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度过了平和的三日,这三日里,外头的雨雪吹不到他的耳边,百姓的义愤填膺再不了他的身前。
陆骞在这三日里也迅速与弦羽熟络了起来,据他所说,他是家里不得宠的庶子,因为父亲偏心,主母恶毒,将体弱的他赶了出来。
他靠着一些从家里带的银子,在这里住了下来,并且与人约谈好每日给他送饭菜来。
这样极大避免了外出,以免他和那个主母撞上。
若是陆骞再活几年,那定能发现此人满嘴的话多少疑点,奈何陆骞就活了那些年岁。
少年人嘛,多少是好骗的。
本来事情到此不会有什么转机,要么是他伤好之后冲去与晏栖两败俱伤,要么是他认命呆在此处,放下血海深仇。
但是在他呆在此处的第三日晚上,一股灼热感烧醒了他。
陆骞睁开眼,此时他还有一些茫然,但是紧接着,他看到已经攀到门内的火舌,从没有关紧的窗户内往外一看,能看到外面火海沸天。
他想要坐起,却发现他的手都是软的。
好不容易坐了起来,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翻身下榻的动作。
什,么?
这时他听到旁边弦羽怒斥声。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再这样我要告官府的,放我出去!”
耳边尽是火烧起来的声音,一声火浪高过一声,横梁在这时轰的砸下。
他被堵住了。
这时两道身影站到了窗户后,火舌忽上忽下,他看到火舌低下时门外两张熟悉的脸。
是太子身边的那两个人。
他想喷怒质问,是太子派他们来的吗?
但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一呼气鼻腔间都是酸涩的气体往里涌。
旁边已经没有声了。
他死了吗?
陆骞茫然的想。
又一个人因为我死了吗?
这时屋顶又一块横梁砸下,不偏不倚,正好是陆骞上头,陆骞不避不闪,看着那横梁直直砸下。
一阵剧痛蔓延起,他眼前一黑,嘴里吐出一口带着黑的血。
他的眼前在血吐出后亮了些,但是随着痛感在背部的蔓延,他的眼前开始发灰,最后发黑。
他死死盯着窗户那个未合拢的缝隙,那里有一个黑影在窗前。
是他吗?
陆骞意识已经迷离了,他的思绪在此时纷乱。
甚至都不放心旁人,需要亲眼观望一下吗?
“殿,公子,这里烟大,你何苦亲自来看?”
那公子温声道:“不亲眼看着他死,我不放心,本来想留他一条命牵制那人,没想到他竟然想去找那人,只好这样了。真是浪费我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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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栖随意披了件薄衫外袍就站到了床边。
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有些不安。
窗外夜色黑沉,他的心有些静了。
这时丁六敲了门进来。
他手里还端着一块托盘。
丁六:“殿下,这是宗人府那边给你拟的字。”
本来太子的字应该皇帝拟的,但是在十日前他的及冠礼上,他听说了侯府大火时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没顾得上在他身后震怒的皇帝。
最后皇帝把拟好的字丢了,把这件事交给了宗人府。
宗人府纵然接了这么大口锅,吓得心惊胆战了几天,左查辞右查赋,最后绞尽脑汁的挑了几个字来给他选。
晏栖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道:“拿下去吧,我已经拟好了。”
他走到桌前拿了纸,写了两个字给丁六,让他去交差。
丁六看了有些惊异,他在脑中过了一番才有些迟疑的道:“这是否有些不妥。”
晏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丁六迅速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属下这就自去领罚。”
丁六出去时,正好撞见有两人鬼鬼祟祟从外头进来。
他定眼一看,是宫内一个老人的亲侄,那老人在太子旁边呆了许久,之前甚至仗着这让排班侍卫,把他们两调到太子跟前。
“宫内早以落匙,你们还从外头回来,自去领罚吧。”
丁六领完罚就回了太子寝殿外侯着。
那也太子寝内的烛火烧了一夜。
等第而日宫人去洒扫时,只看见丢了满地的纸团子。
宫女们手脚麻利,动作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干净了。
晏栖下朝回来后愣了一下。
他及冠后就正式开始参与朝政了,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一边要与大皇子交锋,一边又要按着皇帝的想法和大皇子制衡。
之前他只是有一种隐隐之感,入朝之后这种感觉变成了实感。
这个朝廷,真是烂透了。
士族权利倾轧,寒门毫无出头之机,权贵们蔑视生死,蔑视他们,只会弄权夺利,为此甚至不惜把一个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军害死。
他看着桌案良久,最后将书卷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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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陆骞猛然惊醒,正见外面火光漫天。
他一下站起,走到帐篷外:“怎么了?”
副将脸上凝重:“是蛮夷人,他们趁着昨夜越过了界,一路摧枯拉朽,连破三城,此时已经打到玉门关前了,此时正在这个小镇上抢掠,公子你先带一队人撤退吧,我带人在这守着。”
未料陆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撤?”
副将一时语塞:“对面人数众多,并且是他们部落王子带着人来的,他们扬言要攻到京都。为了安全起见……”
陆骞:“我们有多少人马。”
副将耐下性子,他不认为这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公子哥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作用,并且也不认为他看到面前的疮痍后还这般情愿留在边疆。如今只是新奇而已。
他并不理解此人的命令,但他手里有侯夫人的玉佩,他们认这个玉佩,他们曾经许过誓言,可为侯夫人出生入死,在她救下他们性命的时候,他们的命就是她的了。
副将:“我们有三万人马,但是……”
陆骞:“起营,随我上城楼。”
他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但是我们没有胜利的把握,因为对面有五万人。
罢了。
他想,或许等会上城楼他看一眼,就会吓得让人护送他回去。
他们驻扎在城边缘处,这座城经济不繁荣,土地贫瘠,连人口也没有多少,能走的人早就走了,留在此处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因此他们就地在无人处安营准备回京都。
陆骞上了城楼,城楼底下浩浩荡荡站满了人,那些人嬉笑着,声势冲天,因为此城城墙高大,他们在城楼底下放了把火,一把大火,烧的轰轰烈烈,把整座城围在里面。
副将看着往下望的陆骞。
心道,他要说话了。
果不其然,陆骞道:“来人。”
他要下命令了。
陆骞却道:“修书一封去京都,告知此地状况,让他们派兵支援,并送粮草来。”
副将无语,朝廷一向为这点权利争个你死我活的,但是真到了让他们上战场的时候,不立刻麾下割地求和就不错了,还想要支援?
陆骞转过头,他的半张脸在火光下发着亮:“你有什么异议?”
副将把话讲了。
竟然他问,那就是能讲。
陆骞道:“你只管去,会有人来的。”
晏栖本还是在代掌国事,一封信修过来时将他打了个措手不急。
他看着满朝垂着头的文武:“这么多人,竟没人知道边疆的状况吗?”
他想去到边疆,他想带着兵去,因为那里有他的心,可他却不能离开此处半步。
他只能留在这里,为陆骞镇住后方,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他轻呼一口气。
“可有人请缨支援?王将军?”
那人死死埋着头,假装自己是鹌鹑。
“李将军。”
那人支支吾吾,最后道:“臣年老了,这,不中用了啊。”
晏栖看着那人皱纹还没起几道的脸,以及乌黑的发。
晏栖不咸不淡道:“既然老了,那就卸甲归田吧。”
“啊。”那人慌忙抬头。
其余人一齐跪下:“殿下三思啊。”
有人扬声道:“臣愿前往。”
晏栖看向说话那人。
这么多人,也只有他还站着。
那人一身深绿色锦袍,衣袖上是以金丝秀成的图文,他站在那里时甚至有些随意,脸上挂着点对谁都一样的笑,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但此人,脚下站的虽然随意,但是稳稳当当,露出的手臂上肌肉扎实,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晏栖冷声道:“我拨你三万人马,你速带人去边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刚刚装鹌鹑的大臣们立刻开口了:“殿下,不可……”
李季敛了神色,正经道:“是。”
晏栖立刻让人拿兵符去了。
两人无人在意那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着说不可的大臣。
李季拿了兵符后没有犹疑,立刻往边疆四方发去兵令,让四方守着的人带兵先往玉门关去。
但是打仗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可是就现在的大燕,哪里来的粮草?
晏栖看着宫外的贵人街沉思了几刻,最后让中侍郎带着金吾卫去把昨天点了名的几人家抄了。
这人去的悄无声息,趁着夜色偷偷策马前去,等到群臣知道时,粮草都已经往边疆运了。
并且太子在抄完那几人家许了不少人好处。
士族们的怒火又这样悄无声息的灭了。
只要不动己身,动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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