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诡谲的氛围被瞬间划破。
谢阮看着齐春坚决的脸,一时分不清自己在恐怖副本还是公益频道。
他内心突然有种东西轻轻柔柔地触碰了下。
大山里的男孩常听过这样的道理,多读书才能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但落后的村落,女孩的一生束缚在绵延无垠的深山,十几岁嫁为人妇,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耳濡目染的全是一套所谓的夫纲。
只有那么少数人告诉她们,自由和成长这样的词语其实也该出现在女孩身上。
谢阮屈膝弯腰,摸摸齐春的头:“一定会的。”
山庄不该是她余生的归宿。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望眼身后,狭窄短小的走廊此时深得像口望不见底的井,阴湿湿的冷气丝丝缕缕地冒。
想要强行出去的机会渺茫了。
齐春是现在教室里唯一一个正常的学生,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上完课才能离开。
谢阮苦恼地闭了闭眼,头晕脑胀。
他对齐春温声道:“先回去听课。”
看她背影消失,谢阮在外努力做好心里建设。
这次幸运值不算低,应该没多大问题。他前脚踏进教室,空荡的室内情况转变,方才在小圆镜中的场景完美复刻。
一颗颗黑发的头部像毛糙笔刷,缓慢浮动。因为过于安静,谢阮听到了细微的咀嚼声。
“他好香……”
“肉很好吃吧……”
“我好饿,让我吃……”
又来了,混杂咯吱咯吱的异响。
谢阮浑身酸涩。
“同学们,”谢阮强行让自己置若罔闻,轻扣黑板,“讨论出心中想法了吗?”
无人应答。
谢阮也不求真有人能回答他,歪头瞥向挂钟,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才打下课铃。
他索性捧着书开始教读课文,余光却落在了讲台桌的包袱上。
谢阮对这东西的第六感非常不妙。
村长太古怪了,异于正常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目光甫一落在包袱上,就难以挪开。
有点……不只是有点,而是极其吸引他。
谢阮近乎难以自控地去伸手解包袱顶端打的结。
布料顺滑地向四周散开。
里面是件红衣裳,袖摆衣角滚金边,金箔一枚枚地点缀,胸前的盘扣垂坠流苏,旁边还配带流光璀璨的耳饰,戒指,手镯,项链。
实在不像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更像富家子弟婚礼新娘该穿的。
村长让他上课带婚服做什么?
给同学讲解怎么做服装设计吗?
“可以吃……”
“可以吃他……”
“贡品……”
“好香,等不及了……”
耳边的噪音猛然拔高几度。
谢阮缓过神,才后知后觉指尖已经触及流苏,而他像个即将出嫁的闺阁女子,正痴迷地来回抚摸。流苏挽在莹润的手指上,又极有韧性地弹开。
越好看的东西越阴毒啊!
谢阮被火烧到似的一把丢开衣服,抬头看向讲台下方。
学生们不再用圆滚滚的后脑勺面对他,而是一张张脸,或者说团烂肉也不为过。
五官焦黑发臭,血肉外翻,最基本的脸部轮廓都仿佛炸开的沸水,没有一处流畅,皮开肉绽。
瞳孔如出一辙的黑,这黑吞噬所有眼白,脓液和血水从腐烂泡肿的烂脸向下滑。
祂们目光死死定在谢阮身上,无声大笑。嘴大到不可思议,竟直直拉扯到耳根,露出猩红的舌头与白森森的尖锐牙齿。那些烂肉也像炭烧一样泛红,忽然落下一块,露出肌肉下的骨头。
被孙贼村长给坑了。
谢阮骤然转头看着教室门。
大刺刺敞开,流露微光,好似存在神话中的天门。和其地方的血污腐腥无形分割开。
谢阮愣愣地朝那边走了两步,又收住脚。
不对,齐春说,必须把课上完。
他该信齐春的话,还是……离开教室?
哪边生路?哪边死路?
谢阮想找齐春求证,可座位之中早已没有女孩的身影,铺天盖地的鬼怪淹没教室,离得最近的那个张牙舞爪地扑前来。
惯性作用下他身体摔飞出去,手掌摩擦过粗糙的地面一阵剧痛,血液渐渐渗出。一屋子的怪物似乎都被刺激到了,欢呼沸腾。
要不要离开?
谢阮险些崩溃。
受伤的地方还在流血,他感觉到一点冰凉舔舐过手掌,像是死人的舌头,耳畔传来轻得能被风吹散的阴鸷笑声。
“贡品,贡品,贡品……”
谢阮身体一震,两手猛地推过去把压他身上的东西挥开,手掌撑地倒后飞速退开几步。
但学生们恶狼扑食似的围上来了,手臂缠向谢阮四肢,避无可避。
“还不能吃……”
“吃不到……”
谢阮躺在地上,感觉到鬼怪死死将他固定住,却迟迟没有下口。
在等什么?
鬼怪节肢动物一般,四肢趴地,右手骨头抓住他脚腕往门外拖行。
绝不可能在救他。
谢阮电光火石间想通。
齐春说的实话,必须上完课才可以离开教室,如今出去就是命丧黄泉。
这群怪物的力量过分强大,谢阮眼疾手快地抱住讲台桌的桌腿,胡乱抬脚乱蹬。
他怕冷,穿着特别厚实,这会儿气喘吁吁的,面色通红。
厚衣服也有厚衣服的好处,谢阮痛苦间抽空安慰受重创的心灵,庆幸鬼怪指甲不会扎进肉里。
他一边抱着桌腿,一边飞速联系当前发现的线索。
村庄副本最大的点在冬日祭祀,村长送他一套不知道哪里来的婚服。
这群鬼怪一直嚷着他的肉香,可一直没有攻击,直到他拆开包袱,鬼怪才攻击欲暴起。
贡品,衣服,祭祀。
没错了,贡品穿着婚服被献祭,古代有很多记载,像河伯娶妻一类的。
可那套婚服分明怎么看都是女款,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做新娘吧。
中间有地方不对劲。
谢阮感觉手腕脚骨快断裂开,掌心针扎似的痛。他努力朝前拱半步,直接手臂抱住整个桌腿。
加入的鬼怪越来越多,讲台桌支撑不住,和谢阮一起滑动,桌脚不断摩擦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锐鸣。
操!
说好的零分幸运值呢?!说好的变得如此幸运呢?!
官方画的饼太噎喉咙了!
桌子偏大,宽过门框,硬生生被卡住,谢阮一只脚拖在门外,脚腕乍然飞刀乱割般的疼痛,这疼痛简直像在细细地剃肉,折断骨头。
谢阮痛出生理性泪水,眼角湿润,眼眶绯红,手中抱桌腿的力气更大。
【当前玩家生命值:75,精神力:65。】
还行,能继续硬抗。
谢阮双眸紧闭。
还有多久?
十几分钟吗?
破副本,等任务完成,他一定要去总部告状,把这玩意儿的数据模型删除干净。
“啊啊啊啊啊啊!”
谢阮意识模糊间听见隔壁教室的残嚎。
好像是那个被夏诏哄诱组队的壮汉,他们被排着一起轮夜班。
不对。
谢阮忽然想通一个怪异的点。
不对劲。
他认为衣服刺激学生成为了鬼怪。那个壮汉也收到婚服?
可如果有两件女款嫁衣……
等等,难道婚服是男款和女款两套?
无论男款亦或者女款,都会作为贡品,导致鬼怪攻击。
这样一推论,祭祀根本不同于河伯娶妻,而叫供奉童男童女?
可他与壮汉都不是童男童女啊!
谢阮把以前看的电视剧和小说祭祀全部翻出来,也没对应上副本里的祭祀类型。
他痛得满头大汗,力气逐渐消磨,近乎于无。
一只鬼怪边嗅边朝他这个方向爬过来,肚皮下的肠子被磨出大大小小的洞,一路冒着污脏粘液。
祂绕着谢阮转两圈,若有所思,开始扒拉谢阮抱桌腿的手臂。
谢阮警铃大作。
这些破鬼智商发展得忒快了些!
扒拉半天没扒动,那只鬼不满地怪叫一声,又召来另外几个怪物。
“哥哥们!别扒了!”谢阮倒吸口冷气,欲哭无泪颤声道,“我干个工作不容易啊!给条活路吧!”
同为天涯沦落牛马,何必相互残杀迫害。
手臂被怪物强行掰开,他脚腕被提溜起来,不住滑动,谢阮拽住地上凸起的砖块,指甲盖差些倒翻起来。
【当前玩家生命值:70,精神力:60。】
指尖磨破,鲜红的血液钻进地砖缝隙中,谢阮耳边叮叮当当不断响起生命值和精神力下降的提示语音。
他被猛厉地拉扯,手扛不住,挠了两下地面,整个人倒向教室外。
谢阮掌心一抻,再度攥住根桌腿。
大半个身子都被拖出去了,他只觉浑身都被劈砍,持续不断的痛。
明明在前两个副本惨遭鬼怪欺负,但每次痛的时候,却永远不会免疫半分。
谢阮很想联系总部,请主系统看在他勤勤恳恳工作的份儿上,送他个屏蔽痛觉功能。
【当前玩家生命值:60,精神力:56。】
鬼怪拽不动谢阮,索性冲进来把桌子换了个角度推搡。
“叮叮叮叮叮叮”
操场高挂的音响欢快响起铃声。
谢阮看见这群学生瞬息变作雕塑似的,手脚动作凝滞,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抱着桌腿确认祂们不会突然发难,谢阮才松口气,谨慎地放开桌腿。
教室灯光啪嗒关闭,又亮起,整间教室变化到先前的模样,学生们整齐划一地收拾书包,鱼贯而出,而谢阮站在讲台上,手里还拿着课本,好似方才狼狈不堪的情景全是幻觉。
谢阮目光快速扫过学生的脸。
没有齐春。
他叫住一个男孩,问:“齐春呢?”
男孩脸色骤变,鲜活许多,摇头道:“没有齐春,没有齐春。”他说完不给谢阮留时间,一溜烟跑出教室。
谢阮皱起眉,整理好教案课本,点开面板。
生命值和精神力在缓慢回涨,但数值的确扣了一半。
他探脚走了小步,刀绞厉痛直冲神经系统,谢阮腿发软,差点跪扑倒地。
突如其来一只手扶住他。
指甲盖圆润,白皙,指关节透着浅浅的粉红。
谢阮心底忽然涌出从未有过的委屈。
狗比副本,他每日死里求生,同为系统的秦褚却休闲自在。
“秦哥。”他喊了一声来人。
秦褚轻声回应:“哪里痛?”
谢阮:“都痛,脚估计走不了路了。”
他说完这话,倏尔想起先前之前也有遇到过这种事,秦褚还明嘲暗讽。
谢阮暗骂自己嘴快,估计又得被大佬讥讽一遍。
意料之中,秦褚没说话。
谢阮及时补救:“那个,我试试,说不定可以走哈哈哈哈哈。”
秦褚沉默着看他,随后涩声道:“我背你。”
呜呜呜,电脑背叛我,以后只能用亲爱的手机了TAT
老秦不能偷懒了,后面几章多干些活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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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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