着极深的痛，苏蕴清讷讷开口：“为什么？”
“因为我生来就是祸患，而你……”
苏祸倏然拉近两人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在一起，脖颈上的手看似狠厉，却也在克制，并没有真的要杀了他，苏蕴清不由得屏息，静待着他未尽之言。
然而，苏祸却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苏蕴清急急追上，小心翼翼开口：“前辈你不高兴要不打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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