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祁公子的人也来了。”
晏栖转头,陆骞已经起了身。
陆骞冲他一笑:“怎么,就许你运筹帷幄?”
封璟溪步履匆匆,携着满身雨进了屋,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人。
此人身材瘦小,甚至比封璟溪看着还要瘦弱,但抱拳时手臂间鼓起巨大硬块。
封璟溪深深拜下:“属下携宁安主将,拜见世子。”
陆骞连忙扶两人起来,旁边那人冲他憨厚一笑,赫然是之前在桃花镇替他二人赶车的农夫。
陆骞奇道:“桃花镇全镇都是宁远军吗?”
楼先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属下家里人。宁远军大多数在那。”
陆骞有些感慨:“真是缘分。时隔多年,还能再次见到各位叔伯,渡,感激不尽。”
楼先:“千万不能怎么说,要是没有夫人,我们早就死了,今日我楼先在此,我剩余三万宁远军的命,皆誓死为主子效忠!”
陆骞靠近他,黢黑的眼睛中印出楼先的倒影:“宁远军做好清君侧的准备了吗?”
楼先凝重点头。
陆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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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皆是心有才气的寒门,只要士族在一日,士族与寒门的阶层就永远在这里,诸位的世世代代,始终会被困于这个腐朽的层级上。难道你们甘心吗?”
没有人说话。
或者说,没有人敢说话。
晏栖又道:“三大世家,肖,李,祁,不过从龙之功耳,祖辈的功绩,却庇护他们百年,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活在祖辈的荫蔽下,士族们腐朽落寞,而同气连枝,他们不允许有人越过他,越过就得死,许家就是前车之鉴。”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世家子。他们纨绔不堪大用,却掌握着朝廷命脉,你们甘心如此?”
晏栖喝了口茶,示意丁六把东西都分发下去。
丁六把已经做了好些时日的文书发了下去。
有人拿起了,他颤抖着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晏栖淡淡点了点茶盏:“一偌千金。”
那人跪倒在地,涕泗横流,他死死抱着手里那几张纸,却不敢用力,怕他们碎在手中。
他道:“嘉晟二十五年,我因才情闻名凤阳。”
他颤抖抬起左脚,那里只有一截空管,空荡荡的衣服在他的动作下飘荡。
“当夜,家入歹人,杀我老母,致我伤残,我几次搞到官府,官府只道匪徒之过,难以查起,我却心知肚明。”
另一人道:“嘉晟十八年……”
“嘉晟二十三年……”
越来越多人道,他们中不乏有富豪,大儒,他们前赴后继,这些年,士族这颗参天大树把他们死死压在地下,吸取着他们的养分。
直到他们死后还要对他们说一声晦气,然后抛尸野外。
只因他们没有显赫的出身。
满堂无人再言,但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
声音虽柔弱,但却响彻在堂中每个角落,那声音中带着誓死的坚定。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赢弱的女子,和一个男子,从门口一步步走进,那女子边走边道:“嘉晟二十年,许家因谏言被满门抄斩,只因许家不与其他士族一样拉帮结派,以欺压寒门为荣,我今日站在这里,是想告诉殿下,许家罪不至此!”
寒门们没一会,便洋洋洒洒写了几十篇缴文,那缴文很快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了凤阳,后很快出现在了整个南方,没过几日,已经出现在了京都。
而此时在京都的晏铭正准备着登基事宜,他掀帘,皇帝的脸露在他的面前。
皇帝平躺着,睁着眼睛只死死的盯着他,从他进门时就一直盯着他。
晏栖从程昱手上接过药碗,一勺勺喂皇帝吃了,吃完后他不耐烦的把皇帝下巴上流的药随意一抹。
不耐烦的问:“我说父皇,你的国玺到底放在哪里了?”
皇帝死死的瞪着他,刚喝下的黑糊糊的药从他口鼻处溢了出来。
晏铭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却看见皇帝的嘴巴蠕动着,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耐着心凑在前边。
皇帝的嘴一张一合,他却啥也不没听清,只好在不自觉中又往前凑了凑。
程昱在旁边慌张道:“小心!”
“啊!”
两人几乎是同步。
待程昱定睛一看,晏铭的一只手已经死死的掐住了皇帝的脖颈。
他的耳朵血肉模糊,潺潺的血正在往下流。
程昱连忙上前板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才把面色惨白的皇帝从他手下挪开。
晏铭面色森寒,眼睛里闪着冷意:“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国玺到底在哪?”
皇帝弯了弯眼睛,竟是露出了一个笑,这下无吝于火上浇油,晏铭额头青筋暴跳,手死死握成拳。
“你想死吗?”
程昱连忙拽着他,把他从龙床上拽下。
程昱:“殿下,当务之急是看好皇子们。”
晏铭毫不在意:“等晏栖回来,我已经登基了,怕他作甚?”
程昱小声提醒:“还有三皇子。”
晏铭不屑道:“就他?那个病秧子,也配和我争?”
程昱低声在他耳边劝道:“他好歹是皇子。”
晏铭:“杀了就是。你今日怎么这么的废话?”
程昱当即默了,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一刻,有人来向大皇子禀告事情,大皇子出去了。
只剩程昱看着龙床上不得动弹的皇帝。
这时远处的龙形镂空木窗外显现出一道黑影。
程昱低声道:“跟主子说,计划有变。”
黑影即刻消失,仿佛程昱自言自语,但那黑影听见了,龙床上的皇帝也听见了。
皇帝眼睛睁的极大,仿佛眼珠都要从框里瞪出来,死死的瞪着他。
程昱看着他轻轻的笑:“别看我,我也没办法啊,我家穷,不这样活不下去。”
来人正是晏铭的幕僚,他是来与晏铭商议最近缴文的事情。
晏铭不屑道:“我人都已经在京都了,等他回来,我已经登基了,人心所向又有什么用?”
幕僚:“可是晏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
晏铭一听笑了:“清君侧,他得有兵啊,他有兵吗?”
幕僚默了,没有在与大皇子说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最近城防还是戒严吧。”
晏铭:“一切如常就好,莫引起百姓慌张。”
幕僚在此默了,但他还想挣扎一下:“若是晏栖偷回京都……”
晏铭摆手:“从江南回京都少说十日,我六日后登基,倒是大赦天下的布告都已经发出去了,谁敢帮他,就是和皇帝作对,谁敢?”
幕僚:“……”
如果不是他爹娘站队的大皇子,他是绝对不会来辅佐他的,罢了,还是通知他爹娘准备后手,日后出事了好跑。
大皇子的登基仪式就这样紧罗密布的开始筹备。
因为时间紧迫,一切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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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栖拿着从京都传回的信,信上交代了大皇子登基时间,以及还有一张兵力布防图。
大皇子连城门以及往来传书都没有限制,显然自信极了。
但他所料不错,两地相隔甚远,一时半会晏栖无法赶回。
或者说,等他赶到时,木已成舟,难道晏栖造反?那史书上的千古罪名,必定有他一笔。
晏栖也不能这么做,他这么做,必定又是一番生灵涂炭,百姓本就凄苦,寒门们跟着他只是为了一个公道,并不是为了搅弄风云,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但是晏铭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情。
晏栖放下信,道:“丁六,把楼先将军和行渡喊来。”
陆骞没一会就到了,两人先生是自兵力布防好好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等楼先。
楼先一进门,就见两人齐刷刷的盯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厚的长相使他笑的真挚。
“两位公子,怎么了?”
现在陆骞换了副脸,楼先也不好意思再喊小主子,怕被人发现身份,而晏栖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最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喊公子好了,对两位一视同仁。
陆骞眼睛中闪着光:“你之前说,宁安军大都在桃花镇?”
楼先点点头,只见陆骞唰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后,堂后挂了一柄剑,但那剑并未开刃。
只是装饰,他只见陆骞手指勾着剑身,手上一个用力,剑轻飘飘的被人挑起。
陆骞拿着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那就由我跟随宁远军一起入京吧。”
楼先脸都白了,他看了一眼脸都黑了的晏栖,连忙道:“这万万使不得啊。”
陆骞:“如何使不得?他们去的我也去的。”
晏栖道:“宁远军离京都那么近,等你去,黄花菜都凉了。”
陆骞默默瞥了晏栖一眼:“连方案都没定好,怎么就确定好时间了?”
岂料两人异口同声道:“谁说没有定好。”
陆骞无语扶额:“你两又背着我定好了?”
晏栖:“没有,但是要去得一起去。”
陆骞看他,把剑挂于自己腰间:“我与晏铭,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我要亲手把他送进地府。”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那字中仿佛透着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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