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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完全陌生的声线,但谢阮脑子里绷到极点的弦渐渐松弛开。

至少是正常人的声音,而且应该知道问题底细。

他忙转身想问问对方具体情况,那人却摁住他肩膀,食指抵在谢阮唇上,示意他别出声。

对面门吱呀轻响,然后是水珠砸落在地的碎裂声,混杂诡异到沉重的脚步,逐渐靠近他们这间房屋。

响动越靠越近,越来越大,谢阮吞咽一口唾沫,冷汗簌簌下落。

有人大力狂拍门扇,连带门一起颤动。

太倒霉了!

谁能想到他人都重生了,还能碰到灵异事件?

谢阮双腿发软,脑袋却飞速运转。

系统的确以npc形态帮助宿主,但不会受到小世界内任何事情和人物影响,既处于世界之内,也是在世界之外。

但鬼怪分明找上了他。

换个例子来说,相当于剧目表演道具攻击演员。

再倒反天罡也得讲点常理吧!

身后人伸手给门上锁,居然摁开灯光,四周骤然亮如白昼。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一切顿时停止,安静可闻针落声。

死寂笼罩在整个房间。

还没反应过来,谢阮脑海里蓦然响起警报声,尖锐刺耳,压得谢阮头疼不止。

【警告!警告!警告!世界数据错误,请及时处理。世界数据错误,及时处理。世界数据错误……】

剧痛蔓延过四肢百骸,电流在体内疯狂乱窜,背脊冷汗直冒。

谢阮忍疼朝后斜瞥,撞入对方双眸,雨中那种微妙的气场再次席卷而来。

就是他。

谢阮痛得两眼模糊,一把紧扣这人手腕,咬牙喘息道:“A02?”

“嗯。”少年抽出手,嗓音平稳,身形挺拔,看不出正在遭受相同的折磨。

痛觉逐渐消散,努力缓过神,谢阮就地而坐,猛然想到外面还有个不知名玩意儿,又心有余悸往里挪了挪,这才认真打量起A02。

这位同事五官出挑,光影润过眉眼,余光掠来,落得满眸暖橘星点,若非面若寒霜,倒也容易教人亲近。

“我是E157谢阮,”谢阮率先示好,“喊我小谢就行,请多关照。”

A02显然没有关照他的意愿,只是轻轻点头:“秦褚。”

谢阮打听过编号内幕,越靠前就说明系统就职时间越长,专业性越强。A02算是非常高的位次,在公司算得上高管人员。

虽说如今他跟A02局面尴尬,但不妨碍他抱金大腿。谢阮打哈哈道:“情况挺奇怪,怎么玛丽苏世界还冒出那种东西?”

秦褚道:“那个是修改预警,我们正在载入期。”

修改预警相当于短期幻像,至于载入期间,除开系统,所有归于暂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阮斟酌字眼,琢磨着缓缓开口,“我们已经处在超自然世界内了,任务也会变动?”

还没得到回应,空气里却多出道新的声音。这声音空洞轻灵没有来源地,从四面八方渗透到耳边。

【代码BYISD137,属性改变完成。玛丽苏已崩坏,当前属性为非自然事件簿,请系统做好准备。由于变化不可控性,鬼怪小概率能袭击系统。系统需保证宿主与自身存活。宿主或系统生命值与精神力若归零,系统自动判定任务失败,扣除绩效点。主系统留言结束,请努力带领宿主存活下去。】

最初的任务栏中,好感度和悔恨值极速抹去,换上生命值与精神力。

谢阮懵了片刻,不确定地重复问:“能袭击系统?”

秦褚没说话,只是扭头望着落地窗外。

谢阮心疑,顺他的目光一起望过去,脸色剧变。

他们楼层很高,从窗户可以看到教学楼下的操场。原本灰黑色天空的末端抹开橘红,宛若洪流瞬间覆盖住最初的颜色。

鲜丽的红染透了薄云,连带地面上也泛起朦朦的光芒。

谢阮看见大火溅出教学楼,先是犹如水滴星星点点散落在操场、器材室,随即大肆侵略楼群,成片地往校园腹地喷涌,类似引火线引起一路油罐乍然爆裂。那股灼热感与滚烫的气浪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所有地方,直直袭向寝室。

他猛地眨眼,那些景象又如同潮汐,不留痕迹地退散成原本的模样。

“来了。”秦褚道。

寝室上方陡然弥漫戏谑而古怪的嘻嘻笑语,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告。

【这真是一所美丽的学校,但校内一直流传着怪异的故事。东三四楼四号教室,在有的夜晚,会流淌虔诚而悲伤的圣歌,每个听见的人,都会为之倾倒,见到神明降临,而他们也甘愿跪伏成为信徒,一起狂欢,加入圣歌之中。】

【游戏副本已开启:《哀者的葬礼》】

谢阮发现,自己面前浮现起透明的屏幕,上面标注面板详情。

【姓名:谢阮】

【年龄:23】

【职业:???(未检测成功)】

【生命值:100(充满活力)】

【精神力:30(受到很大的惊吓)】

再往下翻,全是堆乱码和问号,显然受到主系统干扰,没有完全把他们纳入小世界中。

谢阮郁闷心情稍稍平复,敬职敬业地敲击键盘,把消息传给宁软软。

他特别强调活下去。宿主和原世界主角处于风暴眼,最容易遭受袭击,能不能安全活到结局全看他们的本事。

宁软软哭哭凄凄问怎么办呐,我好害怕。

谢阮也想哭,告诉宿主他也好害怕,但是作为导致数据崩盘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自觉理亏,谈害怕这词,就过于没骨气和责任心了。

【你的精神力和幸运值是多少?】

谢阮觉得这个事情很有必要提一嘴。

宁软软【精神力是5,幸运值是0。】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换个具体说法,大概就是宿主身边随时可能冒出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并且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吓得宿主躺进棺材里。

谢阮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倒霉的,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和宿主都是类难得的人才。

秦褚听了半晌,终于纡尊降贵点拨:“可以开启全景模式。”

全景模式迥异于文字和npc局限旁观,而是全程监控,以防宿主遭遇不测。

谢阮脸上飞出两片可疑的绯红,他挠头小心翼翼道:“不好吧,万一她在洗澡呢?”

秦褚顿了顿:“全景模式会智能封锁。”

“……”

谢阮面不改色启动全景模式,心道自己迟早自作自受到脸皮尽失。

他稳住心神查看宁软软的情况。

那是间很常规的客厅,宁软软蜷缩在沙发上,惊恐环顾四周,头顶白炽灯流动,透过灯罩切割成格,缓慢变幻着。

谢阮注意到宁软软跟前漂浮的面板。

体力、精神力和幸运值低到离谱,最底端还有行楷体小字。

谢阮慢慢读出来。

【虔诚的信徒啊,神明祂已选中你,明晚,你将听见为你祈福的圣歌。】

刚刚开启副本,宿主已经被架上,准备被各种烘烤了。

谢阮还没慨叹多久,视角移动,他前方的面板突然浮游,血红色字体一笔一划勾勒在尾部,泼洒油漆般从字迹尾端流出残痕。

【幸运值:-10】

【游离于世界的孤魂,请聆听“奴役者”的劝阻,祂并非神明,而是恶魔。千万不要去往祂的殿堂,否则将会坠入地狱。】

谢阮:“???”

感慨半天自己原来才是小丑。

“你有额外提示吗?”谢阮仰头询问秦褚。

对方站得笔直,透股瘦竹般的孤冷感。

秦褚摇头:“没有。”

谢阮痛斥道:“面板提示让我别去教室,去了扣我生命值,不去扣宿主生命值,算来算去都是扣我绩效。”

秦褚摘掉领带,解开束袖纽扣,淡声道:“那你去吗?”

“当然去。”谢阮说,“宿主精神力只有5,如果不去,我明天估计就能打道回府了。”

秦褚侧过身拉开门,相当残忍地下达逐客令:“既然决定好,回去吧。”

走廊空荡黑魆魆,谢阮脑袋里面装满被追逐的场景,退缩赔笑:“我能借宿吗?”

“不能。”

天旋地转,谢阮整个人来到走廊中,背后门扇稳稳阖上。

*

第二天来到教室,众人依旧一如常态坐在教室里,没有人交头接耳,打听昨晚上的事情,好似昨晚只是场梦境。

地中海从教室外跨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个人。

“今天我们班转来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谢阮视线落在新生身上。

不出意料,是秦褚本人,估计也是为了任务方便转到他们班来的。

秦褚简单介绍完自己,地中海点点头,让他随便挑个位置坐下。谢阮收回视线,提笔写作业。

黑影笼罩在头顶,谢阮还没反应过来,秦褚人正站在他旁边。

“请坐!”谢阮忙起身让出里边的位置。

秦褚俯身捡起张纸放到他桌面:“你草稿纸掉了。”说完便提脚跨过往后走去。

谢阮瞄眼纸张,黑笔记了短短几个字,笔力遒劲,字形相当漂亮。

——晚七东三楼边花台。

谢阮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抬头听地中海讲课。

“你们有的人,总是违反校规,无视提示牌,随意进出东三教学楼。”讲台上地中海扶了扶眼镜,“校长非常生气,近期多次批评我们班,同样东三教学楼已经增加保安巡逻,没有到开放日期,你们绝不可以进入。”

他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伸出舌头舔舐嘴唇,“千万千万不要进入,惊扰校长,会被记过,我相信之后的处罚,你们不会喜欢。”

谢阮被他这动作激得头皮发麻。

打工人装什么霸道角色!

地中海飞快恢复正常,从教案下拿出沓纸张,分好后让第一排挨个传下来。

“这是校长最近针对我们班出的规定,大家认真阅读,铭记在心。”

谢阮食指指腹轻轻按压页面。

白纸红字,一共十五行,字体鲜红,仿佛用鲜血涂抹而成,让人生理上不适。

规定内容简单,并没有相互矛盾难以解决的地方,谢阮粗略看了一遍,确定发生超自然现象的范围里,大部分仅限于东三教学楼,便折好压进书包的课本内。

虽然规定并没有十分险毒恶劣,但单凭今晚必须夜闯东三教学楼就足够难。

不能被保安抓住,不能被圣歌影响成为信徒,包括找到逃生路线。

谢阮叹口气。

这哪儿像新手村该有的样子。

放学时间没有改变,依旧是下午六点。谢阮溜到教室门口,秦褚在等他,夕阳欲坠,光线斜剌,在那张脸上磨出阴明两面。

“再等等。”秦褚喊住拔脚欲走的谢阮。

谢阮四下张望,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都在收拾东西:“还要等谁?”

“宁软软。”秦褚说,“组队。”

*

直到三人一齐停在教学楼前,谢阮都有点精神恍惚。

系统和宿主组团行动,真的不算作弊吗?

“巡逻队增加五人,集中分布楼西南角和东北角,保安巡逻工作是六点半开始。”秦褚展开手绘地图,“我们只有二十多分钟。”

谢阮仰视,这栋东三教学楼和其他教学楼,单从外面看,并没有区别,余晖燃烧着白瓷,喷出几十米高的橘红。

秦褚领头,谢阮断后,宁软软走在中间,发圈上的粉珠莹光微闪。

走廊长长延伸出去,消失在尽头拐角处的楼梯口,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谢阮一间间找过去,在第四楼右侧的一扇门前停住。

斜右上方挂了张银色的贴牌,中间描出“404”的数字。

秦褚和宁软软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谢阮朝他们招呼了一声,摁住把手,打开条细小的缝隙,悄悄探进去半颗头观察。

身后忽的生长来源不明的力气,使劲将门往内推。

谢阮一时失重,差点脸对着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赶紧扶住门框。

他还没得及站稳,背后巨大推力骤然掀翻他,谢阮额头刹那间撞在墙上。

对方力气极大,谢阮撞得头晕目眩,他模模糊糊看到秦褚和宁软软朝他跑过来,随后陷入阵黑迷漩涡之中。

他感觉自己浮起来,虚无,安静,仿佛来到真空,所有重量消失。

谢阮睁眼,张望四周无尽苍白:“这是什么情况?”

大块冰蓝游摆向他,像显微镜下微生物,缓慢摇曳。

他定神细看,是群不规整数字,水中鱼似的,从他肩头擦过。

谢阮指尖轻轻触碰,那排数字如同受惊的兔子,蹦跶开,又环绕他飞旋。

有块数字漂到他额前,单独转圈,谢阮正疑惑,这数字竟加速撞进他的额间。

痛。

电流触痛蹿袭全身,挣扎着朝深处挤去。

酥酥麻麻过后是眩盲。

谢阮缓过神来,看清景象,一时间不知手脚该怎么放。

远处弥漫点点星光,城市霓虹灯闪烁明亮。

他没在那片虚无的白中,而是栋未知的高楼天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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