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琴,你说啊,到底选谁嫁啊?”
不耐烦又着急的声音唤回了张淑琴的神志,她眨眨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年轻的妈,家里破破烂烂随便弄的石板小路,到院门前,还有老院墙根儿歪倒的破土筐,都告诉她,回到过去还没出嫁的时候了!
怎么会!
如果张淑琴是个年轻人,此时她立刻就会反应过来,这种情况,叫做重生!但是她没文化,上辈子活到老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重生这么时髦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呢!
费福玲见女儿只呆愣着,没好气地怼她胸口:“淑琴,你二婶子问你话呢,快回啊!”
闷痛让张淑琴清醒了,她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扫过娘和其他几个亲戚,终于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要给她说亲啊。
她全记起来了,二婶子给她介绍同村的路陈,据说差一点就上了高中,现在在村里当保管,前途挺大,而隔壁方婷嫂子介绍了位海员,虽然年纪不小,又经常出海,但挣得多,保证了以后钱都给老婆花。
两位都看不上对方介绍的,在屋里吵翻了天,这不张淑琴刚从地里回来,就被堵着要个痛快话。
“淑琴啊,我看还是海员好,长得高高大大的,和你也配啊,俩人出去多登样!”
方婷嫂子牵着张淑琴的手,摸着她乌黑蓬松的头发,亲亲热热地说。
二婶子不服气,甩了她一眼:“屁也不懂,过日子吃饭,成天不着家叫过日子?淑琴啊,听二婶的,稳稳当当找个同村的对象,不比啥都强!”
她挤开其他人,絮絮叨叨跟费福玲讲路陈的好处,说人家老实,是家里的大儿子,还识字儿,淑琴她姥爷不是会写对联么,正好有共同语言,而且住的近,还可帮衬兄弟......费福玲最崇拜自己有文化的父亲,又看中男孩子老实,眼看就要松动了,而张淑琴,在听到老实二字后,心头猛地炸开来,几乎喘不过气。
上辈子,她被自己妈说动,因为图男方老实,其他人都不考虑了,直接嫁给路陈。谁知道路陈驴粪蛋表面光,老实是老实,但那是因为懦弱和没本事!路家老娘性格强势,偏疼小儿子,看不起大儿子,路陈参加工作后发工资,一分不剩全都得交到老娘手里,他一声不敢吭,等到结了婚,老太太防贼样的防着张淑琴,路陈回家得先在门口站着,让自己弟弟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兜搜个遍,确认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才让进自己屋,而路陈屁都不敢放,灰溜溜进屋,小夫妻买个牙刷都要看脸色。
张淑琴开始还抗争,争辩几句,小叔子当着全家人抡起长条凳往自己嫂子身上砸,而路陈就默默吃饭,半垂着眼皮看都不看。到了晚上张淑琴躲在房间里擦药,路陈却又突然有了读书人的骨气,或者说窝里横,一腔怒火全都往妻子身上撒,拍桌打凳训张淑琴不该忤逆他老娘,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可怜张淑琴没有文化,又软弱,心中隐隐觉得离婚很羞耻,只能安慰自己生了孩子,有了小家就好了。结果生了老大,路陈还是只把钱给自己老娘,女儿饿得小猫一样哭声都是细的,他仿佛听不见,只顾着自己老娘和弟弟,在外当忠厚的好人,回家当窝里横的丈夫。
想到这里,张淑琴闭了闭眼,转头看自己妈,费福玲已经被二婶子说动了,眉开眼笑,方婷嫂子撅着嘴,在旁边生闷气。
要不,就选那个海员?起码工资都紧着家里的。
张淑琴心里犹犹豫豫,她实在没有这个勇气。一来,妈都相中路陈了,她敢反抗,岂不是自己找挨打吗!就算活到200岁,她还是害怕自己妈妈!二来,海员,听起来真是个可怕的工作,让她想起跟着老叔坐小渔船出海的经历,船那么小,海那么大,海浪一阵接着一阵,黑沉沉的,她坐在船尾,吓得不敢动,看不到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岸,整个人听天由命,无依无靠的随着水流飘......
还是同村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踏实工作好吧......
几个亲戚围上来,满脸兴奋:“淑琴啊,快选啊,海员还是路陈啊?”
张淑琴个子挺高,身板挺壮的也被挤到窗根儿下,费福玲也和二婶子手搀手的逼上来,直瞅着她:“淑琴啊,我看路陈挺好的,人老实才好,将来不欺负媳妇,就嫁老路家吧。”
方婷嫂子在外圈扬声:“淑琴啊,一个月78块钱呢!”
淑琴啊,淑琴啊,淑琴啊!
可怜的张淑琴被紧紧相逼,后背压在窗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抠上面的木屑,几乎扣出血来。
没人为她想!
都张罗着自己的算盘!
张淑琴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大哥出去当兵去,如果能当个女兵,或者,当初厚着脸皮去村小上学、去扫盲班,识了几个字,有点文化,是不是今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跟姥爷一样,他那么有学问,村里人有个大事小情都得问问他,没有他不知道的,他和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几乎要哭出来,面对一叠声急促的询问,没主见的张淑琴张口:“我,我选路......”
“不行!”
有人大声制止她。
张淑琴惊呆了:“朵朵?”
“对,是我!”脑海中朵朵脆生生的嗓音让人那么安心:“姥姥,别选姥爷!你忘了他嫌弃你吗!你那么伺候他,他骂你现眼包!”
那是朵朵妈给张淑琴买了件新大衣,她兴高采烈地穿上给家人看,说这是早就相中的款式,麦皮黄的颜色,收腰的版型,朵朵在旁边鼓起了掌,而彼时早就中风瘫痪的路陈坐在轮椅上,阴沉着脸,说她像个妓女。
全家都惊呆了,朵朵激动地上去和她姥爷理论,指着地上的尿盆和沾了脏东西的棉裤,大声说是谁给你端屎端尿,是谁每天洗你孙子都嫌弃的衣裤,还要帮200多斤的你翻身,你凭什么这样说自己的老婆!
而路陈只是装听不见,躲在忠厚老实的外壳里,一声不吭。
事后,她听到在房间里,路陈对孙子说:你奶奶伺候我活该,丢人现眼。
四个字像小木槌一样锤打着张淑琴的心,孙子则笑着说:“爷爷,那叫现眼包,你好土。”
“对,现眼包,你奶奶是个现眼包。”
爷孙俩嘻嘻哈哈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张淑琴眼睛一热,死死攥住手心,盯着她妈:“我,我不嫁!”
费福玲一愣,没反应过来所以没上手打:“你不嫁谁?”
老母亲积威犹在,张淑琴迟疑了,支支吾吾:“我,我。”
朵朵恨铁不成钢:“诶呀,姥姥,真是的,跟着我念!”
她一字一句,教张淑琴:“你说,我,不、嫁、给、路、陈。”
张淑琴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我,我说,我、不、嫁、给、路、陈!”
啪!
这是听清楚的费福玲给她一巴掌。
朵朵叫起来:“太姥姥太不讲理了!”
你太姥姥什么时候讲理过呢。
张淑琴捂着脸,听自己妈恶毒的咒骂:“你大哥气我你也气是吧!当初就不该把你个狗生出来,塞回肚子里给老娘当屎拉多好!”
二婶子也添油加醋:“诶呦哟,淑琴连村里保管都瞧不上啊,眼到天边上了。”
其他亲戚纷纷附和,有人还问二婶子:“人家路陈识文断字的,看得上咱家孩子吗?”
二婶子眼角撇下张淑琴,撅撅嘴:“谁说不是呢,人家路陈好歹上过初中呢,女同学个顶个的有文化,又漂亮!这不是我瞎操心,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淑琴这孩子长得还行,就说合说合呗!谁知熊瞎子干拜码头,好心丢水里去了!”
就连方婷嫂子都说:“我娘家有个侄女,要不你给俩人介绍介绍?”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朵朵在那边气的直喊,而张淑琴低着头靠在老院墙上,捂着脸不吭声。
“姥姥,姥姥,你没事吧?”
“没事。”张淑琴安慰了朵朵一句,她本就是有韧劲的人,不然也不会数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经过自己妈的一巴掌,她反而激出了火气,打定主意就是不干,死也不如这些看热闹亲戚的意。
大不了就去跳村外那条河!
事情在张淑琴的誓死抗争中不了了之,二婶子临走时骂骂咧咧,诅咒张淑琴以后拖成老姑娘,到时候村头老光棍都不惜得娶。
“呸,等着吧,过了好年岁,烂在家里头!”
费福玲和妯娌叉腰互骂一场,气的差点把灶台掀了,张淑琴给她抚胸口,被她狠狠一推,后脑勺险些磕在耙犁尖锐的角上,然而费福玲毫不心疼,继续指着女儿的鼻子骂。
“明天,去给你婶子赔不是,必须跟老路家结亲!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
张淑琴趴在地上,听着她妈恶狠狠说不留她白吃饭,养她不如养条狗的话,心底一片冰凉。
当初,何尝不是为了逃离家里,火急火燎的就把自己给嫁了呢。
“姥姥,不要哭,站起来,别怕她!”
张淑琴撑着地,慢慢坐起来,仰视着她妈:“妈,就算我嫁过去,路陈打我,骂我,瞧不上我,你也要我嫁吗?”
“谁家汉子不打老婆!”费福玲冷冷瞪着她,仿佛那不是女儿,是仇人:“打你你就受着,忍着忍着半辈子就过去了。”
母亲的脸在灶房的火光中明明灭灭,像她给孩子的爱,若有若无让人眩晕。朵朵又在脑海里大呼小叫,把地板跺得咚咚响,气的简直恨不得出来跟自己太姥姥打一架。
张淑琴头痛欲裂,强撑着站起来,摸索着墙壁弯着腰,慢慢挪出灶房。
“你别给我整那死出,告诉你,不去求你二婶,以后家里没你的饭。”
“知道了。”
回到里屋的炕上,张淑琴把自己放上去,然后缩在有余温的炕角,蜷缩着不动弹了。
“姥姥,你在哭吗?”
张淑琴抹抹脸颊,干的。
“哭什么,没啥好哭的。”
“哦。”
朵朵不说话了,奇妙的是,张淑琴好像能感受到她在脑海里的一举一动,比如,现在她就知道朵朵正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好奇地来回转头看。
“朵朵,你为啥能跟我讲话,我咋又回以前去了。”
“
姥姥,你听我说!”朵朵马上兴奋起来:“你这种情况叫穿越,哦不,重生!现在可流行了!就是一个人回到自己小时候,然后弥补遗憾的故事!哦,弥补遗憾就是把以前放不下的事情重新好好做一遍。至于为啥我能跟你讲话,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我是天选之子吧,嘿嘿。”
朵朵说话从来都叽里咕噜的,张淑琴听得半懂不懂,但她愿意听,家里人全嫌她没文化,除了这个外孙女,谁都没有耐心给她解释任何事。
她张嘴就会被嫌弃,尤其小孙子路龙龙,经常指着她大叫:“奶奶你闭嘴吧,没文化,真可怕!”
大概,从小带他长大的奶奶,没见识,又是文盲,真的很丢人吧。
张淑琴心里茫然,老天爷让她回来,到底想干嘛呢,就为了把吃得苦,再吃一遍?
“朵朵,你说,我咋回去呢。”
“回去干啥啊!”女孩激动得不得了:“回去,又给姥爷洗拉脏的裤子,还是忍着尿臭味和他住一个屋?好不容易重返青春了,当然是造作啊!”
“可是,我不回去,谁伺候他呀。”
“有我们呢!”
“你们不行,你们都有事情忙......”
张淑琴觉得给儿女减轻负担就是自己最大的用处。
朵朵发出尖锐爆鸣声:“姥姥,我早就想说你了!要是个尊重你的劳动的男人,我二话不说!可是姥爷呢,他不但不感激你的付出,还总骂你,还看不起你!不就是没上过学吗,他的文凭就很了不起吗!你知道吗,每次看你一边给他洗脚,他还在你头顶骂你,我多想把洗脚盆踢翻吗!”
“他是你的长辈......”
“所以我们才没有抛弃他!”朵朵直喘粗气:“我,我妈,我爸,照顾他就够了,姥姥你过自己的生活!别让我发现你想回来,不然我就把老头送养老院去,护工超凶的那种!”
“别,他受不了,你姥爷他心高。”
“呵呵。”朵朵翻了个白眼,姥爷连请保姆做做饭都不许呢,生怕被外人看见自己瘫痪的样子,她们磨破了嘴皮子,姥姥都不松口,说急了就哭,气的她妈吃不下饭去,真是的,谁还封她姥姥个世上最佳好女人不成!
“好女人”张淑琴害怕外孙女(她心目中高学历朵朵无所不能)真的把路陈送养老院,赶紧换话题:“那你说朵朵,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朵朵也愁,她也没经历过包办婚姻现场啊,还是动不动上手打的,这可怎么办啊!
不靠谱的主意说来就来:“姥啊,你就没啥喜欢的人?”实在不行两个人私奔吧!
张淑琴脸一红:“你这孩子说啥呢。”
朵朵还来劲了:“不会吧,我姥年轻时这么漂亮,没个喜欢的小伙子啥的?我不信~按照套路,什么村长的儿子啦下乡的子弟啦,就没个小火花?”
年轻的张淑琴脸更红了,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张俊朗的面孔。
噼里啪啦一阵键盘响打断她的回忆,良久,闷闷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啊,姥,我查了,好像你们那个年代,私奔不行。”
可恶,出村的条件真的好严苛,限制条件真多!现在又没有高考,要是能考出去......
诶?高考!!!
“姥,现在哪年啊?”
张淑琴摸不着头脑:“1977年啊。”
“几月呀?”
“三月呀,你这孩子咋了。”
朵朵高兴的几乎要尖叫:“天选之子是你啊姥!还有半年,还有半年,要恢复高考了!”
“高考?”
“等会,别乐极生悲,我查查先!”
张淑琴都来不及说话,脑海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索性这声音她很熟悉,朵朵经常在家里的大餐桌上对着什么笔记电脑抓耳挠腮的乱敲,敲不出来还披头散发乱蹦乱跳,这会想起来还真怀念。
“啊啊啊啊!!!!”
嗯,对味了,敲出来了就得这么喊。
“姥,我查了!”女孩声线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不论农民、工人、军人还是青年学生,只要年龄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婚否不限,都可以参加高考。听到了吗,不论农民,工人还是学生!只要年纪在二十到三十岁,结婚了都能报,能报!”
“那我是......”
“农民啊,是农民啊,能报的,能报的。”
朵朵语气里的快乐那么明显,也感染了张淑琴,高考,其实她有印象的,还记得村里的知青,在1977年的某个月份里,突然变得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却又充满希望,然后,她知道了世上还有高考这回事,她当时已经结婚,好奇地问路陈什么是高考,被坐着洗脚的路陈好一顿嘲讽,她至今记得他说:“跟你有关系吗?你这种土老冒这辈子都涉及不到。”
啥叫涉及,她不懂。但这事她不该想,她懂了。
再后来,朵朵18岁拼命考上了名校,她看着看着,看了很多年,心里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高考,是让人变成金凤凰的东西啊。
“我能考吗,你姥爷说不行。”
“哼,你听我姥爷的。”朵朵吹鼻子瞪眼:“他那是当年自己没考上嫉妒。现在你有我了呀,我做你的外挂,妥妥的。”
“可是......”张淑琴想说她大字不识,可不知为啥,不想说。
朵朵已经陶醉了,彻底陷在幻想里:“嘻嘻,真好,怪不得大家都说,穿越or重生最想携带的是什么?答:当然是搜索引擎啦!与众多前辈因为背不住彩票密码而扼腕不同,我们张淑琴女士,自带林朵朵外挂,可谓是所向披靡,横扫一片!不过,系统文这类型好像也挺像的,难不成我被选中充当年代文系统,数字编号,统一管理......诶呦,鸡皮疙瘩起来喽......”
她猛然拍手,吓张淑琴一跳:“我决定了,姥,咱们既然抢占先机,决不能辜负!从今天开始,来学认字吧~”
“认字,我能行吗......”
“张淑琴同志,端正态度。”林朵朵给她上思政课:“想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命运,就是人生,就是生活,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想在哪里,想见什么人,想跟谁生活——这一切的一切,就叫做命运!而命运,如何改变?对,就是高考!因此,怎么能因为一丢丢小问题而退缩呢?有诗云,咳咳,用浅显的话来说,那就是,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勇往直前吧,淑琴!你很棒的!”
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亲爱的张淑琴女士。
张淑琴悄悄抹了抹眼泪,尽量平稳着问:“那我,考上了,就不用和你姥爷结婚了么?”
“当然了,咱们要和喜欢的人结婚,还要去喜欢的城市去上学。”
“好,我学。”张淑琴露出回来后第一个微笑,她会往死里学的。
农村的夜晚静悄悄。
朵朵完成今日的学习任务,已经去睡了。
张淑琴躺在他哥哥走后空置的房间里,默背着学过的所有生词。
刚才费福玲来过,下了最后通牒,告诉她明天必须去求跟路家的亲事。
“我不管你哭,还是躺地上打滚,最好让你婶子回心转意,不然我让你爸打死你。”
“......知道了。”
没关系,朵朵说了,结婚的人也能高考。
横竖睡不着,张淑琴掀开被卧,只穿着白底碎花背心,披散着解开辫子后,弯曲浓密蓬松的头发,跪坐在炕上,在火墙上一笔一划写字——
张淑琴
凝视良久,她下定决心般,偷偷的,虔诚的,满怀欣喜的,又写下三个字,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
耿志诚
捂着发烫的脸,她细细描摹这三个字,
上辈子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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