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冷风裹挟着银杏落叶翻飞,寒意蚀骨沁入沈星晚心扉。
她长久凝望着眼前曾经真心实意爱过的男人,忽然间有些释然了。
这就是她曾托付真心,为其倾尽所有的男人。
前世究竟是他伪装的太好,演的太逼真,还是她猪油蒙了心,竟眼拙至此。
所以他分明与唐琳儿有染,暗中苟且,却巴巴儿地对她穷追不舍,上演一幕幕用情至深。
不过是贪图她背后的身份势力罢了。
若她沈星晚不是沈丞相的嫡女,不是沈将军的亲妹,他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爱的,要的,从来都是沈小姐的身份,而不是她沈星晚这个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势利的人。
而她,前世竟为了这样一个人,生生葬送了自己的全部。
沈星晚凄然一笑,嘲自己从前竟真真儿是个傻子。
“你笑什么?”魏子麟皱眉。
沈星晚抬眸,站直身子理好衣衫,平视着他。
“我笑三皇子竟错看了我,以为我是那般只看身份的阴沟势利小人。”
她望着他,笑意消散,眸光逐渐清明。
“我这个人,爱憎分明,既选择了,必真心相待,蒙圣上赐婚,我的夫君是摄政王燕景焕,那我从此眼中心中,便只有他一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将敬他爱他,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魏子麟羽睫微颤,眸中血丝更胜,几乎是气声,“你故意气我是么?”
自然是气他的,沈星晚知道他就想要自己的助力,更是刻意要加上一句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风中送来一缕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引得沈星晚抬头去看。
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竟赫然立着一袭玄莽的燕景焕,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星晚如蒙大赦,抬手推开魏子麟,提起裙摆从他身侧跑向燕景焕。
魏子麟还要伸手去捉,转身看见燕景焕正阴鸷凝视着他,终是握拳垂下了手。
燕景焕伸手揽过跑向自己的沈星晚,手臂轻震将她揽于自己披风中,深深看了魏子麟一眼,揽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
沈星晚仰头问他,眸中是脱困的欣喜,眸光亮晶晶地。
燕景焕柔了冷峻神色,看了她一眼,“来送合婚庚贴。”
沈星晚睁大了眼睛,“这还用劳动你亲自来送?”
燕景焕失笑,语气也更软了些,“总还要先来拜见你父亲母亲,难道成婚时才相见么。”
“那留下一起用膳罢,我阿母最擅长一道樱桃鸭,你来了,她定要做给你尝尝的。”
“嗯。”
两人谁也没有理会还站在那里的魏子麟,亲昵说笑着走出园子,那甜蜜模样,仿佛恩爱了许多年的小夫妻。
魏子麟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有当场发作。
“三郎......”
伴着一声低低呼唤,灌木丛转角走出一抹银红身影。
唐琳儿眸光流转,见四下无人才走近魏子麟身边,垂头低低唤了一声:“三郎。”
那声音如泣似诉,婉转哀怨,任谁听见,都会心生怜惜。
只可惜魏子麟此刻并没有心情,他看都没有看唐琳儿一眼,冷脸提脚往外走去。
“哎!”
唐琳儿急忙捉住他的衣袖,一双美目红肿可怜,泪盈盈地望着他,“三郎,她既不肯,何必执着,又不止她一人是沈氏女,如今我也是沈氏养女,一样可以帮到你,我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么?”
“那怎么能一样?!”魏子麟甩开她。
“你不过一个养女,与沈家没有丝毫血脉关系,沈家能为你倾尽资源?沈将军肯为你出生入死调动兵马么?”
“我会想法子,我会努力的,你信我,三郎,你......”
“起开!”魏子麟挥开她,“我去找父皇,让他重新下旨。”
“三郎!三郎不可!”
唐琳儿哭着抢上前去拽住魏子麟袖口,声泪俱下,“三郎糊涂,可不敢如此违逆圣意,你父皇,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
魏子麟脚步一滞,忽然定身了一般,怔在原地。
唐琳儿见状,眼珠转动乘胜追击,覆在他耳畔低语:“且忍一忍,圣上龙体违和,撑不了多久,待你事成,要什么人没有?名分有什么要紧的,嫁了,夺过来不就是了?”
魏子麟咬牙,眸光几番轮转,终是看向唐琳儿,“你,很好。”
“能为三郎解忧,是妾的福气。”
魏子麟轻嗤,“即便如此,你也做不了我的皇子妃,趁早断了这个念想。”说罢,不再理会唐琳儿的反应,径自离了沈府。
唐琳儿独自于园中枯立半晌,才郁郁回了前院。
搬放安置聘礼的仆从们还在忙碌,沈丞相及夫人设宴款待摄政王燕景焕。
沈丞相坐在燕景焕下首,频频向他举杯敬酒,燕景焕也不推辞,尽皆饮了,两人相谈甚欢。
沈夫人亲自端上一盘热腾腾的樱桃鸭,特地摆在燕景焕跟前,轻推了推沈星晚的手臂,示意她为其布菜。
沈星晚先前那些话和亲昵做派,一多半是刻意做给魏子麟看的,出了花园,她立刻脱离了燕景焕的搂抱,只与他并肩而行。
她实在不惯与他这样亲近。
毕竟,她昨儿才刚同他搭上话。
可沈夫人似乎并不这样想,她对这位贵婿显然喜欢极了。
不似三皇子那般倨傲无理,这位传闻中狠戾寡言的摄政王,眼下在她看来,十分和善健谈,很是知礼,丝毫没有臭架子,可见传闻并不实。
沈夫人挨着沈丞相坐了,又使了个眼色催促沈星晚,沈星晚无法,只得执起银筷,拈了一筷子樱桃鸭放进燕景焕碗碟里。
燕景焕低头尝了,抬眸看向沈夫人,眸带笑意,“很好吃,沈夫人好手艺。”
沈夫人喜不自胜,立刻便要起身再去做几样拿手的菜式来,好容易才被沈丞相劝住,坐回来敬了燕景焕一杯。
眼见沈丞相面色红亮,口若悬河越来越放得开了,沈星晚刚想劝父亲少喝几杯,唐琳儿款步走了进来。
因着她已是沈丞相义女,席上也设了她的席位,沈夫人招呼她快过来拜见燕景焕。
唐琳儿近前行过礼,沈夫人拉着她的手叫她入坐,“怎来的这样迟。”一低头却发现她眼睛红丝密布,显然是哭过了,虽看得出重新敷过脂粉,但仍难掩红肿。
沈夫人笑意散去,露出心疼神色,她自然知道是三皇子那般当众羞辱才使得唐琳儿落泪至此,在她眼里,唐琳儿此般根本是因沈家受了无妄之灾。
她想安慰唐琳儿,可碍于燕景焕在场,不好多说,只得先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叮嘱道:“若身子不适,便回房去歇息罢,我稍后去看你。”
唐琳儿点头称:“是。”又拜别燕景焕及沈丞相,独自回自己院落去了。
这一来回,沈丞相的兴致也低落了许多,许是想到三皇子的那桩事尚不知该如何收场,一时间杯中的佳酿也没了滋味。
沈星晚见状,亲手斟了杯茶捧给燕景焕,神情关切道:“倒春寒凉,贪杯伤身。”
燕景焕何等人物,自然心领神会,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沈丞相及夫人携沈星晚一路恭送燕景焕至府门外。
艳阳洒金,行走在摇曳树影下的燕景焕墨玉一般,气质冷冽出尘,唯独面颊酒后浮现的薄红和眸中浅浅笑意显出些许人气,令他看上去不再像冷峻的摄政王,倒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同亲友畅意说笑散步。
等候在马车附近的随扈们见到这一幕也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行至马车前,燕景焕停下脚步同沈丞相及沈夫人辞别后转身看向沈星晚,沈丞相看在眼里,立刻拉沈夫人先行回府。
“今日...多谢你,阿母她很欣喜。”
她心里明白,若不是他放低身段刻意迎合,父母哪里能同他畅聊的那样开怀。
燕景焕逆光而立,阳光落在他肩头,玄狐披风上柔软的风毛被风拂动,看上去暖融融的,连带着他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那风毛拂在了她心尖儿上,有些微痒。
沈星晚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连忙说:“你别这样,我不太习惯。”
些许笑意浮上眼眸,冰消雪融般连带着他的语气都有了温度,“那就从这件小事开始习惯罢,往后,都不必再道谢。”
直到燕景焕的马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沈星晚都没完全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分明记得前世燕景焕大权独揽,杀伐暴戾,曾数次险些将魏子麟一党斩杀殆尽,可眼前的这个燕景焕,怎么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似乎...有点温柔?
不不不......
沈星晚摇摇头,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若信他大魔头一般的燕景焕温柔,还不如信母牛会上树来的真切。
清醒一点,连魏子麟骗取她真心时都演的那样深情,那样情真意切,又怎知这燕景焕不是一个好戏子呢。
他那样轻易便答应娶她,总不能真是因为自己曾经帮过他几次,令他爱慕至今罢。
难道是为了报复她?报复她曾经拒绝了他?
沈星晚心中一阵恶寒,若当真如此,那这厮心机之深沉,恐怖如斯。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摈弃那些纷乱思绪,如今的她,只想好好守护家族,报仇雪恨,情爱之事,她是不敢再触碰一星半点了。
她边往回走边盘算着,眼下事已至此,她既受燕景焕庇护保住一条命,与他退婚已无可能。
只得先嫁过去,待到日后大仇得报,他若愿和离便和离,若不愿和离,便等他遇到心仪之人,她再自请下堂,退位让贤便是。
沈星晚一路琢磨着走回丞相府,路过唐琳儿院落处瞥见阿母的丫鬟。
那小丫鬟一瞧见她,得了救星一般几步小跑上来,“小姐您快去劝劝罢,唐小姐要寻短见呐!”
作者君:唉哟哟...你小子,挺会啊。
燕景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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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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